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6-29
來到景玉樹家的門口,看著敞開的院子,柳純放下了一樁心事。
好在歙州地方的民風,還是很淳樸的,說不上夜不閉戶,雞鳴狗盜之輩卻也很少。若是每個人都像明恆那老和尚那樣缺德,那這個地方的社會風氣,還真是危險了。
柳純所慶幸的,當然不是地方風氣,而是這院子的門如此敞開著,有利于進入。想一想,、如果外面的院子也是緊鎖著的,免不得就要爬牆。他雖然在爬牆方面,也有專長,終究和武功高手有差距。這一爬不要緊,底子卻不免要泄露。
柳純也知道,自己的底子支撐不了多久,總歸是要泄露的。但他還是很猥瑣地想多享受一刻鐘身為高人的虛榮。他知道這種虛榮心是不好的,但人活著,不就是為了一口氣嗎?
兩人看看周圍的人家都已經早早的熄燈入睡了,更是大爽,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景玉樹家的院子。
景玉樹家的家門,已經關上了,門內卻溢出了一縷暗黃色的光線。這讓柳純又是一陣欣喜。如果景家的人也睡覺了,那也就沒什麼可听的了,難道听景家老夫妻二人相互抱怨軟香蕉和黑木耳嗎?
屋內隱隱有談話的聲音傳出,兩人同時把耳朵貼到牆壁上,仔細地聆听。
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首先傳來︰「阿爹,阿娘,都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不睡啊?明天不是還要割稻子嗎?」
一個慈愛的男聲道︰「二妹子先去睡吧,明日歇息一天,不必去割稻子了,你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以想象得到,說話的時候,那男子正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撫模著小女孩的頭。
「真的?」那少女的聲音道︰「那我可不可以去找三娃子玩?」
男聲道︰「二妹子已經是大人了,找誰玩,阿爹和阿娘不會管。總之,你一個女兒家,要小心一些,不要隨意和陌生人來往。」
「知道了!那好,女兒就先去睡了哦,阿爹阿娘你們也早點睡!」少女的聲音歡快起來。一言未了,便傳來幾聲腳步聲,然後又是一陣靜默。
柳純在外面听得感慨不已。從聲音上听起來,小女孩應該只有十歲左右,似乎已經有男朋友了,而她的父母居然並不怎麼在意。柳純又想起了胡說,暗忖道,我的思想是不是還需要點再大膽點/?
「老頭子,明天去元寶山,听說那地方很危險,你可要小心一點!」又一個女聲傳來。不必猜,一定是景玉樹的母親了。
「這我自然省得,你現在就去給我準備一點點心吧,我明天一大早就出門,免得晚上趕不回來。」
女聲答應了一個「嗯」,卻沒有動,而是輕嘆一聲,道︰「你說咱們家小樹,多老實的一個孩子,怎麼就被送到那鬼地方去了呢?還不讓出山,害得咱們要見他一面,還要上山去!」
柳純听得暗笑。暗忖道,這天底下的母親好像都一個樣哈,看自己的兒子都是老實人。他自己的母親裴氏就覺得他很老實,現在這個景夫人也覺得自己那個跟著崔胖子欺男霸女的兒子老實。
笑過之後,他猛然一驚︰「元寶山?原來景玉樹這廝並沒有被滅口,只是被送去了那個什麼元寶山。卻不知這元寶山是一個什麼地方,崔阿寶為什麼要把一個活生生的幫閑送到那地方去?」
男聲道︰「你就別抱怨了。崔家的勢力,你還不清楚嗎?咱們家小樹,肯定是得罪了崔五郎,才會被發配到那里去的。你抱怨也沒用,郭長史連使君都不放在眼里的。新來的這個使君,據說在京城當過宰相的,也未必斗得過他。崔管家又是極受郭長史信任的,咱們這些話,私下里說說倒也罷了,若是傳到崔管家的耳朵里,後果不堪設想……」
女聲便靜默了下來。
過了好半晌,兩人又商量了一些今年割完稻子之後,應該去哪里挖山藥等等,總之說的都是一些家庭瑣事,最後那女子終于起身去準備干糧。
柳純和洛海知道再也听不見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悄悄地退了出來。當然,;兩人並不沮喪,因為他們此行最重要的目的還是打成了,就是模清楚了景玉樹的去向。
「那個什麼元寶山,在什麼地方?」柳純問道。
洛海赧然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道︰「正想問三哥呢,你也知道,小弟一直以來,就是個書呆子,歙州的山川,我就知道一個主簿山,其他的……」
「罷了,罷了,真是問道于盲!」柳純苦笑道。
兩人向前走了一陣,正要轉彎,忽听得後面一個怪叫之聲傳來。
「你听到什麼沒有?」柳純一邊停住腳步,一邊伸手攔住洛海。
「好像——是景家那邊傳來的,快——」洛海返身就跑,
柳純也顧不得什麼高人不高人了,也是返身就跑。他身體素質不錯,跑得比洛海快多了,不過和真正的高手,自然是不能比的。只是洛海心中已經完全被那聲音所充斥,根本就沒注意到什麼高手不高手的。
轉瞬間,柳純來到了景家的院子外面,正要跨入,里面刀光閃爍,走出一個人來,一身全黑的緊身夜行衣,頭上蒙著黑色的面紗,只露出一對凶光四射的眸子。
黑衣人顯然沒有想到,自己剛完成任務,立即就有人追到了這里!
