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殺機
當那些魏軍正跟在老軍身後跋涉前往大劍閣的同時，幾百里外。
陽平關。
這是鐘會第一次見到那個一直與他密信往來的男人。
吳義，他的眼神平靜如常，鐘會從他眼中什麼都沒看到，這讓鐘會感到深深的畏懼。兩人對視許久，誰都沒有說話。
到最後，吳義長長一嘆章「大都督，既然有時找小人便請您吩咐吧？」
胳膊扭不過大腿，何況鐘會手握重兵。
鐘會思慮片刻，淡淡道章「這次我軍攻陷陽平關，先生居功最偉，會當為先生向晉公舉薦表功。」
吳義擠出笑臉，頗為勉強章「這都是大都督您指揮有方，小臣只是出了些小計謀罷了。」
鐘會讓那小校出去。
此後兩下分賓主坐下開始客套胡扯章從巴蜀的物產扯到巴蜀的民風，彼此套話試探。吳義看似讓步後退毫無防備，卻是出言謹慎。
無奈，鐘會只好扯到關鍵。
「先生久居漢中熟識地理，我軍現在正要去白水城，可知有什麼便捷道路可行麼？」
之前為了攻陷漢中蜀中是做了充分準備，可惜那些個最熟識蜀中地理的魏兵都跟著去截取大劍閣了。計劃總趕不上變化，現在姜維自沓中歸來，魏軍勢必將于這數萬的蜀軍相持。
只是這相持的地點略有差異不同結果也將大不一樣。
若是能將姜維部順利堵在白水城之西，那麼魏軍即便一時攻不下劍閣也不要緊了。蜀中失去了這數萬主力以及其主要將領，那縱使劉備關羽復生也無法挽回頹勢。
「這個，」吳義躊躇片刻，低聲道，「在下這兒保有漢中地勢圖，大都督您看了便知道。」
鐘會一怔，就在這時愣愣發呆，他面色變得很是冷漠肅殺，就像當初在城下看那些士兵們爬上陽平關城送死一般冷酷無情，直到吳義幾次呼喚才回過神。
「得罪得罪，剛剛一時走神了。」鐘會再度堆起燦爛微笑。
吳義也擠出笑臉章「大都督位高事煩，在下也不便打攪。若是無事小臣便先告辭了。」
說到這兒，吳義小心觀察鐘會的眼色。
「啊，那個。」
告辭那就意味著要離開漢中，去哪兒不言而喻。
鐘會不想讓這個人呆在身邊，那簡直是痛苦。
這個小子是個徹頭徹底的小人，而且還是那種慣于察言觀色、詭計多端的小人，就跟那個晉公身邊的那個小人賈充一樣。
早走早省事。
可是就這麼讓他走……
「大都督您若是沒什麼吩咐，小臣就告退了，晉公還在等小臣去洛陽回話呢。」
吳義再次向鐘會請求。
若是仔細听的話已經隱約能感到他聲音中微微有些在顫抖。只是這時大帳中只有兩人，而鐘會還在盤算沒注意罷了。
蔣舒與吳義不同，吳義是晉公直接授意的。鐘會也是在從司隸校尉一躍成為鎮西將軍之後而且還是戰事不太順利時才從洛陽密使那邊知道吳義的存在，這才有了他們的聯系。
顯然，晉公對這條暗線也很是關切，一直沒舍得使用。
鐘會雖然嘴巴上說什麼滅蜀，其實不過就是乘姜維還在沓中，把北漢中先拿下。等拿到了吳義的一封封密信後方才制訂了這套絕殺毒計。
吳義的話其實也是在暗示，他是晉公看重的人。
鐘會思索了片刻，微微一笑章「一路上豺狼虎豹可不太平，先生要回洛陽在下當派一百兵丁護送。」
「那就不用了，」吳義堆笑道，「就區區些猛獸，不要緊。」
鐘會哪里會不明白這些？嘿嘿冷笑章「先生可是怕會要謀害于您？」
「大都督您說笑了，下臣怎麼敢這樣想？」吳義懵了陣子，終于明白了鐘會的心意。
這是攤牌——要麼跟著我干，要麼……
言盡于此，吳義反倒沒先前的恐懼。
他冷笑道章「大都督，您春秋正盛，漢中拿下後便是蜀中，之後晉公年邁，大有可為啊。」
鐘會那深如海水的眼眸中看到的只有野心。
鐘會哈哈大笑，站起身來。回身背手望著大帳里正中帥位身後位置掛在壁上的那張羊皮行軍圖喃喃道章「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本帥不想殺你。」
這是謊話，吳義不以為然，只不過還是要裝出一臉的感激直說好話。
「你就暫時不要回洛陽了，我軍兵進巴蜀需要向導，本帥會跟晉公說明的。」
吳義輕輕一嘆，他跟鐘會還是不一樣的。
鐘會是魏國老臣鐘繇之後，無論身份地位都比他這麼個蜀國叛將要好。而他，身為叛將，還有什麼可指望的？
人這一輩子只能背叛一次，到第二次的是不可能成功的。
吳義已經將這個機會用掉了，現在他的夢想也簡單——只不過是用漢國將士們的血讓自己和已然沒落的家族特別是自己能夠有厚祿。
他不指望什麼高官，他這麼個背主小人任命什麼郡守，且非要讓人笑死，他也不是傻瓜。
有些話說去去就是錯、但不說出去一樣是錯，對錯于否全看上位者一念。
吳義懊喪不已退出帳門後沒多久，陽平關南胡烈的小校便進大帳報告章他們將軍派出去的五十來名騎兵回來了。
少了幾個人，不過不是被漢兵截殺的，只是晚上太黑不小心摔死了幾個。
最重要的是他們將那個月兌逃的漢兵在一處河汊谷口追上，人剁成肉泥頭也帶回來了，沒被漢國人發現。
鐘會松了口氣緩緩道章「告訴你們將軍，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只要蜀中沒察覺就好，現在就只等劍閣那邊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