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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危難之際見人心
樊胡子將張興霸抱在胸前,兩個人共乘一匹馬急速的奔馳著。許安跟在兩人身後,邊走邊四處警戒。
這一跑就是一個時辰,太陽升到了正空中。炎熱的氣溫讓兩匹健壯的遼東戰馬也有些經受不起了,更別說它們已經奔跑了整整一天而且也沒怎麼休息沒怎麼進食。見兩匹馬的鼻孔里都急促的噴出白霧,兩人只能停了下來。
找到一小片樹林,許安兩人牽馬走了進去。栓好韁繩讓兩匹馬自己休息吃草,許安攙扶著張興霸來到一片樹蔭底下。這里安靜且隱蔽,一時之間應該不會被韃子發現。而且根據樊胡子的觀察,這里已經離開高陽縣的地域了。韃子應該不會這麼快就過來,因為這邊沒什麼大的縣城。
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張興霸身上的傷口,將幾個因為奔跑而崩裂的傷口重新涂藥又包扎好,許安小心的扶著張興霸在一片柔軟的樹葉叢上躺了下來。張興霸似乎有些發燒,額頭有點燙。
這個時候的感冒可不像後世那樣有特效藥,何況眼前又沒有醫生。許安有些束手無策,樊胡子則自告奮勇在樹林里找起了草藥。他也算闖過不少地方,記得一些治療小病的土方子,希望這里能找到哪怕一根藥材。
樹林里自然沒有水,兩個人得水壺也只剩下一點點。許安小心翼翼的用一片樹葉沾了些水珠涂在張興霸干裂的嘴唇上,然後用葉子給張興霸扇著風。
「咳……咳……」張興霸劇烈的咳嗽了幾聲,抿抿嘴巴咽下了那點水分。
有效!
許安眼楮亮了,再次重復起給張興霸喂水的動作。張興霸木然的吞咽著,臉色好了許多。就這樣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許安水壺里最後的一點水被張興霸喝了個干干淨淨。似乎在不夠,許安忙招呼樊胡子道︰「胡子,快過來!把你的水壺給我,興霸要喝水!」
「哦!來了!」樊胡子顧不得去找那根本不認識的草藥,連忙跑了過來。
又是一次次小心翼翼的喂水,直到張興霸抿著嘴唇再也喝不下去。模模額頭,溫度似乎下去了一些。許安和樊胡子對視一眼松了口氣,顧不得自己干渴的喉嚨,緊張的為張興霸扇起風來。
「額……」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興霸申吟了一聲似乎要醒過來了。
「興霸!興霸!怎麼樣了?我是許安,你沒事吧?」許安急忙湊過來問道。
「大哥?」張興霸睜不開眼楮,人卻有些清醒了。
「對!是我!興霸,你感覺怎麼樣?還有,孫大人他們呢?」許安心里還記得最重要的事,眼下也顧不得讓張興霸繼續休息了。
「孫大人……他……」張興霸忽然有些呆滯,嘴唇蠕動著卻說不出話來。不一會兒,張興霸的眼楮里流出了淚水。
「難道……」許安和樊胡子互相看看對方,眼楮里流露出不詳的預感。
「我……咳……咳……咳……」張興霸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嘴角甚至溢出了血跡。許安心里慌了,正打算安慰張興霸,卻听他繼續道︰「大哥……周平樹他……他背叛大哥逃跑了!至于孫大人……咳……咳……孫大人應該沒事,正和行文在一起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大哥……咳……周平樹他……好多的韃子!好多……」
話音沒落,張興霸再次暈了過去。
「興霸!」許安焦急的叫道。
「沒事,他只是太痛苦太累了。」制止許安,樊胡子小心翼翼檢查一下道︰「讓他休息一會兒吧,接下來我們別打擾他。許安,你也听到剛才張興霸說的話了。你覺得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等興霸醒了,我們去找義父。」郁悶的看著樊胡子,許安滿臉不可思議道︰「周平樹怎麼可能會背叛我呢?他跟了我已經整整三年了啊!這件事讓我意外了。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樊胡子倒是很淡定。看看許安,樊胡子道︰「不是每個人都有膽量面對韃子的!那小子看到韃子害怕了,這很正常。許安,這一次索性沒有造成最壞的結果,我們應該慶幸才對。至于那個叫周平樹的小子,別再去想了。眼下最重要的事,依舊還是找到孫大人並且保護好他的安全。不要忘記了!」
「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搖搖頭,許安笑了笑。
不過無論如何,孫承宗總算有了蹤跡不是麼?眼下只要張興霸醒過來,兩個人就可以在借著他的指路找到孫承宗了。無論之前遇到了什麼,無論許安和樊胡子兩個人已經經歷了多少的苦難,一切總歸還是向著好的方向在發展。所有的苦難都是值得的,一切都仿佛命運一般……
如果沒有從高陽城突圍,孫承宗的未來能改變麼?如果沒有救下樊胡子並吸引住敵人的視線,他們真的能逃出重圍麼?如果沒有豪不放棄的精神和整夜的尋找,他們能發現張興霸的蹤跡麼?如果沒有拼命兩個人干掉七個韃子,他們能救下張興霸再次得到孫承宗的消息麼?再加上還沒有弄明白的,周平樹那邊發生的情況……哪怕是中間有一個地方產生偏差,一切都會走向難以預料的方向。
