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本公子就在這里等著了!」徐宗面色一寒,雙手一抱胸,立在了門前,他身後的徐家人拎著刀,虎視眈眈地盯著門口的那幾名公人。
「徐四公子,你來的正好,本捕頭正要派人去找你。」正當這幾名公人們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聲音從門內傳來,張鐵快步走了出來。[]
「張捕頭。」徐宗神情嚴肅地沖著張鐵拱了一下手,「不知張捕頭找在下何事?」
「徐四公子,里面請。」張鐵抬頭看了一眼四周圍觀的百姓,沖著門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徐宗向身後的徐家人做了一個手勢,跟著張鐵進去了,張鐵徑直將他領進了徐武被殺的房間。
剛進門,徐宗就聞到了刺鼻的血腥氣息,走進里間後,他看見地上蓋著一大一小兩張白布,張鐵沖著立在白布旁的公人擺了一下頭,公人隨即掀開了白布,張鐵的軀體和透露出現在了徐宗的面前。
望著徐武睜得溜圓的眼楮,徐宗的拳頭不由得攥了起來,雖然他並不喜歡徐武,可是徐武畢竟是徐家人,如此慘死,令他的心中感到了一絲悲涼。
「徐四公子,本捕頭想知道,你們家二爺失蹤的那一天,從家里帶了多少銀子?」瞅了一眼面色陰沉的徐宗,張鐵不動聲色地問道。
「一百多兩!」徐宗不清楚張鐵此話的用意,扭頭望向了他。
張鐵聞言,拍了一下手,一名公人才大廳里走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個黑色的匣子,在徐宗的面前將匣子的蓋子打開,里面是一疊疊的銀票。
「徐四公子,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證據,你們家二爺就是綁架了趙蓉小姐和沈夫人的主謀。」張鐵瞅了一眼匣子里的銀票,神情嚴肅地向眉頭微皺的徐宗說道,「這些銀票是從你們家二爺的床頭發現的,不多不少,一共八千兩,正是綁匪勒索趙家的數額。」
「趙家在從錢莊曲銀票的時候,已經將銀票上的編號記了下來,這些銀票是不是趙家付給綁匪的那些,送到錢莊一問便知。」說完後,張鐵好像想到了什麼,補充了一句。
「張捕頭,我們家二爺向來沒有與人發生過沖突,怎麼可能持刀傷了趙家的人,一定是趙家的人私自殺了他。」徐宗不想與張捕頭在綁架案上糾結,面色冷青地看著他,「趙家在官府沒有審理的情況下行凶殺人,實屬罪大惡極。」
徐宗的意思很清楚,徐武仗勢欺人還行,要是讓他持刀打架,他絕對沒有這個膽量,他的死一定是趙炎刻意而為。
「徐四公子,現在的證據表明,由于你們家二爺砍傷了兩名趙家的家丁,企圖逃跑,趙二公子才動手殺了他。」張捕頭當然知道徐武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弱之徒,也清楚肥胖的徐武不可能砍傷兩個趙家的人,沖著徐宗說道,「那兩名受傷的家丁已經去了醫館包扎。」
徐宗聞言,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難看,他沒有想到趙炎做事竟然如此周全,竟然使用了苦肉計,將責任推得一干二淨。
不對,這個苦肉計不是趙炎想出來的,一定是那個姓沈的!
