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三章最艱難一戰（十）
軻比能鋼牙緊咬，雙眼緊緊地盯著戰場，期盼著漢人的軍隊會露出一絲慌亂乃至後退的跡象。
我數萬大鮮卑的勇士，怎麼可能會無功而返，怎麼可能會打不過那些柔弱的漢人？
再堅持一會，漢人一定會率先支撐不住，從而敗下陣去的。
到那時候，我大鮮卑的勇士們沖入漢境，往來馳騁，將所有好東西都掠奪一空。
天神在上，一定會保佑我們鮮卑人的。
軻比能在咬牙堅持，對面的夏侯淵又何嘗不是如此。對于曹軍來說，現在最要命的情況就是騎兵只剩下最後數百騎了，要是騎兵被打光，接下來的戰斗難度絕對會增加不少。
但不管怎麼樣，全軍被打殘也好，被打廢也罷，自己都絕不能是先行撤退的一方。
哪怕自己帶來的十萬人全都死在了這片戰場之上，也絕不能後退半步。
寧死不退！
就算瀕臨戰死，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那麼就要盡量殺死眼前的敵兵。即使自己全軍覆沒，也一定要讓這支鮮卑軍隊付出慘重無比的代價，讓他們沒有繼續南侵的余力。
必須要戰斗下去，傾盡一切也不能放棄。要知道，在自己的身後，那可是數以十萬計的黎民百姓、大漢子民！
在兩軍交戰最密集之處，曹軍騎兵中最為精銳的虎豹騎如今只剩下百騎不到，虎豹騎副統領曹休渾身浴血，仍在奮力廝殺。
曹休此刻身上傷口重重，槍傷、刀傷、箭傷無所不有。
幸好這些大多都是輕傷，沒有什麼真正致命的重傷。
不過饒是如此，曹休此時體力也已經接近透支狀態了。
鮮血不斷從傷口中汨流而出，讓曹休能切實感受到自己體力在一點一滴地流失著。
「難道我曹文烈今日就要命喪于此？」看著周圍自己的袍澤陸續倒下，曹休的心中充滿了苦澀。
這些人都是軍隊中的驍勇之士啊，如今在這戰場上卻依舊顯得如此渺小，隨時都有身亡的可能。
雖然自己在一開始選擇從軍之路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覺悟，同時也深刻了解戰場無情的道理。無論是自己、自己的袍澤亦或是自己的屬下，在這殘酷的戰場之上沒有誰能確保自己可以活到最後。可是當自己真正處在這片戰場的時候，曹休才知道，真正的死亡，以及死亡所帶來的震撼和恐怖，還是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原本曹休認為自己已經足夠勇敢，擁有充足的勇氣去面對一切困難和挑戰。可在戰場上廝殺至今，見證了無數袍澤的犧牲，曹休才突然發現，自己還是太「懦弱」了。
自己終究無法承受死亡所帶來的沖擊，無法正視戰場之上的傷亡，無法接受越來越多的袍澤死在自己面前的事實，更無法揮去心中的陰霾——害怕自己會像他們一樣死在戰場之上。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曹休才是第一次上戰場。自己的初陣就遇到這種大規模的惡戰，連一點緩沖適應戰場的時間都沒有，只能感慨曹休的運氣十分不好了。
一柄彎刀，狠狠地向曹休脖頸處砍去，氣勢凶狠。
曹休一驚，急忙挺槍蕩開來刀，隨後槍身一扭，筆直貫入襲擊者的胸口。
「呼、呼——！」劫後余生的曹休大口喘著氣。剛才就差一點，自己反應要是再慢一拍的話，現在就很有可能身首異處了。
曹休也知道，現在不是分神的時候，在戰場上分神那後果可是致命的。
但是曹休雖然清楚這點，但他此刻偏偏就是無法集中精神。袍澤們戰亡的情景在他腦海中接連閃過，雖然他竭盡全力想將這些畫面給排除出去，可他越不願意去想，這些場景在他腦海之中就越清晰。
又有兩柄彎刀，一前一後，陸續砍向曹休。
等曹休回過神的時候，刀鋒距離自己不過咫尺之遙。
以曹休的武藝，或許能躲過前面一柄彎刀的襲擊，但後面一柄彎刀的追擊，他是無論如何都避不過去的了。
如果曹休能全神貫注地應對敵人，這兩柄彎刀的攻擊他絕對能應付的了。但現在最糟糕的問題是，他已經無法保證自己的精神集中了。
眼看敵人手中的彎刀就要砍入自己的脖頸，曹休心中已經絕望。
「算了，大丈夫馬革裹尸而還，這也是身為武將的宿命。」曹休心中黯然想道。
而正當曹休已經閉目準備受死的時候，一桿長槍從他身側遞入，幫他擋開了那兩刀。
未感受到頸間傳來的疼痛，反而听到兩道金鐵相交所發出的響聲，曹休略感驚訝，睜開眼打量情況。
「姑父？」曹休見到一員將軍來到自己身側，為自己當下了敵人的攻擊，先是一愣，後是一喜。
絕處逢生，沒有幾個人會不為此驚訝，更沒有人會不為此而感到欣喜的。
救下曹休的將軍正是高順。曹休乃曹操從子，平日以父事曹操，而高順是曹操的妹夫，故而曹休稱之為姑父。
「文烈，戰場之上，切勿分心。」高順對曹休說道。
高順和曹休之間的關系平平，但高順知道，日後曹休的發展必然了不得，史上記載的曹軍八虎騎之一，如果不慎死在了這種地方，那著實令人唏噓。
因為歷史的改變，原本曹軍八虎騎中的曹仁和曹洪已經身死，高順不希望有更多的名將因為各種各樣的緣故早早逝去，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下，能救的話還是盡量救吧。
「姑父，我……」曹休想解釋一二，卻又說不出什麼話來。
高順看了看曹休，心中嘆了口氣。不管此子日後會不會成為曹魏名將，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年級未滿二十，在此次出征之前甚至都沒怎麼見過血的年輕人，一下子就將其投入這麼慘烈的戰場，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了。
不過這也沒辦法，這就是亂世！
曹休做的已經很不錯了，要是換成其他人，說不定根本堅持不到現在，早就掛了。
「沒什麼好多慮的，鮮卑人已經後繼無力了，再殺上一陣，勝利唾手可得！」這種時候絕不能氣餒，高順鼓舞曹休道。
當然，光是言語上的鼓勵遠遠不夠。說完那些話後，高順一拍馬，便再度挺槍殺入鮮卑陣中。
看著高順的背影，曹休也緊緊篡住手中長槍，駕馬緊跟高順殺入敵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