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嫣將天仙安置好以後,就坐在天仙身邊,聲如輕波︰「你從哪里來的,你叫什麼名字?」想她高高在上的天仙公主,素來都是別人俯首稱臣的,也有像七洞主那樣不屑一顧的,除了凝幽,從來沒有人這樣親切關懷般對她。心中稍稍有點暖意,又想到自己的處境,方道︰「我來自一個小地方,也沒什麼名稱,你……你就叫我天仙吧!」女嫣輕輕點點頭,天仙有意無意問︰「你又是誰啊?這里是哪里?」
女嫣幽幽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哪。我更不知道我是誰!」
天仙還沒見過說話這樣幽怨含蓄的人,心下暖意瞬間消散,只好換了個話題︰「那你在這里住了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住了多久了。我是一天一天熬過來的。」又是那哀怨淒楚的聲音。
天仙終于忍無可忍了︰「既然你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那你憑什麼來醫治我?」她覺得女嫣根本就是在戲弄自己,胡亂沖女嫣發了頓脾氣,就胡亂模索奔了出去。女嫣走到門口想攔住她時,發現天仙已經不見了蹤影。她不知道為何有的人的性子可以如此急躁,而她始終做不到。
倚門,望月,嘆息。
「你怎麼了?」耳邊,是七洞主略帶憂傷的溫厚之聲。七洞主見她心事重重,還以為是天仙又欺負她了。
女嫣見是七洞主來了,趕緊正身,擦擦眼角的晶瑩,道︰「沒什麼……這里……你不該來的。」
七洞主頓了一會兒,才道︰「我怕她傷害你,所以我才來的。沒事吧!」女嫣牽出一絲苦笑︰「七郎,那個花妖走了,你快去幫我找找。萬一,她又被大洞主給踫上了,我怕她,會遭受我這樣的命運。」沒說幾句,女嫣已經如一枝梨花春帶雨了。七洞主不敢,也不能上前去安慰,便听女嫣的去找天仙,可總覺得心中睹著一口氣,很難受。轉身,深情凝視于她,緩緩道︰「是我對不起你。」
言畢,匆匆離開了,女嫣斜倚在門邊,仰望星空,眸中綿泛著無盡的愁苦。
天仙奔至一個荒無人跡的山頭,向前再次踏出一步,便听見沙土紛紛亂滾而下,她知道前面應該是萬丈懸崖了。無邊的黑暗洶涌淹沒而來,莫明的恐懼感再次包裹住她的身心,如果自己不是仙,正想這樣跳下去,說不定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凝幽,如果你在我身邊,該有多好啊。至少這樣我就不會孤獨了。
就這樣,靜靜地立在懸崖之巔,月華如洗,山風嗚咽。
背後,是七洞主毫無波瀾的聲音︰「你不會就這樣跳下去吧!」
天仙揚起嘴角,輕輕拭干眼角的晶瑩,望著眼前的空洞黑暗,她可不想被人奚落,尤其是七洞主。負手而立道︰「我為何要跳?我活得可快活了。」七洞主也站在了崖邊,與她並肩而立,面無表情道︰「你倒是很看得開。真難得。」
「有什麼難得的?只要你能看透這個世間,沒什麼東西是隱晦的。」天仙故作輕松道。
「怎麼說?怎麼看透?」七洞主反問道。
「當你沉浸在無邊的黑暗中,便看不見這世間污濁不平之事了。心,倒也干淨不少了。更重要的事,眼前是黑了,可是總有一樣東西是明亮的,也許是月亮,也許是你的心,憑著這渺小的光芒我可以感受到光明,所以,所有的黑暗都無影無蹤了。」天仙越說越起勁,深怕七洞主不知道自己的得意一般,只是言畢便覺口中苦澀難忍。
七洞主沒言語。
「怎麼不說話?你好像很有心事嘛!」天仙此刻最怕寂靜了,她只是希望有人可以陪她說說話,可跟那女嫣說不上半句話便覺心中有氣,好不容易有個說話的,此刻又沉寂了。
「我原以為你這花妖性情暴戾,想不到說起話來很有深意,一點也不像白天的樣子。」七洞主說起話來慢條斯理,透著深深的傷感。
「你听好了,我不叫花妖,我也不是……」一個「妖」字尚未出口,就縮回去了︰「我叫天仙,別亂叫!」說完,她下意識捋了捋鬢發,平添了一股溫順之氣。
「哦,天仙,宮天先子!」七洞主淡淡冷笑。
天仙渾身一個激靈,一時間竟然不安起來,向著七洞主的方向空望著半天,微微咬唇,道︰「什麼?你在說什麼,什麼天先子?真……真好笑。」
七洞主似乎如釋重負般笑道︰「去清丹的氣味可不是什麼人都有的,不然,你以為你此刻的妖氣從何而來?」
天仙這才恍然大悟般,自己不過由男裝換成女裝,再加上去清丹的作用,七洞主怎麼可能不認識自己?他想干什麼,莫非又要趕走自己?還是,想報復自己?
想到這里,天仙不禁打了個冷顫。
「你……你想干什麼?」天仙微微揚起倨傲的秀眉,心下卻有幾分拘謹。
七洞主的聲音飄渺似遠山回音︰「只要你不傷害女嫣,我不會把你怎樣。可若是,你膽敢傷害她一根汗毛,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天仙心下莫名松了口氣,同時也有一種隱隱的苦澀︰「哈!真是好笑。我為何要傷害她?女嫣,女嫣,你真好意思叫出口啊,我要是沒記錯,她應該是你大嫂吧!」
「啊!」手腕上又是一記吃痛,天仙叫道︰「放開我!」
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那冰凍的聲音深深鑽入她的耳中︰「我再次警告你!你要是再口出不遜,我絕對會殺了你!要不是女嫣想幫你,我管你是誰!」冷冷甩開,天仙面上憤恨難耐,她一甩輕袖,咬牙道︰「鳳七郎!我記住了!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夷平你們鳳、凰、山!」模索著跌撞著回身,傲然離開。
半個月的時光一晃而過,如落入水中的月光,不留蹤影。在此期間,天仙每日都在竹屋里打坐修心,女嫣則盡自己善心幫助天仙尋藥問病,但都不見好轉。七洞主不方便經常前往翠竹林,也就一直沒跟天仙踫面。天仙根本不知道翠竹林與鳳凰山內地有何關聯,也就一直沒尋到鳳果。只能依照女嫣的辦法,喝藥,修心,心境也在慢慢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