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恐怕是東錦國有史以來第一個被賜予靈珠花的人吧?
君瀾微微合上了眼,波光月影下,靈珠花發出了淡淡的聖光,窺探似的掠過她的臉。
龍錦騰,到底是何意?
悠悠明月在高空上緩緩游移,柔潤的月輝彌漫夜幕。高塔之上,雲霧繚繞,狂烈的長風掠過塔身,獵舞在浩瀚夜幕中。
高塔的最頂端,兩人臨風而立,衣袂獵獵舞動,始終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君相將紫戒和白玉令交予朕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龍錦騰忽然發話,將錦盒遞給了龍錦歌,神色淡淡,「皇兄,一定要到達紫州,將紫戒和白玉令交給君相。」
龍錦歌從他手中接過錦盒,眼中驚疑不定︰「皇上不是始終對他心懷戒備麼?怎麼如今卻這般慎重對待?」
皇帝臨風而立,深沉如故,忽地微笑︰「婦人之仁的丞相,終究比那個樓眷可愛啊。」
在他露出笑容的那一剎,龍錦歌心猛地一緊,全身似乎慢慢泌出了層層冷意,他忍不住握緊了手中的錦盒,眼楮定定地凝視著笑意微露的皇帝,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第二日,天即將拂曉的時候,君瀾、楚天斂、沾衣三人已收拾好行囊,準備上路,去往那個紙醉金迷的紫州。
「公子,一路小心。」福伯看著君瀾長大,從小如親生閨女一般對待,疼如心坎,此時她即將遠行,心中忍不住難過起來,「一定要平安回來。」
「福伯,我一定會回來,等著吃你親手做的桂花糕呢。」君瀾點點頭,微笑著看著眼前這個陪伴她十八年的人,她才驚覺福伯已經很老了,雙鬢早已斑白,深深的皺紋已爬滿了那張慈祥的臉,心下不禁酸澀,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老人的手。
福伯抬手撫上了君瀾的頭,老眼里充滿了疼愛,靜靜地看了她片刻,轉向她身後的楚天斂,忽地跪下︰「楚將軍,請您一定要將我家公子平安帶回來。」
「福伯!」
「老人家!」楚天斂驚得連忙上前,俯身扶起已然老淚縱橫的人,「快快請起,晚輩必定誓死護君相平安歸來。」
「謝謝將軍,謝謝將軍!」福伯起身,伸手抹了把眼淚,卻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天已透亮,日光推開黛青色的雲層,如紗拂面而下。
君瀾抬頭望天,卻又忍不住回顧回廊,幽深曲折的廊道里銀鈴脆響,卻仍然不見那一襲病弱的白衣,她的眼里轉瞬黯淡。
「小瀾,為什麼不先問問大哥!你叫大哥怎麼辦!」
宛然是大哥憤怒的語聲響起在耳畔,男子看著她,那雙倦怠溫和的眼楮里,和往常不一樣,有了隱秘的孤絕和冷酷,讓她忍不住害怕。
大哥還在生她的氣麼?
她向大門里望了片刻,心底不由悶得緊,從腰側解下了恩師留給她的錦囊,吩咐︰「福伯,替我交給大哥吧,他保管著我放心。」
「好的。」年邁的管家點點頭。
轉身離去之前,君瀾再一次往里頭望了望,空蕩蕩的回廊里仍不見那個身影,銀鈴的聲音在晨風里越發得清靈滴脆,駐足了半晌,轉身。
「等等,」忽然想起了什麼,福伯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紫色的透明玉佩,將它隱秘地塞入她的手中,低聲,「這是大公子早上讓老奴交給你的。」
觸手模及,質感清涼而柔滑,熟悉的觸感令她驚訝。
紫玉令!自那次落崖後,就一直不見它,原來是被大哥拾了去,大哥終究是嘴硬心軟啊。
君瀾微微一笑,緊緊握住了紫玉令,走到馬車旁,再度回首之時,眼里卻漸漸有了淡淡的沉郁。
也許,也許這一次,她再也回不來,請原諒她的決定吧,大哥。
「君相,時候不早了。」楚天斂上了馬車,為她撩開了簾子,低聲提醒。
君瀾點頭,不再回顧流連,欠身走入車內。楚天斂一聲厲喝,揮鞭而下,馬車絕塵而去,官道上車聲轔轔,揚起一路的塵土。
一處高坡上,龍錦騰迎風而立,靜靜地俯視著腳下那條蜿蜒曲折的小路,路的盡頭遠遠駛來了一輛馬車,馬蹄車輪之聲越來越近,剎那便到了他的腳下,只是短短的一刻,馬車便向著前方飛揚起塵土滾滾而去,離他越來越遠,直到眼前只剩下滿目的蒼幽深翠。
他神色難辨地望著已湮沒在林海中的馬車,莫名低語︰「愛卿,一路順風啊。」
而在另一條道上,一襲錦衣向著同一個方向策馬奔去。
青雲閣里,楓葉如火,掩映著一襲白衣男子,襯得他蒼白的臉有了微微的血色。
楓葉紛紛落下,然而一飛近男子三寸,陡然被攪裂成碎片。
君青雲仰臉,碧空的盡頭隱隱可見烏青色的滄山,天光已經在山的背後彌散開來,一隊南飛的大雁掠過天空。
天光彌漫,天空碧藍如洗。然而他如墨的眸子卻是苦痛而茫然的,甚至有一絲孤絕的波光涌動其間。
歲月如白雲蒼狗,,深瀾沉恨又何在?
他忽然微笑起來,那笑容在他俊秀而蒼白的臉上,仿佛刀光一般掠過。伸手向樹叢里摘了一片葉子,他倚在了楓樹邊,將葉子卷起,湊到嘴里漫然吹了起來,眼楮里有了隱秘的冷酷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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