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7-09
「這幾天,崔家的那個小子已經有所收斂了,好幾天都沒有出來蹦了,也不知是因為覆囚使的到來,還是被他老子訓斥了。相公,咱們是不是想辦法撩撥一下這小子,煽點風,燒點火,然後把符佳仙師本人也卷進這場爭斗之中。鷸蚌相爭,漁翁——」
「你啊你,還是忘不了要和郭長史爭一爭,斗一斗,是吧?休要多事,別人家的事情,由他們自己去處理好了,你只需看好了小娘子,不要讓她進一步陷進去便是。官場爭斗,從來不是好事,爭來爭去,最後受苦的還不是普羅大眾!老夫為官,一向以無為為圭臬,因無為而有為,才是真正的境界。」許圉師輕輕搖頭道。
柳純听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對許圉師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覺得這廝就是個偽君子,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都是壞水。想來他不願意介入這種爭端,也不是為了百姓,而是覺得自己斗不過長史郭信,不想和郭信鬧翻罷了。
忽然,一個匆忙的身影,從後面跑了過來,柳純看見此人,心下「咯 」了一下。原來,此人便是刺史府後門幾個守閽中的一個,方才還笑嘻嘻地听他拍馬屁來著。
柳純想起自己的一個疏漏,冷汗便流了下來。方才他對付那個樵夫的時候,並沒有采取以往一貫采用的暴力手法,而是用錢收買。這樣,他憑著那一擔柴,是混進了刺史府,可是如果那樵夫回頭又送一擔柴過來,一切不就拆穿了嗎?
柳純猜的一點沒錯,這個守閽的到來,就是為了此事,他湊到許圉師身前,輕輕地稟報了兩句之後,許圉師臉上的笑容,便收了起來。
許肅猛然回過頭來,一雙鷹目往這邊掃來,柳純就感覺頭皮發麻。
一種強大的威壓,像大山一樣逼迫過來,柳純只感覺周圍的空氣忽然有了重量,一團團地壓向他的胸口,讓他難以呼吸。許肅的長相,本就十分凶惡,此時更像是凶神下凡,古之惡來莫過于斯。
「呼——」柳純終于忍不住吐出一口氣。雖然他明知稍微沉重一點的呼吸,都是很危險的,但他難以控制自己。
許肅面色一緊,目光忽然聚集起來,向柳純藏身的地方掃過來。
「媽呀——」柳純再也受不了了,拔腿就跑。感情離這麼遠,稍微沉重一點的呼吸,這個丑八怪也能發現,這家伙太牛了,如果被他揪住,肯定死無葬身之地。柳純也知道,在這樣的大白天,以刺史府如此嚴密的防範,想要逃出去,難如登天,但他寧願去試一試這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願和許肅打一場。
許肅冷哼一聲,大喝一聲︰「哪里逃!」就像天空中的驚雷一般,震人心魄。隨著這喊聲,他的身體像一只撲向老鼠的貓一般,猛然撲擊而至。
柳純暗忖道︰「當老子傻啊,告訴了你哪里逃,不是更方便你來抓老子?」腳下卻沒有絲毫停滯,很熟練地往邊上一拐,閃進了一條小道。
柳純一直以來,逃跑的經驗是最足的,最近在這方面,更是有了十足的進步。上一次,他能從智遠的魔爪逃出生天,雖然有智遠本身的原因,他自己的應變能力也起到了關鍵的作用。而那次的逃生,更為柳純增強了信心,既然智遠都殺不了自己,還有幾個人能殺自己!