許安和樊胡子都在感慨,感慨命運的奇妙,心里更是十分慶幸。
而就在兩個人都沒有發現的一個陰暗角落,名叫吉吉的韃子正靜靜的隱藏在那里。他看到了許安三人,也听到了他們的對話。‘孫大人’三個人在吉吉的耳朵里如雷貫耳,在阿濟格身邊他已經無數次听到這個名字了。原本以為只是簡單的報復,哪里想到卻能得到這樣的好消息,吉吉心里忍不住的激動。這是一次大功勞啊,值得自己裝成懦弱的樣子投降,也值得自己幸苦跟蹤了這麼久。吉吉早已經在來的一路上做好了標記,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跟隨這兩個人尋找到那最重要的目標。
「該死的漢人!無能的多真!那麼久也沒能從那小子嘴里得到消息,現在只能便宜我了!嘿嘿……」吉吉得意的笑著。
許安和樊胡子自然不知道,他們已經成了黃雀眼前的螳螂。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之前放過的那兩個韃子竟然就像蛇蠍一樣的狠毒。不但不感激漢人對他們的饒恕,反而只想著狠狠的報復和殺戮。兩個人完全不知道,身後有一個眼神正在惡狠狠地注視著這邊,嘴邊更是嗜血的冷笑。許安和樊胡子也已經十分疲憊了,現在眼楮更是只有張興霸一個,哪里還有精力去分神。
不久之後,張興霸醒了。渾身的劇痛讓張興霸動彈不得,不過精神倒是恢復了許多。趴在柔軟的樹葉上,張興霸緩緩的講述著之前發生的事。
「天色太黑了,我們也不知道方向。反正就跟著周平樹一直在往前跑,一直跑。」臉色灰暗,張興霸道︰「大家都很害怕,只知道往前拼命的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才發現老大你根本就不在我們後面。大家都嚇壞了,行文這小子甚至都哭了出來。然後……我就提議在這里等老大你,但是周平樹不同意……」
通過張興霸的描述,許安和樊胡子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與許安分散後,三個人都是六神無主沒什麼主見。兩個小子倒也罷了,周平樹卻是在外面闖蕩過很久的人物。拒絕了張興霸兩人留在這里等許安的請求,周平樹要求兩個人跟著他繼續往前逃。越遠越好,越遠越安全。
張興霸兩人也害怕韃子,所以就沒有反對周平樹的主意。三個人就繼續這麼朝前跑著,跑啊跑啊跑到周平樹騎的馬斷了蹄子。一匹馬上騎著兩個人,又跑了整整一夜,哪能不出事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般應該是讓張興霸和張興文共騎一匹馬,剩出一匹給周平樹和孫承宗才對。但是在這個時候,周平樹卻提出要將孫承宗扔在這里不管。理由是許安絕對已經死了,眼下為了一個老頭子把自己陷入危險境地實在不值得。沒有許安的管束,張興霸和張興文兩人拿周平樹無可奈何。周平樹搶去了一匹馬,張興霸無奈只能讓張興文扶著孫承宗坐在馬上,他自己在下面走。此時周平樹雖然不滿,但是卻也只是嘟囔著罵著什麼沒有丟下後面三人。
直到幾個人遇到了韃子……
僅僅只是一個落單的韃子,似乎還受了點傷。但是就是這麼一個韃子,卻將周平樹嚇壞了。他話也不說就將三人丟下,抽馬就跑。為了自己的安全,周平樹丟棄了朋友和義氣,選擇了最卑劣的那條路。
這個時候天已經亮了一些,韃子也發現了這邊的幾個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書生,一個似乎暈倒了的老頭子,一個沒有馬的瘦弱小個子,還有一個連韃子也瞧不起的正落荒而逃的家伙……完全不在意這邊人更多,韃子大叫著就沖了上來。而讓絕望的張興霸目瞪口呆的是,韃子竟然放過了他們三人。就好像眼楮里沒有這幾個人一樣,韃子沖著周平樹的方向就追了過去……
听到這里,許安和樊胡子對視一眼笑了笑。這不是很正常麼?韃子的自大是沒有下限的,他認為這老幼三個沒機會逃跑,所以才想追上周平樹好一網打盡。再從另一個方向的考慮,韃子為什麼要抓這三個看著就沒什麼油水的家伙?按照一般的理論,值錢的財物肯定被逃跑的家伙帶著在,不抓他抓誰?沒有好處的事韃子自然不會去干,就算殺人也要找有油水的人殺不是麼?
一切都和許安兩人想的一樣,韃子去追周平樹了。這也算是好事,周平樹的懦弱行為給張興霸幾人留下了一個逃跑的機會!
韃子尾隨著周平樹消息了,兩個小子自然連忙逃跑了。他們不關心周平樹的死活,只希望周平樹能夠拖延更多的時間。
一匹馬,三個人,張興霸幾個跑的很慢。但是幸運的是,韃子始終沒有找回來。三人慌不擇路逃到了一個陌生的村子,然後被一個善良的村民救了下來。村民沒有認出孫承宗,卻也好心的將三人帶回了村莊。破舊的村莊自然沒有逃月兌韃子的掠奪,但是村民們早就逃進了山里。
‘祖孫三人’被村民帶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後張興霸自告奮勇回頭來尋找許安。之後的事不用說了,傻傻的張興霸騎著顯目的遼東戰馬,自然不會被韃子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