猛然間,徐宗的眼前浮現出了譚縱的影子,眉頭不由得緊緊地皺在了一起,他很了解趙炎,知道性格粗壙的趙炎沒有這麼細密的心機,肯定是譚縱所為。
「徐四公子,趙小姐和沈夫人現在生死難料,公子最好回河西鎮。」張鐵看著陷入沉思中的徐宗,好心地提醒他。
「謝張捕頭!」徐宗聞言回過神來,臉上的神情異常的嚴肅,沖著張鐵一拱手。
他明白張鐵的意思,趙家吃了這麼大的虧,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他要是留在縣城的話,難免不會受到趙家人的襲擊。
徐宗的話音剛落,一名公人快步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徐宗後,在張鐵的耳旁低聲嘀咕了幾句。
「徐四公子,你最好現在就回河西鎮!」張鐵的眉頭不由得皺在了一起,鄭重其事地向徐宗說道,他剛才已經接到了消息,趙家在縣城的人已經開始聚集,徐記綢緞莊極可能是他們的第一個目標。
「張捕頭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在下要是就這麼走了的話,豈不是丟了徐家的顏面。」徐宗清楚一定是趙家的人開始行動了,他面無表情地向張鐵拱了拱手,望了一眼徐武的尸體,大步離開了,準備召集徐家在縣城里的人,與趙家硬磕到底。
「張頭兒,怎麼辦?」一旁的一名公人見狀,湊上前,緊張地望著張鐵。
徐家和趙家要是在縣城里火並起來,他們必然前去維持治安,雙方要是打紅了眼,說不定連他們也一起打了,屆時萬一有個好歹的話,他們哭都沒地方哭去。
「回衙!」張鐵的眉頭皺在一起,沉聲說了一句後,向外走去,他勸徐宗離開的目的就是避免趙家和徐家的沖突,現在看來,只有回去找齊飛蓬,讓他拿主意了。
張鐵急匆匆趕到縣衙的時候,齊飛蓬正焦躁不安地在房間里來回踱著步子,安王爺可就在蘇州城里,昆山縣如果出什麼亂子的話,他頭上的烏紗就別想要了。
「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得知了徐宗下定決心要與趙家一拼後,齊飛蓬急得直在房間里打轉,憑縣衙里的這些公人,根本就無法阻止有著世仇的徐家和劉家。
「大人,白沙鎮上駐有一支五百人的城防軍,依卑職來看,大人可以給城防軍的竇把總寫一封信,讓他派兵進城,守在徐記綢緞莊外,阻止雙方火並。」張鐵見狀,沉聲說道。
「好,本官這就給竇把總寫信,你火速讓人送給他。」齊飛蓬聞言,點了點頭,來到桌案前,抬筆開始寫信,在結尾處蓋上了縣衙的大印。
事到如今,徐家和趙家之間的事情瞞是瞞不住的,必須要向蘇州城匯報,在此之前,齊飛蓬必須保證兩家不在縣城里大打出手。
寫完了信後,張鐵就派一名公人騎著快馬出城,直奔白砂鎮,向竇把總求援去了。
白沙鎮位于清河的下游,距離昆山縣城有二十多里,一支圍剿倭匪的城防軍駐扎在此,領兵的將領是杭州府的把總竇山,手下的城防軍有三百人來自杭州,另外兩百人來自湖州,負責昆山縣北部地區的搜索。
夜幕降臨後,昆山縣縣城一派沉寂,鴉雀無聲,家家戶戶關門閉戶,街上冷冷清清,看不見半個人影。
不少居民從門縫和窗戶縫里向外張望,觀察這街上的動靜,自從徐武的死訊在縣城里傳開後,誰都知道徐家和趙家在今天晚上會有一場大火並。
醫館里,譚縱坐在床邊,神色憂傷地拉著喬雨的手,趙蓉躺在對面的床上,雙目緊閉,趙炎不安地在房間里來回踱著腳步。
忽然,一個趙家的家丁走了進來,在趙炎的耳旁低語了幾句,趙炎點了點頭,沖著他揮了揮手,那名家丁就退了下去。
「表哥,你在這里看著嫂子和蓉蓉,我去找徐家算帳。」趙炎來到譚縱的身旁,咬牙切齒地小聲說道。
「你們倆跟著二爺!」譚縱聞言,看了一眼昏迷著的喬雨,面無表情地向站在門口的沈三和沈四說道,「如果二爺有絲毫閃失,我唯你是問。」
沈三和沈四沖著譚縱拱了一下手後,快步跟著趙炎離開了。
醫館外面已經聚集了黑壓壓兩三百名男子,每個人的手上都拎著一把刀,手上舉著火把,一個個神情嚴肅。
「諸位,蓉小姐和表少爺的夫人現在在里面生死未卜,徐家欺負到咱們的頭上了,咱們應該怎麼辦?」環視了一眼面前的人們,趙炎伸手一指醫館里,沉聲向那些人說道。
