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君大人,請放手 078 逼宮(1萬字)

作者 ︰ 居澤

「皇上。」華清酌匆匆進殿,他俊臉的輪廓極其深刻,似是工匠用刀一筆筆雕刻,此刻這張臉上肅穆一片,眼里倒是含著憂慮,「請皇上前往清乾殿早朝,以堵悠悠眾口。」

寧帝不料華清酌也來這麼一句,不禁臉色一沉。

「皇上。」尺素適時的在他懷里柔柔的開口,「皇上是天命之子,又何須在乎那些人。」

華清酌面色微沉,冷聲道,「尺素姑娘!」

他聲音一大,她便害怕的往寧帝懷里又窩了窩,寧帝慌忙將她護著,轉頭呵斥華清酌,「滾。」

華清酌一愣,印象中的寧帝儒雅溫和,卻在遇到湄貴人之後,漸漸變得不理朝政,不听忠臣勸誡。以前是湄貴人,現在又是尺素,女人,果真都是禍水。

他暗暗壓了壓心中不悅,緩身退了出去。

徐府通往朝華殿地宮的地道里,徐祁煙用一塊手帕捂著嘴邊咳著,另一只手卻牢牢拽著一人,將他拼命拖著,明明已經速度夠快,他卻還不停的催著,「你快些,再快些!」

一身僧袍的杜謙面露無奈,他張張口想說什麼,看著這人焦急的側臉,終歸什麼都沒說,只是腳步略微加快了些。

徐祁煙心中焦急,走的又急,在地上的凸起里一磕,拽著杜謙齊齊倒去。

杜謙慌忙伸手去護他,卻還是晚了一步,讓他摔在地上,而自己整個人跌在徐祁煙身上,讓他為自己當了一回肉墊。

徐祁煙胸腔猛地一震,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杜謙慌忙將他扶起,一伸手就模到一手的粘膩,「你……」

「不礙事,我們快走。」許是當初的宮刑,讓他身體一直都不好,雖然一直由太醫調養著,可小小的一次風寒,都能讓他往鬼門關走一遭,若非這人以命相逼,杜謙也不會下山來。

兩人從地道到了地宮,從地宮里出來後,寧帝和尺素正抱在一處,濃情蜜意的說著話。

徐祁煙面色突地一白,眼中失望之色上涌,杜謙倒是面色如常,他杜謙看人很準,當初能看出先帝是怎麼樣的一個人,要看出寧帝的真正性子也是輕而易舉,這便是他做出一旦寧帝親政就迫不及待退出朝野決定的緣由。

可以說,這一次,當初的紀雲卿絕對是看走了眼。可也難怪,她陪在寧帝身邊的日子沒有他杜謙來的久,俗話說的好,日久才見人心,不是麼?

眼見這兩人旁若無人的要親吻起來,而身邊的徐祁煙氣的快岔過氣去,杜謙伸手撫了撫徐祁煙後背,輕輕咳了聲。

寧帝被這一聲咳驚的差點跳了起來,他護著尺素退了幾步,在看到是這兩人時,不由一喜,「老師,舅舅。」

徐祁煙從來沒對他黑過臉色,這次卻是擰了眉,重重哼了聲,又是撕心裂肺的一陣咳,就由杜謙扶著緩緩在座上坐下了。

「舅舅你這是怎麼了?朕去宣太醫……」

尺素不待他開口,慌忙跑出去,拔尖了聲道,「來人,快去宣太醫,常為徐大人診治的……呃……」縴細的頸子被人不知憐惜的一把掐住,尺素面皮立刻漲的通紅,她大力的拍打著杜謙的手,無助的看向寧帝,「皇上救我,救我……」

女人和舅舅之間,寧帝立刻做了選擇,他放開徐祁煙,沖過來急聲道,「老師,不要……」

徐祁煙軟軟坐于地上,驀地哈哈大笑起來,一縷血絲從嘴角滑落,讓人看來竟異樣的頹廢。

杜謙反手一巴掌扇在尺素臉上,他下了狠手,她被打的跌在門上,又緩緩滑坐下來,寧帝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撲過去將她抱著,憐惜的揉著她的臉。

