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7-08
柳純听見這句話,嗤之以鼻,對許圉師的感官便有些不好。像許圉師這類大官,本應該是政務纏身,日理萬機的。他卻坐在這里撫琴,還發表這種裝逼的言論。這話听起來,似乎是他對人生的領悟。其實是狗屁,當官的當然是要以民生為己任,把百姓的福祉放在第一位。越是不彈琴,就越有時間把心思花在治理地方上,琴藝和當官,應該是反向的才是。
中年男子張著嘴巴欲言又止,顯得很是尷尬。原來,他的被許圉師喚過來的,本以為許圉師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吩咐他去辦,不想許圉師又習慣性地開始發表他的感慨。在這一點上,他和柳純的心態無疑是相類的,
似乎是覺察到中年男子的不耐,許圉師緩緩地走過來,笑道︰「許肅啊,你是一個耿直性子的人,做事風格直來直去,堪稱豪爽。可有時候,你真是少了幾分機變和柔和呢。人存在于這個世間,不僅僅是為了做事而來,也為找尋我們存在的意義而來。何者是古,何者是今,今後會如何……這些——哎,罷了罷了,和你說這些,不啻對牛彈琴,我說得再滔滔不絕,你也是听得迷迷糊糊。咱們兩個就是相互找難受啊!」
那個叫許肅的中年男子這才露出喜色,點頭道︰「相公是明白人,許肅是一個粗人,不懂什麼大道理,也不想懂。我只知道,相公的鈞旨,便是許肅的目標。」
「哈哈哈——」許圉師大笑著回頭,恰好這時候他的頭轉過來。柳純這才看清了他的模樣。
按照傳聞,許圉師這時候應該已經至少六十歲了,但他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和許肅差不多年紀,只是頭發更加白一些,面容並不顯老。他身材修長,面容頗為英俊,說話的時候,臉上總帶著自信的笑容,感染力十足。從輪廓上來看,他和許欣然的確有幾分相似的地方,但從他含蓄得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來看,他的性格和許欣然顯然是截然相反的,怪不得許欣然提及她家「老頭子」的時候,總是一臉不屑。
「相公你怎麼還笑得起來,您好歹是一州的父母官,州衙正堂,卻被郭信那小子排擠得只能天天在這里撫琴,您……哎,他是皇後的佷子不假,當初今上是太子的時候,您就服侍他了,後來更在中書門下,為陛下出謀劃策,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如今到一個地方州府為刺史,卻被一個外戚給架空,束手束腳,您真的就甘心嗎?」
柳純听得恍然。暗想,怪不得新州家上任這麼久了,沒幾個人知道他,反倒是長史郭信,在歙州地盤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他的一個管家的兒子,也敢到處惹是生非,一點也不怕後果。
「許肅你這話太過淺薄了。咱們這些當官的,為官一任,求的是什麼?難道是榮華富貴,或者是大權在握的那種暢快的感覺嗎?老夫我一介書生,或許是有些迂腐,或許是心性的原因,對于權柄落在誰的身上,真的沒有什麼興趣。我倒是覺得,若是垂拱而治,百姓能安居樂業,幸福安康,我也就樂得無所作為了。郭長史在歙州經營十數載,對于本地的庶務無比熟悉,正是處理政務的最佳人選,本州由他這樣的人主政,老夫就可以安枕無憂了,你怎麼還為此煩惱呢?」
這話听得許肅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反駁是好。
柳純則是對許圉師這個老家伙嗤之以鼻。他顯然比許肅世故多了,知道這世上不可能有個官,有許圉師話中的這種覺悟。如果有個官對于權力一點**都沒有,他還當什麼官呢,回家賣紅薯豈不正閑逸?許圉師這種人,到了這樣一大把年紀,寧可被架空,天天上班時間躲在後院撫琴解悶,也不願意自動辭官,可見他心下是不甘的,是想找機會把權柄拿回來的。只是,他的對手太過強大,他一時之間,根本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他才這樣假裝樂觀豁達,擺足pose裝高人。
柳純算是看明白了,這老頭子不可靠。和他合作,把東西交給他,基本上不可能有什麼效果。他現在都被逼得上班時間跑來當音樂家了,還有什麼能力偵破元寶山這種超級大案呢?或許,把證據交給老小子,以他這種書生性格,不會把別人賣掉,但要讓他做得更多,也是奢望。