「打!打……」眾人舉起手里的刀,齊聲高呼了起來。
「好,咱們今天就要讓徐家看看,咱們趙家也不是好欺負的!」譚縱見狀,抽出腰里刀,大吼了一聲後,領著眾人氣勢洶洶地向徐記綢緞莊走去。
「宗族!」听見外面排山倒海的喊打之聲後,譚縱不由得搖了搖頭,有些地方的宗族勢力強大到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別說聚眾斗毆了,族長甚至可以輕易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徐記綢緞莊門口燈火通明,張鐵帶著數十名公人,打著火把守在那里,在城防軍趕來之前,他們要盡量阻止雙方爆發沖突。
張鐵站在公人前面,不安地踱著步子,一旦趙家和徐家的人打起來,他們根本就制止不了。
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街道的拐角處傳來,伴隨著這陣腳步聲的還有越來越亮的光亮,好像不少人向這邊趕來。
見此情形,公人們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張鐵掃了他們一眼,皺著眉望著街角。
不一會兒,趙炎和趙家人出現在了張鐵的視線里,浩浩蕩蕩地向這邊走了過來。
「趙二公子,這麼晚了,來這里何事?」等趙炎等人靠近後,張鐵迎著趙炎走了過去,不動聲色地問道。
「張捕頭,這是趙家與徐家的私事,還望張捕頭行個方便。」趙炎沖著張鐵拱了一下手,高聲說道。
「趙二公子,張某職責所在,實在不敢通融,還請二公子見諒!」張鐵也沖著趙炎拱了一下手,一臉真摯地說道,「二公子,縣衙現在已經受理了徐武綁架一案,一定會給趙小姐和沈夫人一個公道的。」
「公道?」趙炎聞言,不由得冷笑了一聲,「我妹妹和嫂子現在還在醫館里昏迷不醒,如果沒有徐家的支持,單憑一個不學無術、只知道吃喝嫖賭的徐武豈能做成這種事情!既然徐家做了,那麼我們就要向徐家討個公道。」
「討公道,討公道……」趙炎的話音剛落,他身後的人就舉著刀,齊聲大喊了起來。
張鐵聞言頓時沉默了,說實話,他也認為單單一個徐武不可能完成這麼周密的綁架案,極可能是徐家為了報復譚縱在雲記酒樓對徐武的侮辱而故意設局綁架的趙蓉和喬雨,可是這只是他的懷疑,根本就沒法說出口,也不能說出口。
「徐宗,你這個縮頭烏龜,真是丟盡了徐家的人,只會躲在別人的後面,還是不是男人?」趙炎望了一眼面前神情緊張的公人們,手里的刀沖著徐記綢緞莊一指,大喊了一聲。
「里面的人都是烏龜王八蛋。」
「我看他們都是婊子養的吧。」
「褲襠里還有沒有男人的玩意兒,不會變成女人了吧。」
……
趙炎這麼一開口,徐家的人七嘴八舌地大罵了起來,各種污言穢語不絕于耳。
罵了大約半盞茶的工夫,徐記綢緞莊的大門咯吱一聲打開了,徐宗面無表情地在一群徐家人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徐家在縣城里的人沒有趙家的人多,因此只聚集起了一百多人,人數比趙家要少一半。
徐宗原本不想理會趙炎,可是眼見趙家人的人越罵越難听,他再也按捺不住,要是再不出去的,外人還真的以為徐家怕了趙家。
「趙炎,你殺了我二哥,我正想去找你,你竟然自己送上門來找死,那可就別怪你四爺不客氣了。」徐宗盯著趙炎,冷冷地開口說道。
「徐武畜生不如,死有余辜!」趙炎冷笑一聲,伸刀一指徐宗,殺氣騰騰地說道,「你們徐家竟然敢對我妹妹和表嫂下手,你趙爺這次絕對不會饒了你。」
「別以為仗著人多就可以為所欲為,你四爺手里的這口刀也不是吃素的。」徐宗聞言,不甘示弱地拔出了腰刀,爭鋒相對地說道。
「兩位公子消消氣,消消氣!」眼見現場的局勢越來越緊張,張鐵連忙伸開雙手,沖著趙炎和徐宗往下壓了壓,「縣爺已經將此案稟報了府衙,知府老爺一定會給你們一個公道的。」
張鐵的話音剛落,只見一支利箭從徐記綢緞莊的院牆上射了出來,嗖地從他的耳邊穿過,沖著他身後的趙炎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