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婢逃婚︰莊主難伺候 第一百四十六章 攤牌

作者 ︰ 王小慢

草草怎麼也沒想到,皇後會召她進宮。

坐在搖晃的轎子里,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座皇宮,她終于要進去了,可是,卻見的是個陌生人。

據說皇後周氏是先帝只給崇帝的妻子,家世顯赫,又是名門閨秀,草草暗想,她應該不會太為難自己才是。

恍惚間轎子落了地,有人掀了轎簾,早有宮女候在外面,恭敬地行禮,「左姑娘,請隨我來。」

穿過長長的回廊,高大的宮牆,青瓦白牆,端的是莊嚴肅穆,她揪著衣角,快步走著,高大的宮牆遮去了陽光,窄窄的小道看起來有些陰森,因是早晨,一路也未看見幾個人,她跟在宮女身後,很快來到一個雅致秀麗的院子,院門上清秀的筆跡寫著︰月凝宮。

她抬眼望了一眼,長長的回廊深處,是一個很大的花園,即便是深秋,園子里的花也爭奇斗艷地開著,尤其是那大紅的牡丹,竟然開得甚是旺盛。那宮女見她目光流連,好心地解釋,「洛陽刺史送給娘娘的,很漂亮吧?」語氣里不無得意。

草草微笑,附和道︰「嗯,很美。」

轉眼到了一個小院前,宮女站在門口,對她說︰「左姑娘,到了,皇後娘娘在里面等您。」

草草謝過,推開門,「吱呀」一聲發出聲響,她定了定神,抬腳進去,入目是一副很大的屏風,上面用很細的絲線繡著一副仕女圖,遠遠看去竟像是畫出來的一般,她不禁贊嘆,這皇後,品味倒是不錯。

屏風後面,一個女人正躺在貴妃榻上,見她進來,撐著身子坐起來,拍了拍身邊的地方,「過來坐。」

草草遲疑了下,選了幾步之外的一張小凳子坐下,皇後笑了笑,並不勉強。

走近之後,草草才驚訝地發現,皇後臉色蒼白地嚇人,唇邊幾乎沒有血色,一頭青絲垂在肩膀上,愈發襯得臉色慘白。許是醫者的本能,她伸手撫上皇後的脈搏,皇後似乎愣了一下,呆呆地望著草草按在她腕上的手,良久,才擠出一句,「你跟她,真像。」

草草的手一頓,垂下眼瞼,將手收回,淡淡道︰「你染了風寒,為什麼不吃藥?」她一進來就瞥到旁邊的小桌上擱了一碗藥,看樣子早已冷掉,泛著幽冷的光。

皇後搖搖頭,身子似乎搖搖欲墜,但還是掙扎著抓住她的手,「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草草不著痕跡地抽回手,問︰「什麼事?」

「放過赫兒吧,他太急功近利,傷害了很多人,但是他怎麼說也是我的兒子,我真的不忍心看他去死啊,如今只有你才能救他了。」皇後枯瘦的手骨按在床邊,嶙峋地骨節突出,讓人不忍去看。很赫之過。

草草別過臉,悶聲道︰「你既然知道他做了什麼事,就應該清楚,這些都是他罪有應得。」

三日之前,崇帝放下詔令,廢了景赫太子的封號,將之關在府邸自我反省,不料當晚,景赫便從府里逃了出來,暗中集結兵馬,準備起兵。

景赫結黨營私,朝中一半兵權握在他手里,是以這一次,他認為必定能夠一舉成功,卻不料,往日閑散的宮門前,突然多了重重的護衛,景奕一馬當先站在門前,鎧甲在身,帥氣逼人。

景赫自命不凡,卻不料那一半的兵馬也倒戈轉向景奕,情勢急轉直下,景赫幾乎是束手就擒。崇帝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眼底是抹不去的哀傷,顫著手下令將景赫打進天牢,從此不再啟用。這對一個皇子來說,算是最重的懲罰,更何況是心高氣傲的景赫,當即拔了劍,卻是要自刎,被景奕一把打掉,關在了太子府里,嚴加看守。