這是一條蜿蜒的小道。兩邊都有假山,假山又健在一片池塘上面,人跑在路上,時常能看見魚兒從離自己的腳只有兩三尺的地方悠然游過。
柳純選這個地方,是有原因的。這種地方,顯然是許圉師這種士大夫階級平時休閑放松的所在,周圍環境優美,地形復雜。從設計理念上來看,這就不是一個適合快步奔跑的地方,走路稍微快點,都有可能踫上路邊的假山壘石,要想毫發無損地通過這條小徑,唯有緩步慢行。
柳純知道,自己在這跳路上跑,固然有所不便,但這種地形對于許肅更加不利。因為許肅體型巨大,磕磕踫踫的機會比他大多了。
跑出不多遠,柳純不由得回頭望了一眼身後。他知道在逃跑過程中,這種回望的動作,是十分沒有必要的,有害無益,但他實在忍不住想看看許肅被課得頭破血流的慘狀——盡管他自己的手臂和膝蓋也已經被撞到了四五下,痛得要死。
下一刻,柳純駭然地發現,他身後的小徑上沒有人!許肅在追,他是腳踏著假山,在假山上一蹦一跳,像一只青蛙一樣,緊緊追來。
柳純駭了一跳。沒有想到高手還有這樣的玩法,這樣一來,許肅追擊的速度,絲毫不下于柳純逃跑的速度。
耳听得「抓刺客!」「快,抓刺客!「……」的聲音一**地傳來,柳純知道必須改變策略了,他身子一轉,拐上了了一條分岔路,順著這條分岔路,跑回了大道。
柳純還沒有來得及想好往那邊逃,前面已經有兩三個人氣勢洶洶地沖了上來,一個個手里都拿著很古怪的兵刃︰掃把、木棍還有一根竹竿。想來,這些家丁也是臨時听到家中進了刺客,甚至都來不及回去取兵刃,隨便從路邊找到一樣武器就沖上來了。這些人情緒很是激昂,想來許家的工資福利不錯,他們都肯為老板賣死力。
「啊——」當先那個操掃把的干嚎著,咬牙切齒地掄起掃把,鋪頭蓋臉地朝著柳純拍下來。
柳純又喜又怒,喜的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後面追來的那個大個子,顯然是「有」的,而眼前這幾個嘛,本該是搖旗吶喊的角色,上了場唯一的作用,恐怕就是當一個「豬一樣的隊友」了。怒的是,老子好歹是高手,兩大黑社會組織——天地會和神棍門都是承認的,你當老子是蒼蠅啊,想拍就拍。
柳純對上許肅這樣的高手,向來是絕不戀戰,想跑就跑,到了菜鳥面前,他的嘴臉往往會大變,變得凶神惡煞。
「我操,去死吧!」柳純怒吼一聲,一把接住這廝的掃把,順便就是一腳,正踹在這家伙的襠下。
這家伙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聲高昂的口號還沒有喊出口,襠下一陣劇痛傳來,立即往滾倒在地上。而他的掃把,自然是被柳純老實不客氣地佔據了。
然後,柳純頭也不回,操起掃把,猛然回旋,狠狠地往後一掃。
「哼——」許肅冷笑一聲,以和他的身體絕不相稱的敏捷,躲過了柳純的這一掃,心下卻不由暗暗贊嘆。眼前這人看起來武功極弱,在他看來,簡直不堪一擊,感應能力卻是極強,沒有回頭,就能感應到他的欺近,也算是天賦不凡了。
許肅是一個直腸子的人,他所信奉的乃是絕對的強力。盡管柳純是敵人,柳純身上表現出優點,他還是由衷的佩服。
柳純一掃落空,眼神一變,望向遠處六角亭那邊,忽然大喊一聲︰「好,我已經引開這廝了,快殺了許圉師!」
許肅是個直腸子,但不是笨蛋,一听此言,進逼的招式頓時停住,回頭望去。對于「調虎離山」這種並不高級的戰術,他也是很明晰的。
不待他看清遠處的情狀,破空之聲響起,柳純手頭的的掃把帶著虎嘯的風聲,向他掃了過來。許肅不必等看清真相,知道自己已經中計,中的還是他娘的真正的調虎離山計!
許肅悲憤地大吼一聲︰「好個奸猾的小子,爺爺和你沒完!」對于從側面襲來的掃把,他卻不能不閃身躲。但一則是因為太過憤懣,以至于有些喪失判斷力,二則是因為牽念著許圉師,他還是被柳純扔出去的掃把刮到了一下。
這一下並不重,對于許肅這樣皮糙肉厚的來說,甚至連撓癢癢都算不上,但他還是把這一下看成奇恥大辱。他再次發出一聲羞惱的怒吼,追了上去。
而柳純隨著掃把的扔出,人早已開跑,前面一個持木棍一個持竹棍的前來阻攔,被他猛然以自己的身子往前一撞,生生將兩個人同時撞倒在地。然後,他一腳踩在持竹棍的那個家伙的大腿上,在倒霉蛋殺豬一般的嚎叫聲中,向前跑去。
這種追逃戰,一步佔先,就處在了絕對有利的位置。柳純一下沖出幾個人組成的前堵後追的局面,立即感覺身上輕松了很多,很快就跑得不見了蹤影。
耳邊喊打喊殺之聲,依然是一浪高過一浪地傳來,柳純心下卻無比冷靜。事實上,他並沒有犯什麼事,其實當初被發現的時候,直接跳出來解釋一下,也沒說明大不了的,最多就是被發現身份,然後被許圉師嘲諷幾句︰「你就是那個小和尚?你好大的膽子!」
但柳純不願被逮住。既然許圉師這家伙詆毀他,在背後說他壞話,他就一定要把許家攪成一團漿糊,以報這「一罵之仇」。
一路上,柳純不斷地躲過那陣陣吶喊之聲,向僻靜的地方跑去。自從逃月兌了許肅的追擊之後,他的心態已經轉變,他已經不急著逃命,而是要攪,攪攪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