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6-14
普度寺的東面,是一條小河,這條河便是普度寺存在的所有意義。毫不夸張地說,如果沒有這條河,就不會有普度寺。這條河的水,滋養著寺里幾百個僧人。而柳純提水的目的地,也正是這條河。
伙房和果園距離相當近,柳純提著兩個水桶走出伙房,便能看見對面無色居住的小木屋。柳純的目光剛剛落在對面,對面便傳來了一道帶著明顯愉悅情緒的目光,二者相踫,就連扮了一天鴕鳥的柳純也不由得冒出火來。
他娘的,無識這廝平時喜歡憑長相惡心人也就罷了,還特別喜歡暴露他極端粗俗、極端市儈、極端狹隘、極端無恥、極端月復黑……的本性,簡直比智遠那廝還要可惡一百倍。老子以後如果當上長老,對智遠大棍子伺候,對這廝也是大棍子伺候,不過要先扒光了!柳純惡狠狠地忖道,冷哼一聲,轉身走上了向東的小徑。
這條小徑,柳純還是第一次來,他進入普度寺之後,一直都很忙,還真沒有什麼機會閑逛。
小徑給人的第一感覺,是頗為幽靜。夜幕降臨之後,這種幽靜往往會轉化為陰森。由于白天是陰天,這天的晚上並沒有月光,小徑上唯一能發光的物什,就剩下腳底下泛白的石塊了。所以,柳純一步步走得頗為緩慢,生怕一不小心墜入旁邊的茫茫林海之中。
走了一陣後,轉過一個路口,前面的道路驀然光亮起來,柳純定楮往前一看,原來前面竟然有一座茅草屋,那屋子的門口亮著燈籠,正好照在這路上。
雖然對于這地方出現的一座茅草屋有些莫名的違和感,柳純還是暗暗感謝了屋主的祖宗十八代。若非有這個茅屋,越發艱辛的前路就會讓他迷失。
但是,柳純很快發現,光明給他帶來的,也不僅僅是好處,也有一種別樣的負面情緒——恐懼。
這時候周圍明明沒有起風,柳純前面經過的那段路上,兩邊的林子里都是靜悄悄的,而這一段的林子里,卻不失傳來沙沙的聲音。這並不是蛇虺、野雞、野兔等小動物經過的時候,發出的那種輕微的「沙沙」之聲,而像是熊羆、虎豹等猛獸特有的枝丫被壓垮的響亮聲音……
茅屋的門,是緊閉著的,門內靜悄悄的,唯有那燈籠發出有些昏暗的燈光,給人一種隱隱的不安之感。
柳純並不相信鬼神之說,但他是真的心下發毛。他不是怕鬼,而是感覺到這林子里似乎真的有一只或者一群猛獸,正在行動。前些天遭遇一頭黑瞎子之後,柳純至今還心有余悸,如果同時遭遇好幾只猛獸的話,那比起上次來,好像又要危險了不少。
柳純顫巍巍地走過這茅屋,感覺耳邊的聲音從小到大,又從大到小,他的心跳頻率卻是在不斷的加大,直到徹底離開了那個危險的區域,重新投入黑暗之中,才漸漸趨于平穩。
很難相信,在這樣的暗夜之中,光明的地方,給人帶來的,反而是更大的恐懼感,反倒是黑暗給人帶來安全感。
但柳純的安全感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就被眼前的殘酷現實狠狠地撞擊了一下。他者一路走來,應該說前面的那一段路,都是頗為平穩安全的——除了那聲音之外。如果說,從伙房到現在這里的這段距離,就是全部的路程的話,柳純感覺那雖然比較辛苦,卻也稱不上十分艱難。
或許是為了鍛煉寺中和尚的體力,接下來的一段路,是向下的,而且變得十分的逼仄。更主要的是,這段並不是前面的那種石板路,而是泥濘的小道,新雨過後,小道行走十分的艱難。
站在這條小徑的頂端,柳純能隱隱看見道路盡頭就是那條目的小河,河中不時泛起粼粼的波光,閃入柳純的眸子里面。
柳純小心翼翼地向下行去,心中開始為自己的回程擔憂。這樣端著兩個空桶,都走得如此艱難,等下提著兩桶水,豈不更加危險!好一陣子,柳純才來到了河邊,裝滿了兩桶水之後,便開始返身向上爬坡。
情況比他先前想象的,要稍微好一點。因為道路比較逼仄而且濕滑,多了兩桶水,相當于增加了體重,踩在路上更加不容易滑倒一些。但松懈,哪怕是一瞬間的松懈都是要不得的。走在前面那段路上,不小心會摔入旁邊的林海之中,那固然危險,在這一條路上摔倒,墜入河里。盡管柳純也算略略有些水性,在這樣的暗夜,被河水沖走的可能性還是比爬上岸大得多。
可以說,這一段斜坡,在整個行程中,並不算很長,但其吃力程度卻佔了整個行程的一大半。相對之下,前面的那段石板路簡直就是一馬平川。若是能省掉這段路程,一晚上一百桶水,也不是那麼難以完成。充其量,可以把它當作強度大一些的身體鍛煉。
「嗯——」終于抵達坡頂,柳純長吁出一口氣,前面就是那個神秘而又有些陰森的小茅屋。經過了這段斜坡的一個來回,柳純看著這略帶詭異氣息的燈光,也沒那麼恐怖了,唯一令他還有些發毛的,是林子里面還是會傳來那種猛獸出沒的聲音。
柳純決定提著木桶快速通過前面的整段路程。一則是因為這聲音的確對他的心靈略有沖擊,他總是擔心會有猛獸從林子里跳出來,二則也是為了提高工作效率,畢竟伙房的那個大水缸,並不是那麼容易喂飽的。
柳純端起木桶,剛跑出兩步,異變陡生!