「老師,你為何要打她。」寧帝憤怒的抬頭看他,聲聲都是指責,這讓杜謙想起紀雲卿離開的第二年,少年抱著被他扯壞的紙鳶,憤怒的瞪視著他,老師,你為何要扯壞它。

寧帝這個人,骨子里有他父親的溫和儒雅,他很好的繼承了這一塊,卻又肆意的將那血液里的叛逆也揮霍的淋灕精致,別人勸他不該如何,他偏要如何。

他雖有想過要矯正,可終究力不從心。

「宮門那里,莫桑的人重兵把守,小民和徐大人是偷偷潛入,她卻唯恐人不知我倆來了朝華殿,我倒要問一句,尺素姑娘,你是何居心?」杜謙扶起徐祁煙,小心地替他拭去唇邊鮮血,倒是放柔了聲音要他好好歇歇。

尺素被他這一問逼的白了臉色,她伏于寧帝懷中發著抖,「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大膽,皇上面前,怎可自稱我。」杜謙冷冷一笑,「按我端宥律例,該掌摑二十。」

「老師!」寧帝扶著尺素起身,同樣冷了神色,「朕念及老師教導之恩,所以對老師很是敬重,希望老師……不要恃寵而驕。」

杜謙覺得好笑,他還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說,要自己不要恃寵而驕。

在旁將這一切听的清清楚楚,徐祁煙不由喟然長嘆,「我不該再拉你進來,著實不該。」

「你無須自責。」杜謙緩緩一笑,目光望著某一處灼灼發亮,朝他低聲說道,「天命之人就在這宮里。」說罷,也不管徐祁煙一時慌亂了的神色,一手捧了一物,撩袍便跪,「小民求皇上一事,請皇上將一人交與小民。」

這東西,是當初寧帝送他離開時親手所贈的笛子,他曾說過,用這笛子,他可以滿足他一個願望。

「你想要誰?」

「鳳卿念!」

「不行!」寧帝冷聲拒絕,「誰都可以,獨她不行。」她是自己留著的保命符,人都是自私的,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個人情而任自己處于危險之中。

他拒絕的生硬,顯然也想到會令人不悅,不由緩和了下臉色,「除了這個,朕什麼都可以答應老師。」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杜謙微微勾了勾唇角,「那請皇上前往清乾殿早朝。」

當寧帝被徐祁煙套上龍袍,一路推著往清乾殿走時,他臉色還沒有緩過來,一直以來杜謙都很了解他,知道該以何種方式讓自己松口,多年未見,自己怎麼又一下子著了他的道。

輕子子在。或許是因為洛邑王大軍壓近,宮內人心惶惶,個個都神色匆匆。

一行數人趕到清乾殿時,滿朝文武均已等了多時。

還是吊兒郎當地靠在禮部尚書身上的永清王最先看到寧帝,立刻端正了身體,拿手肘捅捅身邊的人。

蕭莫桑轉過身,靜靜看著他走近,兩人眼中均是刀霜劍冷的飛來掠去,短短距離間,已不知過了幾個回合。

「皇上能來上早朝,真是出乎本王意料。」擦身而過之際,他輕笑著頷首,話里,挑釁意味十足。

寧帝捏了捏拳,裝作沒有听到。他坐在龍椅上,看著底下文武百官分成兩派,一派以洛邑王蕭莫桑為首的亂臣賊子,另一派是以丞相高展為首的保皇派。而獨獨立于中間似乎兩不相幫的人,則是前些日子鬧的水火不容的北安侯和永清王。

北安侯雖然惱永清王休了自己寶貝女兒,可想起前些時候因為誤會曾把他揍成了豬頭,這樣想來總歸有些內疚,因此這人站哪里,他倒是也乖乖跟著站了。

只是他去求了徐祁煙,去求了皇後,都不能把卿念救出來,皇後之前曾對他說過,皇上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皇上,他如今已經不把人命看在眼里,想要一個人生就生,想要人死就死。他想不出其他辦法,只好趁著早朝時,做最後一次掙扎。

