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的野地……」貝恩默念著這個名詞,拐過街角,走進一條小巷,兩旁樓房將陽光擋住,把貝恩的身體籠在一團陰影中。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畫著路名和地點的簡易地圖。.hahawx.
「那天晚上,月亮走到天空正中時,那人從霍姆爾莊園離開,第二天早晨,太陽升到城頭時,他又出現在城里。以步行的速度,從西邊的野地來……」
貝恩將信息一一列出,心中默默計算,隨後他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又用炭筆點了兩下。
隨後他抖了抖披風,往幽暗的小巷里越走越深。
封城的禁令在第十天取消了,艾伯特不出意外地毫無收獲。
黑森是商人的國度,任何損害金錢利益的事宜都是不能被容忍的。即便是四大城邦之一的主人的死亡也不能,況且是在主犯法瑞爾稅務官已經落網的情況下。
隨後,艾伯特悄悄做了幾次嘗試,試圖挑戰黑暗教父庫柏的權威。
他把自己的親信安插到庫柏的各項看似毫不關聯的產業中,並且借用中間商的名義,制造一些莫須有的負面新聞,試圖低價收購它們。
庫柏的回應來得迅猛而直接,艾伯特安排的親信攻擊十五人,消失了整整一天,他們的家人在第二天的早餐時分,收到一份禮物,兩只人手,外加一筆不菲的撫恤金,以及蓋著庫柏印戳的空白字條。
一直到太陽落山,那十五個面孔蒼白的家伙才回到家里,腕部包著白紗,手已經沒了,每個人都眼神呆滯,全身發抖,不敢說話。
當艾伯特看到放在他面前的三十只人手後,迅速停止了一切與庫柏相關的活動。但艾伯特親近的侍女看到,憤怒的熊熊烈焰在主人的眸子里越燒越旺。
封城令取消後,梅夫萊森堡的西門,一襲深色罩袍的貝恩再次出現,仍舊戴著他的寬檐帽,看不清面目。
他走在一支出城往西面去的商隊中,慢慢接近畫在地圖上的那個圈,一片幾平方里的地域,那個黑頭發的異鄉人,很可能就躲在那里面的某個地方。
貝恩走得很慢,落在商隊最後面,在確認了靴底的泥土變成紅色之後,他悄悄把馬頭拽到一邊,迅速躍進一望無際的翠綠草地中。
這片野地很大,听當地人說,作物在這里很難成活,但這種奇特的翠綠色野草卻郁郁蔥蔥。
貝恩在走了一段路之後,踫到了第一個人。
對方的裝束是典型的獵戶,獵弓、短刀甚至抓野兔用的夾板陷阱,都背在身上。
貝恩瞥了對方一眼,沒有上去問話,而是徑自往前,而對方也沒有想與貝恩交流的意思,兩人。
貝恩略微提高馬速,他現在更有信心了,那個叫左侖的目標,很可能就在這一帶。剛才過去的獵兔人,裝束毫無問題,帶著的武器也很合適。但是,一個真正的獵兔人,不會連一只獵犬都不帶,更不會在正午的時候四川亂晃——野兔子都是夜里行動的。
很快,貝恩又踫到了樵夫、商人等等路人,他們的表演很好,但是總有那麼一兩個細節不夠完美。
貝恩意識到,那個左侖就在附近了,並且處于庫柏的嚴密保護下,到處都是這個老家伙的人。
他迅速做出決定,跩回馬頭,往來時的大路跑去。繼續下去只會使自己徹底暴露,他需要一個更好的機會。
貝恩跑上大路後,沒有選擇回城,卻往商隊行進的方向追去。
城市解禁的第一天,道路上來往的車隊很多,絡繹不絕。
當天晚上,又有幾輛馬車從另一頭返回,看樣子是要回到梅夫萊森堡去的。
幾輛馬車在路邊停了片刻,車夫們下車喝口水,閑聊幾句。
卻有一個黑影從一輛車的廂底滾出去,一下躍進路旁,長至膝蓋的草堆里。
落日的余暉已經漸趨黯淡,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小的異動,車夫們休息了一陣,又重新上路。
草葉輕輕搖動,貝恩匍匐在里面,根據記憶往白天到過的地方悄悄潛去。
他貼著地面匍匐前進,速度自然很慢,卻十分隱蔽,一旦有人騎馬靠近,地面的震動都會清楚傳達信息。
在月亮升到接近天空正中時,貝恩的視線中出現了暗弱的光芒,是一間屋子,似乎是個規模不大的農莊。
他再往前進了點,然後突然停下,四周安靜得超乎尋常,沒有任何偽裝成獵人或者樵夫的家伙路過。這不是個好信號,中心地帶的防範或許更加出人意料,或許還有許多難以輕易發覺的陷阱。
貝恩決定停下來,從懷里抽出一截金屬管子,一頭對著眼楮,另一頭則對著遠處的農莊。這是種神奇的鏡筒,可以把遠處的東西放大許多倍,其實只是一系列中間凸起的小鏡子的組合,但是鏡子的曲線及相互間的拜訪距離卻十分考究技藝,通常是老師傅們的絕技。但是這些難不倒貝恩,他只看了幾次就學會怎樣磨制這種鏡片,並自行制作出一副。
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座外貌樸實的普通農莊,通過窗戶,能隱約看到里面的情形。
按照主顧提供的情報,這里至少有三個人,任務對象左侖、大塊頭野蠻人,還有一頭傀儡魔像。
但是事實顯然不同,他至少還看到了兩個女人,和一個少年。
少年正和一位少女相對而坐,注視著靠在窗口的矮桌,看樣子是在下棋。
他們的旁邊,正有一個……不,是一整排鐵皮傀儡,似乎由某種晶體制成的眼楮散發著火熱的暗紅光束。
但是沒有那個名叫左侖的人的影子。
忽然,貝恩感到心頭一陣悸動,一雙紅色的眼楮望了過來。
貝恩已經足夠小心,每個動作都悄無聲息,況且在毫無照明的夜里,隔得那麼遠,又透過許多鏡片的折射匯聚成影像,要發現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貝恩清楚覺得,這個紅眼楮的鐵皮家伙居然神奇地辦到了,危險的直覺如針刺般清晰。
他以極快的速度收起鏡筒,手腳並用,連轉身都不顧上,就這樣急速往後面倒退出去。
……
房間里,菖蒲和別撒兒的棋正在中盤惡戰,兩人的棋力竟然相當接近。
身邊是一竄搗亂分子。
女法師蘿拉對這種益智類的小玩意兒發生了極大的興趣,她雙手抱胸站在矮桌前,把那身夸張的曲線勒得更加驚心動魄,嘴里卻念叨著,「有意思的規則,如此簡單,卻又充滿了智慧。」
左侖則站在別撒兒弟子身後,正羅里嗦地瞎出主意,他恰好站在窗戶一側的死角中,沒有被貝恩看到。
別撒兒苦著臉,雖然不想听左侖胡扯,但又不能阻止,只能拼命憋住。
鐵皮人阿泰則在旁邊猛搖腦袋,「不能這麼下,這樣行不通,程序說明書上不是這麼寫的!」
忽然,鐵皮人抬起了頭,火紅的紅色光線從眼中延伸出去,落在遠方的黑暗中。
「怎麼回事?」左侖發現了鐵皮的異樣。
「阿泰大人去散個步。」鐵皮人轟隆一下,猛撞到窗戶上,把木質窗框撞得粉碎,躥了出去。
他的身後傳來左侖的怒吼,「見鬼!跟你說了走門,不是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