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17
何念祖指著李蓮英的鼻尖大罵他是「老狗」、「死太假」、「混賬東西」,一點顧忌也沒有,絲毫不理會這位是權傾朝野,慈禧身邊最紅的大太監。更沒有在乎他背後的那尊老佛爺。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傻了。都覺得腦袋「嗡」了一聲,似乎是斗轉星移,整個世界都轉了個個。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油然升起。
所有人腦袋里都只有一個念頭︰「這主連李公公都敢罵?太彪悍了!」
何念祖絲毫沒有一點自覺,也不管他面前的是「九千歲」,當朝大太監李蓮英,李大總管,一旦罵起來就沒有收口的打算。
「他媽的哪里來的老狗,敢跟你大爺耍橫,哪涼快趕快滾哪去,老子見你這種陰陽人就惡心……」
何念祖擺擺手,像是趕蒼蠅一般。
李蓮英氣的渾身直哆嗦。自從被慈禧賞識以來,他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慈禧,別說是王公大臣們了,就是皇上也不敢給他甩臉子,可今個兒倒也奇了,被剛入京的疆臣給指著鼻子罵了一通,一點也不忌諱他背後的那尊老佛爺。
李蓮英知道何念祖的厲害,正是這個人搞風搞雨的,把太後老佛爺差點搞下去,喪失了一半權力,可在他心里,何念祖雖說是朝廷里的新貴,可也是皇家的奴才,比起他這個老佛爺跟前的紅人還要插上許多的。這人一進京得罪了全天下的讀書人不說,還不知收斂,四面樹敵,莫非要把整個天下的人都得罪了才甘心嗎?這也太張狂了吧!
李蓮英臉色鐵青,尖叫道︰「好!好!看你能囂張到幾時!連老佛爺的話也不听,這是要造反不成?」
何念祖估算了一下時間,約莫著消息也該傳過來了,他底氣十足,根本肆無忌憚。叉著腰大聲道︰「本撫只知皇上,不知太後!」
接著何念祖瞪著眼楮,諷刺道︰「本朝祖訓,後宮不得干政。皇上都親政了,太後自然該榮養了,你這個老太監算什麼東西,名不正言不順,也敢來跟本官耀武揚威!啊呸!」
李蓮英這下可真是氣得無話可說了。哆嗦了半天,最終恨恨的一跺腳,道︰「好!真是好膽色!等咱家把你的話原原本本告訴太後,看你的腦袋還能在脖子上待幾時!」
說罷,扭身就走。身後,何念祖幾近于嘲諷的聲音傳來︰「本官的命長的很,倒是死太監你小心脖子上的腦袋呢!」
李蓮英打了個踉蹌,差點沒讓高高的門檻搬到,他頭也不回,狼狽而去。
樂壽堂外,一眾御前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間十分有默契的離何念祖遠遠的,生怕沾惹到這個瘟神。
載灃痴痴呆呆的道︰「兄弟,您真爺們!敢跟李公公這樣說話……」
接著忽然一拍腦袋,失聲道︰「啊呀!不好!我說兄弟呀,你這嘴巴怎麼沒個把門的,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後宮不得干政也是你能說的嗎?完了完了,太後這下非要動真怒不可了!」
何念祖拍拍載灃肩膀,不屑道︰「怕她?」心中卻尋思道︰「這消息也該傳到了吧!」
正這時,一個四品軍機章京手握一封電報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遠遠的就喊︰「緊急軍情,都閃開!」
御前侍衛認得這人,不敢阻攔,立刻散開一條道路。
看到這人,何念祖臉上的笑容更勝了。懸著的心也徹底踏實下來。旁邊,載灃依然拉著他的衣袖喋喋不休的嘀咕著讓他待會兒給老佛爺賠罪之類的話。
屋子里頭,慈禧等人正商量著如何安排何念祖。
原先慈禧跟光緒達成了妥協,是讓何念祖入京擔任順天府尹一職,可今天闖出這麼大的禍事,基本上已經得罪了全天下的讀書人,不查辦何念祖已經算是「法外開恩」,「皇恩浩蕩」了,如何還能讓他擔任這般重要的職務?
後黨揪著何念祖屠殺讀書人不放,死活不同意何念祖任順天府尹。尤其是載勛、剛毅與楊崇伊三個人,反正已經彈劾何念祖了,干脆也就得罪到底得了。
剛毅更是不顧在場李鴻章、劉坤一等重臣在場,喊出「漢人得勢,滿人必亡」的口號。可笑御史楊崇伊堂堂漢人一個,居然也附和剛毅的說辭,氣的李鴻章、劉坤一直哆嗦。
面對壓力,光緒也猶豫了。他需要的是何念祖的兵,既然蘭芳軍已經入城,他的安全就已經得到保障,要是再不顧滿朝大臣的反對,硬是讓何念祖擔任順天府尹,怕是全天下的讀書人都要站在他對面了。
「順天府尹可以不當,軍機中總要給他留個位置吧!」
光緒話音一落,剛毅立馬就跳了出來。他大聲道︰「不可,軍機大臣何等重要,為我朝廷中樞所在,豈能由他擔任。」
慈禧的神經也立刻繃緊了,毫不掩飾的提出反對意見。
也不怪後黨這麼敏感。因為軍機大臣實在太重要了。
這就相當于是清朝的內閣。軍機大臣少則三、四人,多則六、七人,被稱為「樞臣」。很大程度上可以決定大清的最高決策。後黨怎麼可能答應?