「皇上!」趁著雙方人馬還未發難,他率先出列,重重磕下頭去,‘咚’的一聲,動靜極大,「臣家小女冤枉啊!」

寧帝卻听也不想听,直接擺擺手道,「拖下去。」

「皇上……皇上……」北安侯原先是跟著北至王,後被雲卿郡主提拔上來,自認對端宥皇朝忠心耿耿,卻不料皇帝一意孤行,擺明了要寶貝女兒的命,不禁一急,在清乾殿高聲咒罵起來,「昏君,你罔顧人命枉為人君,昏君……」

徐祁煙站在殿門口,眼睜睜看著北安侯被拖出去,不由胸口一癢,忍不住要咳嗽起來,他用帕子捂住嘴,扶著牆壁緩緩往回走,腦中只閃現一句,蕭葉寧和蕭莫桑,看來只能二活一。

寧帝此舉,讓殿內眾人寒心不已,就連徹頭徹尾忠于寧帝的高展也動搖起來,他正了臉色,從列中出來,長揖道,「皇上,臣以為凡事都該查清楚再做定論。」

「人贓並獲,還需要怎麼查?」寧帝被這事弄的厭煩,「再說冷宮的老姑姑確實是在鳳卿念去了之後才死的,朕也沒有冤枉她。」

「可……」高展還想說什麼,卻被他厲聲喝斷。

「高愛卿,洛邑王帶著大批人馬包圍了皇宮,你不去問他這大逆不道之罪,反而對朕咄咄相逼,可是早被他收買,覬覦朕座下這把龍椅,恩?」他眯著眼,排了拍龍椅,說話間,冷冷掃過殿下眾人。

高展頓時臉色變青,直挺挺跪了下來,「臣一片忠心,望皇上明鑒。」

寧帝看也不看他,只目光鎖了蕭莫桑,他此刻已經豁了出去,擰眉笑了聲,問道,「蕭莫桑,你帶兵進宮,可是要逼宮?你好大的膽子。」

莫桑聞言神色不變,只是微微一笑,「本王一片忠心,怎會做出此等忤逆之舉,此番帶兵進宮,不過是要清君側罷了。」

「大膽,朕身邊怎會有奸險小人。」

「當初的湄貴人,如今的尺素,她迷惑皇上,擾亂朝綱,陷害無辜,請皇上交出此人,臣立刻讓人退兵。」

這跟當初說好的有些差別,擁護他的文臣武將不由擁上來,一疊聲喚他王爺。

他卻擺擺手要他們安靜,冷冷看著上首之人,他知道座上的人心理已經不是常人能夠揣度,那樣變態的心理,嘖嘖……尺素如今就是他的命,他為了她什麼都能夠做出來,又怎麼能夠如他們所願,交出尺素。

寧帝果真如他所願勃然大怒,拂袖而走。

蕭莫桑亦如他所言那般,將兵力又增加了一倍,高展等人也被他派人看管起來,他派人傳話,給寧帝一天一夜的考慮時間,也不知是真想要寧帝交出尺素還是要就此把人逼瘋。

華清守著宮廷酌漸漸感到吃力。

宮里人人自危,擔心洛邑王就此攻進皇宮,從此天下易主。原先就暗中投靠洛邑王的人不免趾高氣揚、作威作福起來。

天牢里卻沒這種氣氛,卿念甚至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

自從蕭莫桑走後,那個獄卒就守在了外頭,他從始至終只說過一句話,就是指著她的手指,問她是怎麼了。

卿念輕描淡寫地揮揮手,淡淡笑道,「自己砍的。」她說這話時,眼瞳灼黑,迸射出一道狠戾的寒光,那獄卒便沒再說話,之後一直看著她,間或給她遞些紗布,藥品進來。不出例外的都是些價值連城的金瘡藥,她通常都會道一聲謝,然後拿來用。