這一場變故之後,城中人心惶惶,草草也收拾包袱準備閃人,不料,有人快她一步,所以,她就來了這里。

其實自那之後,崇帝就不來這月凝宮了,一花一草都不曾得到他的一絲垂簾。皇後暗自垂淚,卻不敢去看景赫,更不敢去求崇帝,是以求到草草頭上,確實讓人始料未及。

「可是……」皇後嘆息了聲,從枕下拿出一對玉佩來,遞到草草手上,略有遲疑地說︰「當年先皇親口將我指為太子妃,我滿心歡喜,這是天下女子最大的榮耀,更重要的是,許的還是我愛慕已久的人,這樁婚事,是我這輩子,最為滿足的一件事。可是婚前,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已心有所屬,從來不假辭色的男子,在拿到這對玉佩的時候,卻是滿臉的柔情。我終是抵不過女子的妒忌心,偷偷拿了這玉佩來,果然,沒多久他們就分開了,我順理成章成了太子妃,母儀天下。可是這麼多年,我一直耿耿于懷。他後來娶了珍妃,憐愛至極,仿佛捧在手心的寶貝。我無意中在他書房窺見一幅畫,珍妃眉眼竟與畫中的女子有三分相似,我頓時了然于胸。」

她冰涼的手覆上草草的手背,嘆息了聲,「那女子,便是你娘。」

「這些年,我都活在對她的愧疚之中,現在見了你,也能物歸原主了。」那玉佩還隱隱有余溫,草草握在手心,疑惑地問︰「你為什麼不交給皇上?」

皇後搖搖頭,「我不敢。」她自嘲地笑,「或許我還留戀這虛名吧。沒有了愛情,總還有親情,我總要為赫兒打算。我求求你了。」

草草斂了眉眼,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她很清楚地知道,就算沒有玉佩事件,素雲還是要執意離開的,這一場悲劇,在所難免的。

「我打算離開京城了。你們夫妻一場,總好過我一個外人說的話。」草草將玉佩放在靠近胸口的地方,舉步向門口走去,步子輕松了許多,應該是沉重的包袱被卸下了吧。

皇後無力地倒回榻上,眼中的灰敗幾乎將她整個人擊垮,寬大的袖子被風吹起,細細的腕骨上,有著觸目驚心的紅痕。

草草早就知道,她得的是不治之癥,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不過,既然皇後不說,她也不會去點破,或許這對她來說,也是解月兌吧。二十多年的悔恨與自責,她比自己更加痛苦。

步出宮門,竟無一人攔她,剛要松一口氣,眼前忽然閃過一道藍色的身影,嘴角噙著笑意的男子,傾身而立,冬日的陽光下,分外耀眼,「我該叫你一聲,皇姐吧。」

草草被這稱呼弄得一愣,隨即展開笑顏,「二皇子言重了,我不過是個民間女子,哪里當得上這麼尊貴的稱號。」

景奕笑著走近,草草這才看清他的臉,與那日冰冷生硬的男子判若兩人,怎麼看都像是一個無害的鄰家小弟,可是草草心里明白,即便景赫該死,眼前的男人也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他或許更適合那個皇位一些,冷酷無情,殺伐決斷。「應該的。皇姐謙虛了。是父皇讓我過來的。」景奕微微笑著,眼中是濃濃的溫情,草草不禁懷疑,這個男人在威脅她的時候,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否則,不會在盛怒之下還隱忍著情緒。

若真是這樣,那眼前的男子,恐怕要重新估量了才是。

草草冷笑,「你們皇家我高攀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說著就要抬腳離開,景奕並不攔她,只是在她背後輕聲說道︰「皇姐難道不想我的小外甥女嗎?她可是很喜歡這個尊貴的皇家呢。」

草草全身一震,猛地回頭,咬牙切齒地說,「算你狠!」

景奕聳肩,似乎對這個評價很受用,微微彎子,右臂伸出,做了個「請」的動作。草草于是收回已經邁出去的腳,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其實眼前的景奕倒是討人喜歡一些,態度謙和,溫文有禮,全然一副優質皇子的模樣,一路不停地說笑,草草幾乎快要忘記,是這個男人曾經冷著臉威脅她,對她使計設圈套。

「到了。」景奕突然開口,草草頓住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得看向景奕。他勾唇一笑,「父皇在里面等你。」

