萬濤可從來沒見過範一燕流眼淚,忙從桌上拿了紙巾遞過去勸道︰「哎喲哎呦,這是怎麼了回事啊,可快別,都讓人家看見了。」
範一燕當然也不願意讓旁人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楮,把眼淚強憋回去了。
萬濤見她平靜了些,又試探著問︰「咋回事?他不要你?還是醉的太厲害了?這不知好歹……」
範一燕搖頭說︰「不是……」
萬濤又問︰「那就是老尤兩口不樂意!嗨!雖然他們女兒死了沒多久,可也能耽誤人家……」
範一燕搖頭說︰「不是,也不是。」
萬濤說︰「那就是你的競爭對手在不恰當的時候出現了,哈哈,你跟我說,我幫你弄跑她,呵呵。」
範一燕說︰「你就別瞎猜了,都不是。」
萬濤說︰「燕子啊,我就叫你燕子了啊。論職務呢,你現在主持全縣工作,那是比我高一點。但是年齡我比你大,經過這次地震我也改了不少脾性,你就吃點虧,認我是個哥,有什麼事你就跟我說,咱們一起解決嘛……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我就不信了,你這麼好的女人……」
範一燕說︰「那我也叫你濤哥了。其實你說的那些都不是,就是……」
萬濤一看快說出來,忙追著問︰「就是什麼?是啥咱都能抹平嘍。」
範一燕說︰「我總覺得她老看著我。」
萬濤還沒明白︰「她?誰?」
範一燕說︰「就是她啦,倩倩。」
「這個啊……」萬濤沉吟了一下說︰「這我就沒轍了,這是你心里的毛病……我听說尤倩的骨灰還放在老費臥室里的……要不想轍給挪到外邊去?」
範一燕搖搖頭說︰「算了,我估計到所有的都恢復正常前,我這塊心病是去不了啦……」她說著拿起小二又仰頭灌了一口說︰「其實就是坐在這兒,我都覺得她在看著我。」
萬濤下意識地看看範一燕的身後,只不過是帳篷壁而已,啥也沒有。就嘆了一口氣說︰「你是不是覺得對不起她嘛。」
範一燕點點頭。
「其實你沒啥對不起她的,或許之前有點吧,現在完全說不上。」萬濤說「歸根結底這都是你的心病,慢慢的就好了,要不我在陪你喝點兒?」萬濤說完後等了一會兒,見範一燕既沒反對也沒同意,就當她是同意了,立馬招呼伙計又拿了一個小二白,十串烤韭菜和一份燒土豆,不知怎麼的,今晚酒興好的出奇,話也格外的多。
費柴一覺醒來,看窗外天已經黑透了,才一坐起,又是一陣頭痛欲裂,于是拍著自己腦袋自嘲地笑道︰「每次喝了都會痛,可每次又忍不住喝,真是自討苦吃,記吃不記打啊。」說著伸了個懶腰,下床穿了鞋襪,一抬頭看見桌子上有一個粉色的發圈兒,覺得奇怪,就伸手拿了過來,在手里掂量了,也不知自己酒醉時誰來探望過了,若說離的近的年輕女人,似乎就只有趙梅了,可趙梅又好像沒束頭的習慣,左右都沒想起來,干脆也就不想了,就干脆把發圈順手揣進自己兜兒里,然後微笑著對這尤倩的照片說︰「我睡著的時候有人偷溜進來了,你要是看見是是誰,晚上給我托個夢哦。」說完才走了出來,出來一看,周遭是清一水的高質量板房,自己正站在二樓的走道上,于是又暗笑道︰「趁我不在的時候耍特權……也罷……既然是一番好意,又照顧的是老弱婦孺,我不吭聲領了這份情就是。」
正想著,忽听小米在樓下喊︰「爸爸~」
費柴往下一看,小米正在下頭和一群孩子玩呢,就朝他揮揮手,這時左邊的門開了,丈母娘走了出來,問︰「喝那麼多對身體不好,餓了吧,晚上煮的豇豆稀飯。」
費柴說︰「正好正好,我現在正想吃這個。」說著就和丈母娘一起進隔壁的板房。
隔壁的板房也是小套間,後面依舊做了臥室,前面就做了小飯廳,趙梅正在幫著盛稀飯。丈母娘笑著說︰「梅梅就住咱們隔壁,時常不短的來照應著。」
費柴坐下,接過稀飯喝了一口,覺得很是爽口,忽然又隱約記起好像自己問過秦曉瑩的事,就問趙梅︰「梅梅,曉瑩听說跟你去了,怎麼樣啊。」
趙梅坐在小圓桌的對面說︰「她沒事,一切都正常,就是牢騷很多。」
費柴說︰「其實她的事,也不能全怪他老公,畢竟遇到這種大事,沒經歷過的人是會手足無措的,很正常。」
趙梅微笑了一下說︰「你說的在理上,可是作為女人就未必這麼想了。」
費柴想了一下,點了點頭說︰「你說的也有理。那她安頓下了嗎?」趙梅說︰「嗯,在我那兒呢。」
費柴說︰「那行,過會吃晚飯我去看看她,估計已經埋怨的我到天了。」
趙梅笑道︰「是啊,跟我都說了好幾回了。」
費柴轉眼就吃完了一碗,趙梅又去盛了,費柴又想起發圈的事,就問丈母娘︰「媽,那個我醉的時候,有什麼人來看過我沒有?」
丈母娘說︰「有啊,多呢,範縣長來過,曹局長也來過,還有好多人,學校老師什麼的,都是要請你吃飯的,我看呀,又都是請你喝酒的,所以我都推了。」