「好快的速度!」黑衣人暗暗驚駭。他是高手,卻是絕頂高手。這種人的特點,就是不夠自信,見到一個行為異常一點的人,就容易把他當成絕頂高手。面對柳純,黑衣人雖然手上握有兵刃,還是不夠自信。
柳純一眼看見對方的動作,就知道對方比自己強不少,再一眼看見對方帶血的刀子,更是頭皮發麻。他現在有些後悔不該這麼沖動了。方才的聲音,明顯是有人前來殺害景家的人滅口造成的。而有這種嫌疑的,無疑只有崔阿寶。倒不如留著這條命,去控訴崔家呢,現在回來簡直就是找死啊。
對峙了一忽兒,柳純看見對方只是戒備,並不上前攻擊,便明白了對方的顧忌,心下知道對方的心理,已經成為他逃命的唯一機會了。他開始暗暗地開動腦筋,想著怎樣逃跑。
不想他一念未了,忽然門內又跳出三個黑衣人來,一樣的打扮,一樣寒芒閃閃的大刀。
柳純心下大罵,開什麼玩笑,來了一個就夠老子喝一壺的了,還他娘的來了四個,還讓不讓人活了這是?
「啪嗒!啪嗒!」該死的,洛海這廝偏在這時候趕到。他跑得氣喘吁吁的,明顯沒有什麼武功。
「三哥——啊——」
听得洛海這一聲叫喚,幾個黑衣人眼里大放光芒︰這膿包和這不知深淺的家伙,是一路人啊!
柳純在心里把洛海全家問候了一個遍,並且著重問候了她那個美麗無雙的姐姐。你不喊這一聲,老子還能想辦法讓他們去追殺你,老子自己金蟬月兌殼,現在好了,你自己跑不了,老子也跑不了了。沒見過你這麼自私的,要死了還硬要拖一個墊背的,老子欠你的啊?
當先的那個黑衣人獰笑一聲,這提刀向洛海砍過去。
這廝的攻擊明顯是試探性質的,動作極為夸張,又有些遲緩,雖然砍的是洛海,倒有一半的注意力集中在柳純的身上。饒是如此,以洛海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水準,僅憑自身的力量,是不可能逃過這一刀的。
這一刻,柳純真的是很想掉頭就跑,管洛海這傻蛋是死是活,大不了回去之後幫他扳倒崔阿寶,替他報仇。只可惜,這年頭剛興起,一張俏麗無雙,滿懷愁緒的面容,就爬上了他的心頭。
「不行!洛海這廝死了,我的美人兒也會哭死的,就算不哭死,我也沒有辦法再面對她啊!」
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勇氣,;柳純縱身撲將過去,一腿踢在洛海的身上,道︰「快跑!」
這一腳並不十分的有力,堪堪將洛海踢出了數步。洛海略微一猶豫,想起三哥武藝高強,自己留下只會礙手礙腳,便一咬牙,拔腿往來時路跑回去。
一個黑衣人正要去追,卻被他的同伴拉住︰「不必追了,這小子不會武功,跑不了多遠,先解決了這廝再說!」
柳純一腳踢走了洛海,同時發出一招「虎虎生威」,向方才攻擊洛海的那個黑衣人攻過去。
這一招看似平實,卻蘊含著多種巧妙的變化。黑衣人見了,吃了一驚,連忙後退,,而柳純的手已經探到了他的刀背之上,若非他閃得快,刀子就要被柳純搶走。
「空手入白刃,好功夫,怪不得敢來管閑事!」柳純的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這聲音當然不只是閑扯那麼簡單,其實也是一種示警,襲擊者顯然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不願背後傷人。
柳純心下卻是大罵︰「他娘的,四個人圍攻老子,還好意思表現你的光明正大,去死吧!」惱恨歸惱恨,他還是不得不把身子往地上一滾,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暫時躲過一擊,柳純心下卻並沒有任何的欣喜,因為到了地上之後,面對四個手握兵刃的人,他再也沒有任何的反擊余地了。下一次敵人的進攻,他甚至連閃轉騰挪的余地,都喪失了。
幾個黑衣人卻是大喜,他們終于看穿了柳純的本質︰這丫就是個銀樣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