柳純興味索然,便想要轉身離去。
「我找你來,是想問問,最近小娘子都在做些什麼?你也知道,她一向不大理會我,最近更是早出晚歸的。不過,有章女俠保護她,我是很放心她的安全,只是有章女俠在,我也不好盤問她什麼。」許圉師又問道。
柳純听得興趣又起,便要緩緩將邁出去的腳步拉了回來。
提到許欣然,長相凶巴巴的許肅的臉上,也泛起了笑容︰「相公有所不知,小娘子最近和普度寺的一個小和尚交上了朋友,相處得不錯,還和州學的一群書生稱兄道弟,往來頻繁,這很是得其所哉呢。」
「這個小丫頭!」許圉師搖頭道︰「沒有母親管教,小女娃真是一點也不听話,一點一不懂事,天天這樣拋頭露面的,見誰都稱兄道弟,哪有一天女兒家的樣子!怎麼樣,這群人的底細,你都查過了吧,沒有什麼心懷不軌的吧?」
「那倒是沒有!」許肅道︰「那群書生,相公也知道,身世是很清白的,就是那個小和尚頑劣點。相公可曾听說過,前些日子普度寺里剃度儀式上,有個小和尚硬是不肯落發,惹得智遠禪師很是丟了面子的,就是這個小和尚。小和尚的家室,小人查過了,是城外柳家莊的一戶富裕人家出身,平時很是頑劣,性格怎麼說呢——和小娘子臭味……額,我說的是志同道合,人倒不是個壞人!」
許圉師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他作為一個通過秀才科科舉考上來的高官,最不喜歡的,就是頑劣、不學無術的年輕人。方才他听見說許欣然和州學的學生稱兄道弟的時候,還沒有任何的反感,听說和一個紈褲少年來往密切,他就坐不住了。
「你怎麼不勸說一下小娘子,紈褲之輩怎麼有好人呢?」許圉師盡量壓制著怒火,道。
許肅苦笑道︰「小人也勸過,可小娘子說,仗義每多屠狗輩,小人辯不過她。所以,正想相公您親自和小娘子談一次呢!」
「我親自……咳咳……」許圉師給嗆了一下,道︰「小娘子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他三哥出事之後,她可是把我給恨死了,我去和她談,只會適得其反。要不,你出面,去警告那小和尚一番吧,給點錢也可以,總之讓他不要和小娘子再有什麼糾葛了!」
柳純听得大怒。暗暗罵道︰「我靠,你個老小子,老子找你惹你了?這麼詆毀老子,老子人品很高尚,很唯美的好不好,你根本就不認識老子,就要警告老子,你算個球啊你!本來你不警告老子還罷了,你既然警告了老子,老子就不客氣了,老子不但要和你女兒繼續來往,而且要光明正大地來往,明火執仗地來往,堂堂正正地來往,下次再給老子听見這樣詆毀老子的話,老子干脆就泡你女兒,先上了車,看看你他娘的來不來求著老子補票!」
也難怪柳純如此勃然大怒。他最近遇見的這些人,就沒一個是友好的,一個個好像吃了興奮劑似的,都要和他掰掰手腕。雖然最後的結果,都是他獲勝,但他知道,這些人服氣的不是他高人一等的品格,而是實力。而事實上,他又更加希望展現自己的人格魅力,而不是實力。所以,柳純對于許圉師這老小子武斷的、近乎粗暴的將他歸為紈褲一類,是十分惱火的。
「好,小人會盡快去做!」許肅應道。
許圉師點點頭,坐下來,半晌沒有說話。然後,他回過頭去,看見許肅,道︰「你還有什麼事嗎?」基本上,他坐下來這個動作,就代表一次談話的結束,這種肢體語言,一般人不知道,跟在他身邊許多年的許肅卻是很清楚的。
許肅有些囁嚅︰「還有……一件事。小娘子認識的這群書生,最近和郭長史的管家的兒子有了些沖突,好像是因為崔管家的這個兒子,看上了為首的書生的姐姐。雙方鬧得很不愉快,而小娘子也卷入了這場爭斗之中。」
「哼,不用說,她一定是去打抱不平,為那書生出頭,對不對?」許圉師冷笑一聲。之女莫若父,他對于自己的女兒,可是明白得很。
「不錯。不過,事情還不止于此,據小人所知,崔家小郎君看上的那個女子,乃是洛神觀的女道士,名喚流風道姑,乃是青雲道姑的佷女。如果小人揣測得不錯的話,符佳仙師有可能已經知道此事了,只是她一直沒有出面而已。」
「符佳仙師?」許圉師像是嗅到了什麼不尋常的味道一般,猛然坐直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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