「你不進去?」草草詫異,他應該很想听壁角才對。況且獨自面對那個男人,她心里還真是有些發 。

「不了。我還要去看皇後娘娘。」不得不說,景奕的確八面玲瓏,真誠的笑臉幾乎騙過了每一個人。

「等等。」草草突然叫住他,想為自己增加一些底氣,「若是當時我幫了太子,恐怕我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吧。」

景奕似是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她說得那件事情,笑了笑,「你想多了,我不過是奉了父皇的命令,結果,他很滿意。」

景奕留下一抹詭異莫測的笑容離開,草草一個人僵在當場,原來那麼早的時候,崇帝就已經知曉她的身份了。不過也對,若是軒王都知道,身為天下至尊的崇帝,又怎麼會被蒙在鼓里。

突然多了幾分不確定,還有心底隱隱冒出的怒火,她深吸了口氣,推開高大的宮門。

木質的門發出很大的聲響,站在龍椅前的男人听到聲音,回過頭來,清晨的陽光順著門縫透進來,折射出美好的弧度,草草沐浴著陽光踏進來,有一剎那,崇帝的眼光幾乎直了。

他站得很直,垂下的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手上的戒指摩擦著金屬的扶手,發出刺耳的響聲。

草草走進去,站在陽光里,影子被拉得很長,她站得很遠看著他,似乎在打量一個許久未見的故人,半晌才冒出一句,「你跟軒王好像。」

崇帝噗嗤一聲笑了,氣氛緩和下來,他招呼草草,「過來坐。」

「不了。說幾句話就走。你找我有什麼事情?」草草的語氣客氣生疏,完全是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

崇帝的後背一僵,冷聲問︰「你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嗎?」

「你,當朝皇帝。」草草漫不經心地吐出幾個字,冬日的陽光曬得人懶洋洋的,要讓唐逸把自己的躺椅搬出來,在院子里曬曬太陽,應該是很愜意的事情。zVXC。

崇帝一驚,氣得臉色發白,「阿軒是怎麼教育你的?怎地如此放肆!」他說話的時候胡子一顫一顫的,亮堂的大廳里,草草很清晰地看到他鬢邊的白發。

「那我應該是怎樣的,知書達理,大家閨秀?不好意思,我沒生對地方,我天生就是個粗鄙的山野女子,成不了你口中所謂的體統。」草草把玩著一束頭發,懶洋洋地說。

「素雲怎麼會生出你這種女兒!」崇帝臉色青白交加,赤紅的眸子瞪著草草,仿佛她做了什麼大奸大惡的事情。

草草將頭發梳理整齊,慢慢放回腦後,將自己的臉露出來,湊到崇帝跟前,「你慢慢看清楚這張臉,素雲已經死了,是被你害死的。你連自己的兒子都教育不好,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真是好笑。」

崇帝揚起手,草草眼底的輕蔑更盛,她湊上臉,冷冷地笑︰「你打啊,你打下去,我們之間所有的聯系就都斷了,我也樂得清閑。」

高高揚起的手掌頹然地放下,崇帝扶著椅子喃喃道︰「對啊,你是素雲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不能辜負了她,是我不好,我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我會補償你的。」

草草輕哼一聲,「收起你那套吧,補償我什麼?我這麼多年的痛苦歲月你補償得了,我父不詳被人嘲笑的心酸你補償得了,你們總是喜歡給人承諾,再生生打破,你以為除了你之外,別人都是卑賤地等著你施舍嗎?」

她還是恨著的,若是有心,她不用過寄人籬下的生活,不用承受不為人知的委屈,更不用,嘗到得而復失的滋味。這唯一的親人,不要也罷。

崇帝半晌沒有說話,草草等了一會,見他神色頹然,全然不似之前的意氣風發。她嘆口氣,問道︰「小葵呢?我可以帶她走了嗎?」

崇帝猛然抬起頭,眼里充斥著各種情緒,草草疑心自己看花了眼,他居然用那種祈求的眼神看她。

「你要走,我不攔你,小葵,就讓她多陪陪我幾天吧。」草草默然,點頭。

突然又想到什麼,對他道︰「你有時間,還是多去看看你的妻子吧,珍惜眼前人。」

說完在崇帝呆愣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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