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終于被他的熱血逗笑了︰「這是你亙古不變的理由,可你一直也想不出合適的名字。你想讓你的名字裝下整個世界和你所有的抱負,可你的名字,拋開姓氏,還剩下兩個字,兩個字能做到這些嗎?」
慶達小心的踫了踫杜月笙︰「這倆人滿嘴的世界,滿腦子的抱負,又提到什麼革命。我瞧啊,他們大概是革命黨。」,說到這里慶達撇了撇嘴︰「這可是十足的亂黨,逮著要殺頭的。怪不得他們走這里,原來是這種身份。」
杜月笙壓低聲音︰「管那麼多干什麼?別說人家了,咱們要是被朝廷逮到了,那也夠嗆。你管他是什麼玩意兒呢?我看這兩人不像是會打架的樣子,準備一下,說話咱們就要動手!」
慶達臉上又有了憂慮︰「革命黨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不怕死,咱們沾惹他們不大好吧?」
杜月笙在慶達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你也是鬼門關上走了好幾趟的人了,還怕這個?」
這一巴掌完全是杜月笙下意識的動作,是完全出于習慣而做出的不自覺的動作。他打的倒是爽脆,可全然沒考慮到現在的局面。這「啪」的一聲響,清晰地送入了那先生和志清的耳朵里。
「誰?」,志清遠比先生要敏感得多,他一步跨在先生前面,滿臉戒備的望向聲音的源頭。
立刻,吊兒郎當的杜月笙叼著煙卷出現在他們二人面前。杜月笙不緊不慢的模出火柴點上了煙,接著他慢慢噴出一團煙霧︰「兩位革命家,上午好啊。」
杜月笙胸前的斑斑血跡早已經讓志清起了疑慮,而他這開口第一句,更是成功的讓志清敵意頓生。志清的手剛要動,袁珊寶和慶達的槍口就從杜月笙身後伸了出來,直指那先生和志清。
兩人立刻拔槍,先生拔槍的動作在杜月笙眼中笨拙無比。槍在他手中更像是表明立場的道具,而非自衛殺敵的工具。志清的動作遠比先生更加麻利,也更加瀟灑。
杜月笙立刻擺了擺手︰「我們幾個只是幾個小混混而已,跟朝廷不搭邊,您二位大可不必如此緊張。珊寶,慶達,把槍放下。」,他前一句是對先生和志清說的,後一句是對袁珊寶和慶達說的。
慶達頗有些顧慮,袁珊寶卻立刻垂下了手。慶達見狀,只有跟著放松。那邊的先生也收回了手槍,並且示意志清也放松下來。
「開門見山的說吧。」,杜月笙沒時間跟他們兩個嗦︰「在下見先生高深莫測,心懷天下。而這位兄弟也是儀表堂堂,器宇不凡。所以心中就有了崇拜之意。」
杜月笙先來了這麼一句虛偽到家的奉承話,接著話鋒一轉,笑嘻嘻的道︰「您二位是大人物,不知道我們小老百姓的苦楚。這不嘛,今日遇著難題,特來跟二位秋風一二。」
他的話不緊不慢,臉上是招牌式的無賴痞笑。這是他的一貫舉動,越是心急的時候,他說話越要四平八穩,神態動作越要松松垮垮。因為他深信,緊張和焦躁是能夠傳送的。二選一,若是自己緊張,對方必然會相對放松。而自己要是放松,對方十有**會比自己緊張。
「秋風一二?」,先生一時沒明白過來杜月笙的意思。
「遇到打劫的了!」,志清憤憤的提醒。接著他滿臉厭惡的道︰「病入膏肓的民族!」
杜月笙立刻嗤之以鼻︰「高看我了,從我身上能聯想到民族,也真虧你有這份本事。好了,沒空跟你們兩位談人生。我有幾個兄弟受傷了,要借你們的馬車一用。」,他一臉的坦然,絲毫沒有忸怩之意。接著杜月笙想了一想︰「為了防止某人再拿我貶損民族,我可以出錢,你想要多少?」
那先生哈哈一笑︰「這個地方人跡罕至,若是沒了腳力,不免耽誤我的時間。我看這樣吧,不如咱們同乘一車,等到了能夠雇到車的地方,你可以用你想買車的錢去雇車,你覺得怎樣?嗯,在下略懂一點醫術,閣下和你的朋友們的傷勢,說不定我可以幫上忙呢?」
「先生——!」,志清很想阻止他。他知道先生這樣說純粹是出于一片好意,可听在對方耳朵里,那卻是明明白白的示弱。
杜月笙一個字也不願意相信他,隨身帶著槍的醫生?一邊治病救人一邊滿腦子想著打打殺殺鬧革命的醫生?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根本沒耐心跟這兩人干耗。
于是杜月笙很無賴的掏出手槍,他身後的袁珊寶和慶達立刻跟著做出了同樣的動作,一時間又是劍拔弩張之勢。杜月笙惡狠狠地道︰「少他媽廢話,要不配合,要不火拼!再嗦半句,我先革了你們的命!」
志清根本不受威脅,轉著眼珠的想辦法應付。先生卻啞然無語,他沒想到杜月笙如此的蠻不講理。火拼是他絕不願意的事,他沒道理跟幾個街頭混混玩命。
想到這里,先生無奈的一攤。」,接著他對志清吩咐︰「把馬車內的東西取出來。」
志清立刻咬牙切齒起來︰「不行,絕對不行!咱們怎能讓這種貨佔了便宜?」,先生皺起眉頭︰「听你的還是听我的?」
志清心不甘情不願的照做,杜月笙嘻嘻一笑︰「真謝謝你了,姓杜的忘不了你的好。」
「你姓杜?」,志清微微眯起的眼楮昭示著,他之所以想確認杜月笙的姓氏,完全是想以後連本帶利的討回這個公道。
「錯不了。」,撂狠話擺臉子的人杜月笙見多了,他怎麼會在乎這個志清的威脅?
杜月笙上前繳了他二人的械,頓時放下心來。接著招呼袁珊寶和慶達駕著馬車回到水泡子那邊。
他們走後,志清呸了一聲︰「無賴!」,接著他憤怒的道︰「先生這樣大的名氣,這樣高的身份,咱們兩個干的是這樣大的事情,沒想到卻被一個小混混給敲詐了!」
「也算不得敲詐,他不是留下錢了嗎?」,先生看著杜月笙放在地上的那一兜錢有些好笑︰「這還真是個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