兩個人像是認識了多年的朋友,她有時候也會說些她小時候的事,說她的父親,說她在那一年怎麼愛上的洛邑王,又說有個人說要對她負責……絮絮叨叨的,似乎是怕這會不說,以後就不會說了。

獄卒每次都是安靜听著,只有兩丸亮如星辰的眼,一直看著她。

甬道里忽然傳來一陣鏗鏘之聲,卿念停下話匣,輕輕笑著撫了撫手上的傷口。

片刻間,只听身穿鎧甲的人拋給獄卒一把鑰匙,沉聲道,「你,去把犯人帶出來。」

獄卒接過鑰匙,一步步走去開門,其實這種鎖根本難不住他,要開鎖他有很多種辦法,可卻一直沒有用,他喜歡和她窩在這陰暗的天牢里,听她用好听的聲音,靜靜說著以前的事。

他打開門,她安靜地站起身,朝他輕輕一笑。

「來人,將她押往觀星台。」

觀星台啊,那可是個好地方,尤其是晚上,那漫天的星辰,漂亮的會讓人醉死過去,就像某個人的眼楮,那麼亮,那麼漂亮。

她被帶過去時,觀星台上正被宮中侍衛不停地堆積著柴火,她看了一眼,便冷笑了起來,這是要將她燒死麼?一次不行再來一次?

「皇上,已將犯人鳳卿念帶于觀星台。」寧帝聖旨擬了一半之時,有侍衛來稟。

他聞言手勢一頓,「可將消息傳出去了?」

「已傳了出去。」

「記住,尤其要傳到洛邑王耳中去。」他說著,微微勾著嘴唇看著他,眼中笑意瘋狂而又肆意。

尺素端著參湯進來時听到笑聲,不由柔柔一笑,「皇上遇到了好事,笑的這樣開心?」她其實已經知道清乾殿發生了什麼,可卻裝作什麼都不知,她知道,這個人會護她周全,把她看得比任何人或事都要重。

寧帝揮揮手要侍衛退下,一手接過她手里的參湯,疼惜地揉搓著她的手,「這種事,讓那些奴才們去做便可。」

「可是尺素想為皇上做些什麼。」她輕輕笑著,將頭靠在他肩頭,許是看到他臉上什麼地方髒了,掏出帕子輕輕擦著。

一股熟悉而又特別的香味縈鼻,他眼中柔情頓起,不由溫柔地模模她的發,「你喜歡什麼,說起來,這麼久了,朕都沒有賞賜給你什麼。」

「尺素不求什麼,能和皇上比肩而立,便是最好的賞賜。」她喃喃說著,突兀的想起皇後昂首站于寧帝跟前時的模樣,就像鳳凰一樣。

他模著她的發,比肩而立嗎?當今世上,也唯有後宮之主,可以和帝王站在一起。這般想著,心里一個念頭如發了瘋的女敕芽,瘋長起來。

蕭莫桑只給了他一天一夜的時間,可是這里頭,有很多事可以做,至少最後,可以讓自己無悔。

他吩咐擺駕寶椒殿。

御攆抵達寶椒殿時,寧帝阻止了小太監的稟報,一個人緩緩踏入。

寶椒殿里的人很少,一眼看去,看不到幾個,她們見到他,全都是驚詫不已,慌忙都跪了下來。

「皇後在哪里?」他溫聲詢問。

「娘娘在水榭,抄佛經。」

他微微頷首,出言讓她們起來,顧自往水榭走去,他知道那個地方,那是他養母雲卿郡主最喜歡呆的地方。

皇後身邊,芷蘭並沒有在一旁伺候,她一個人抄的入神,也就沒有發現有人站在她身後靜靜看著。

等她輕吁出一口氣,放下筆時,他才出聲,「皇後。」雖然是刻意放柔的聲音,卻還是有些不自然的生硬。

皇後一愣,起身便要跪下行禮。

他伸手一托,阻止了她。

「你我之間又何須行此大禮。」他不自然的笑笑,看著這個沉靜低頭的女子,忽然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