費柴笑道︰「好啊,推的好。」心中卻說,若是來的人多,倒也不好猜是誰了,可轉念一想,女人的發圈雖然是束頭的,但其實也和女人的內衣原理差不多,不是隨便什麼地方就解下亂放了,想想剛才丈母娘所說的人里,只有範一燕可能在自己身邊這麼做,于是就斷定了發圈是範一燕的。
吃完了飯,費柴對趙梅說︰「走,陪我去看看曉瑩。」于是就和趙梅出來,丈母娘又叮囑︰「別喝酒了啊。」費柴笑道︰「我去梅梅那兒啊,喝什麼酒。」
趙梅分配的板房就在隔壁,趙梅打開門就說︰「瑩瑩……嗯……我哥來了。」
雖未曾見其人,卻听見秦曉瑩就在里頭臥室說︰「你哥……曹局嗎?以前也沒听你叫過他哥……」
費柴在臥室門口還有些猶豫,趙梅卻一步跨進去,然後轉頭對費柴說︰「你進來唄,沒事兒。」
「梅梅你……」秦曉瑩還以為就是曹龍,暗罵梅梅莽撞,慌忙中抓了毛巾被過來擋在胸前,原來她只穿了套風紅色睡衣,雖是純棉的不透,但畢竟算是在家,里頭空蕩蕩的啥也沒穿,故而想擋一下,可一看進來的人是費柴,就咧嘴道︰「嗨~我當是哪個哥……是這家伙……」隨後又問趙梅︰「不對呀,她怎麼就成你哥了?哥哥妹妹的說不清哦。」
趙梅說︰「就你思想復雜,早就跟你說了,我認了倩姐的爸媽做干爹干媽啊,所以就叫他哥嘍。」
秦曉瑩說︰「那也不對啊,你認他岳父母當干爹干媽,那你就應該是尤倩的妹妹啊,也就是說你是這家伙的小姨子啊,哈哈哈。」她笑著,忽然看見費柴還站著,忙拍著床沿說︰「哎哎哎哎哎,過來過來這邊坐。」
費柴被她一進屋就調侃了幾句,只得過去坐了,趙梅坐了床邊的椅子。秦曉瑩從床頭櫃上抓起一把南瓜子,磕了一顆,又笑道︰「怎麼不申辯了?」
趙梅說︰「不管我怎麼說,你都會往歪里說拐,我還說什麼說啊。」
秦曉瑩听了咯咯直笑,然後用腳蹬蹬費柴說︰「哎哎,我說你,平時不是挺能侃的嘛,怎麼沒聲兒了?」
費柴說︰「酒還沒醒,頭疼。」
「活該!」秦曉瑩說「一見著酒了就把我丟一邊不管了,虧我那麼信任你,還指望你照顧我呢,哼。」說完又咯咯的笑,看來到了雲山,她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
趙梅見秦曉瑩自打他們一進門就指東打西的把倆人都調侃遍了,就說︰「瑩瑩啊,你干嘛啊,說了我又說他,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秦曉瑩挺放肆地把腳放在費柴腿上擔著說︰「嗨嗨,你看啊,你妹兒疼你嘍。」
費柴也不搭理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一陣擺弄,秦曉瑩問︰「你干嘛啊。」
費柴說︰「給你老公打電話,讓他把你接走。」
秦曉瑩凝眉說︰「你敢!」
費柴笑著說︰「你再惹我你看我敢不敢。」
秦曉瑩這才扭捏起來說︰「你給他打電話干嘛嘛,而且他現在也不是我老公,也就是前夫而已……」
「前夫……」費柴和趙梅听了頓時滿腦袋黑線,趙梅忙問︰「你們辦了啊。」
秦曉瑩點頭說︰「辦了啊,開始去民政上人家還不給辦,說是現在抗震救災是第一位的,可後來架不住去的人多啊,都是男人的錯兒,甩下老婆孩子自己跑的。于是就專門闢了一個帳篷,辦了。」
趙梅的嘴巴張的老大︰「這……這這就辦了啊,這就不是夫妻了嗎?」
「當然。」秦曉瑩說著,又往嘴里扔了一顆瓜子兒。
趙梅頗為埋怨地說︰「我還以為你就是鬧鬧……你真是的……」說著又自哀自憐起來︰「我這個身子像結婚都結不成呢,你倒好。」
秦曉瑩說︰「婚姻就像高跟鞋,平時穿著當然要舒服,可要是關鍵時刻斷了跟兒,我還留著干什麼?」
趙梅又轉向費柴說︰「哥,你說說瑩瑩啊,她這樣太草率了。」
費柴緩緩地說︰「我不是一直也都在勸嘛,其實啊,大地震你們經歷的這才是第一回,我見的多了。但凡有了大震,第一時間就是離婚的多,然後就是結婚的多,再隔兩三年三五年又是離婚的多,這也算是個規律。」
趙梅听了一楞︰「這和地震有什麼關系啊。」
費柴說︰「有關系啊,開始離婚的多,例子就是瑩瑩這樣的,然後又是結婚的多,這里頭有的是先前離婚的又復婚的,但更多是你死了丈夫我死了妻,大家在一起相互慰藉一下,然後過個三五年或者兩三年,因為當初就不是因為愛情走到一起去的,所以又是離婚的多。不過要是當初那種離婚又復婚的,一般都不在這批離婚的里面,畢竟前頭有感情基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