旁邊的林子里忽然傳來一陣陰風,然後沒等柳純弄明白情況,又傳來了一聲古怪的笑聲。這笑聲給人的感覺,並不像在笑,干巴巴的,明顯是對某種酣暢笑聲的模仿。只是這模仿的效果很是一般,體現不出歡快,反而讓人驚怖。
柳純渾身的汗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
若是這笑聲發自那茅屋,柳純倒不會多麼恐懼,問題是它發自旁邊黑暗的林子,而且這笑聲是伴隨著枝葉被壓倒的聲音傳出來的——
柳純第一念頭就是快跑,他相信世上並沒有鬼,但眼前好像真是見了鬼了!他拔腿就要加速,忽然,一個白影如同一團棉絮一般,飄飄地從空中落下,正好落在柳純的面前!
若是在白天遇見這種事情,柳純一定會大感興趣,將之譽為「天仙下凡」,但現在是黑夜,而且他本來就已經夠緊張的了!
「 ——」柳純手上的水桶墜落在地上,辛辛苦苦提上來的水如蒙大赦,瞬間溜得一滴不剩。但柳純並沒有心情去注意這些,他自己都被駭了一跳,差點就向旁邊的林海摔倒,也好在他還算比較敏捷,才穩住身體,沒有跌倒。
待得那白色的影子在地上站穩,柳純終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毫無疑問,這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柳純留有深刻印象的人——盡管柳純和他只有一面之緣。
一襲雪白的僧衣,筆直的身形,光光的頭頂,呆滯的神情,似若有神又明顯極為黯淡的雙眸,組成了一個令柳純很是迷惑了一段時間的身影。
「方丈,長老大師?」柳純下意識地問道。他覺得有些奇怪,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那猛獸出沒的聲音隨著這和尚的現身徹底歸于了平靜。而方才那林子里的聲音,顯然不是人發出的,至少不是一個人發出的。
「方丈,長老大師?」對方的回答,和柳純的問話一模一樣,甚至連語態,聲音的緩急都是完全一樣。
柳純有些崩潰︰「我先問的,你回答!」
那和尚也有些崩潰︰「我先問我,你回答!」
柳純開始有些抓狂了。隨著林子里的聲音平息下來,心中的恐懼也就隨之消失了。他現在已經開始考慮賠償問題,兩桶生命之源啊,這可金貴得很呢,若是放在沙漠里,是可以挽救好些生命的。這和尚是不是長老暫且不說,他害得柳純損失了兩大桶水,證據確鑿,怎麼著也該讓他賠償個十桶八桶的吧!這和尚看起來武功高強,這點事情也該不在話下的。
當下,柳純厲聲說道︰「學學學,你丫復讀機啊你?!別他娘的給我裝,你說怎麼辦吧!」
那和尚也很抓狂,厲聲說道︰「學學學,你丫復讀機啊你?!別他娘的給我裝,你說怎麼辦吧!」
柳純給氣得牙癢癢,抬起拳頭就要往對方身上招呼,驀然想起對方武功高強,打了對方,自己也沒好果子吃,拳頭到了中途又驀然被收回,然後他狠狠地跺了跺腳。
一向以來,柳純都是一個耍無賴的角色,今天遇見這樣一位,他才發現,自己的修為還差得遠,真正的無賴根本不需要講道理!
可氣的是,那和尚居然絲毫不顧柳純的憤怒,也學著他伸出拳頭,又猛然收回,然後又狠狠地跺了跺腳。
柳純一怒之下,忽然想到了一個懲治對方的辦法,他抬起拳頭,「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身上!
那和尚也抬起拳頭,卻是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身上……
柳純頓時吐血,合著這廝真的是什麼都學,但完全能掌握分寸,在盡量惟妙惟肖的同時,他也完全不會忽略自我保護!
嗯,經驗豐富!
(換了個封面,應該好看了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