兩伙人爭吵的火熱,就見李蓮英進來了。
「太後啊!」
李蓮英上來就趴在地上哭了起來,那叫一個傷心啊!
慈禧忙問︰「小李子,你這是怎麼著了?」
李蓮英手指外面,哭哭噠噠的道︰「何念祖那奸賊實在太張狂了。奴才宣太後口諭,那奸賊非但抗旨不說,反而把奴才大罵一頓,說奴才是老狗,死太監……他罵奴才也就算了。可千不該,萬不該,那奸賊不該對太後出言不敬啊!」
慈禧本來是半躺著的,聞言當即坐的筆直,「那小崽子說哀家什麼了?」
李蓮英低頭︰「奴才不敢說!」
慈禧道︰「說,你怕什麼?一切有哀家在。那小崽子翻不了天!」
李蓮英垂頭,故意讓身子做出發抖的動作︰「奴才實在不敢說啊。那奸賊所言實在是大不敬啊!」
慈禧怒了︰「恕你無罪!你說!」
李蓮英等的就是這話,把慈禧的情緒調起來後,李蓮英這才添油加醋的把何念祖的話重復一遍,「那狗膽包天的奸賊居然說後宮不得干政,太後是雌雞司晨……又奉勸太後推舉頤和園榮養,不得再干預政事……他還說眼里只有皇上,沒有太後,太後您根本就不放在他眼里……」
樂壽堂里面的氛悶的近乎凝滯。一個個太監、宮女雖然都垂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可每個人的身子都在微微抖。知道老佛爺脾氣的人都清楚,老佛爺發怒了!
「狗膽包天!狗膽包天!」
「啪」的一聲,慈禧猛地把炕上的矮幾掀到地上,上面的甜點、水果、茶水撒了一地,可愣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收拾。
李鴻章、劉坤一干脆頭疼的閉上了眼楮,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可他們心中又如何能靜得下來。
「何念祖啊!你小子這膽子未免也太大了。怎麼什麼話都敢往外說。你這是要逼著太後跟你翻臉啊!」
光緒也呆呆的坐在那里,大腦一片空白。說實話,何念祖講的那些話他從心底還是十分認可的。畢竟何念祖說了他想說但不敢說的話。
可這話咱們君臣之間心知肚明就行了,怎就敢當眾說出來,還當著太後老佛爺親信的面說呢?這不是成心要讓天塌下來不成?
慈禧一張臉已經完全扭曲了。她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說她「雌雞司晨」,祖宗確實有「後宮不得干政」的祖訓,可這祖訓誰當真過?誰敢提過?就是恭親王奕?最風光的時候,也不敢說這話不是?
「天殺的小崽子!哀家……哀家不殺你難解心頭只恨!」
剛毅也大跳著道︰「殺!殺了這個無法無天,不知尊卑的奸臣!」
載勛干脆扭頭就要往外沖,口中大叫著︰「奴才這就去砍了那奸臣的頭獻給太後!」
世鐸眼疾手快,連忙抓住載勛,他大腦也是空白一片,完全想不出任何解決眼前困境的理由,嘴里只是一個勁的叨咕著︰「瘋了,都瘋了。」
慈禧也是毫無風度的尖叫道︰「殺!這個小崽子不能活!」
世鐸年老體衰,哪里能攔得住載勛,被載勛輕易掙月兌,剛毅也跟著載勛要沖到外面手刃何念祖,可就當這時,四品章京文年一路小跑的進來了。
「太後,皇上,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文年一進來就呆住了。看著眼前亂哄哄的場面,慈禧扭曲的臉,載勛,剛毅等殺氣騰騰的表情,地上還四仰八叉的躺著禮親王世鐸……
文年揚了揚手中的電文,聲音一下子就小了許多︰「緊急軍情……」
李鴻章雙眼一睜,一下子把文年手中的電文搶到手里,分塊的掃了一眼,然後沉聲道︰「通州袁世凱部異動,似有向京城進犯之意,天津蘭芳軍征召火車,共計萬余兵力西進,其余大部整裝待發,似有進犯京畿之跡!」
念完後,李鴻章猛地跪倒在地,沉肅異常的道︰「太後,皇上,何念祖殺不得啊!」
劉坤一也隨即附和︰「何念祖只能撫,不可殺!」
世鐸亦焦急喊道︰「為今之計,唯有何念祖才能阻止蘭芳軍進犯京畿。讓整個朝廷跟一人玉石俱焚,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啊!」
慈禧呆了呆,看了看光緒,突然著坐榻尖聲大喊︰「都是你惹的禍,都是你惹的禍。看看你都把什麼人招到京城來了。有清兩百多年,哪里有漢臣如此張狂過?」
光緒抬頭還想說話,慈禧已經是指著外面尖聲喊道︰「滾!滾出去,都滾出去!哀家現在誰也不想見!都滾出去!這國事,哀家以後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