「芸兒。」他斟酌著語句,慢慢開口,「可否請你交出鳳璽。」他看皇後低著頭不說話,躊躇著,慢慢說道,「丟失鳳璽的大罪,朕便不予計較,只要你交出鳳璽,自貶為妃……」他越說越是艱難,只好再喚了她一聲芸兒。

皇後輕輕一笑,慢慢合上了自己抄完了的佛經,「好。」她輕聲說道,「不過臣妾自知這些年來毫無作為,自請去佛寺,為我端宥朝祈福。」

「芸兒,你這又是何必。」他听到這里,終于有些不忍。

皇後卻十分平靜,她將佛經輕輕放到他的手上,溫柔一笑,「皇上統共答應過臣妾兩樁事,可一樣都沒有做到,也不怪臣妾舍棄當初要陪皇上終老的誓言。」她說著,轉身取過鳳璽呈于他面前,「自此別後,願皇上坐擁江山美人,快意而活。」她說著頓了頓,婉轉一笑,「若皇上還念著咱們多年的夫妻情分,請饒鳳卿念一命。」

說話間,芷蘭已提著個包袱立于水榭門口,見到寧帝,福身一拜,顯是早有了這個打算。

他不知為何覺得有些難受,問她,「怎麼走的這般急?外頭都是洛邑王的人,朕怕……」

「皇上不必擔心。」她依舊柔軟笑著,「徐大人會帶臣妾出宮。」她說著,再拜了他一拜,就同芷蘭回合,朝徐祁煙說過的地方走去。

寧帝捧著佛經及鳳璽,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可卻連自己都不明白這是怎麼了。

天寧帝五月初十,帝廢皇後陳氏,冊立一瘸腿女子尺素為後。

滿朝嘩然。

他們沒料到在這緊要關頭,寧帝居然直接廢了溫婉賢雅的皇後,冊立了那個女人為後。

蕭莫桑收到消息時,冷笑著握碎了一個茶杯。先是將鳳卿念押于了觀星台,又是廢後立後的,他這是在搞什麼鬼?

寧帝此舉,便是連原本支持他的丞相高展都失望透頂,雖然沒倒向了蕭莫桑,可卻已著手同同僚商量以後的事。

現下這個情況,自然不可能再按祖制那樣,一切儀式都要從簡。

旨意一出,以麗妃為首的人卻怎麼都忍不住了,皇後雖說沒什麼顯赫的娘家,但好歹是雲卿郡主親自指定的皇後人選,尺素一個永清王府里的舞姬,怎麼能爬到她們頭上去。

華嬪、敏貴人、婉嬪等人跟著麗妃匆匆趕往蓮色殿,想說服柳妃去皇上那里鬧一鬧,畢竟柳妃娘家這樣的勢力,怕是皇上都要顧忌一二的,只可惜柳妃卻稱病避而不見。

麗妃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帶著人闖去了朝華殿。

彼時,尺素正捧著那件火紅色的鳳袍愛不釋手,她將它披在身上,咯咯笑著轉圈,「好不好看。」

寧帝微微笑著,眼前有一個身影飛快的晃過,又馬上變成尺素的臉,他看著笑靨如花的美人,點點頭,「好看。」說罷,又柔聲囑咐了一遍,「教習姑姑教你的可記住了?」

「記住了。」她狠狠點一點頭,手抓著那衣擺不停的左看右看,十分的喜歡。

寧帝看著不由跟著一笑,他溫柔的模模她的臉,柔聲道,「時間緊迫,委屈你了。」

尺素一聲嚶嚀,人已軟倒在他懷里,一疊聲說著不委屈,眼圈卻是微微發紅了。

「皇上,皇上……」

小太監驚慌失措的滾了進來,「諸位娘娘,她們……」他慌張地指著殿門,不一時,麗妃已帶著眾人趕到。

齊刷刷的一片跪在他面前。

「皇上,此舉于祖制不合,臣妾不服。」她說著,狠狠磕了一個頭。

「臣妾也不服……」

「皇上,臣妾不服!」

一迭聲的不服,阻止著他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尺素的身子抖了抖,他當即不悅的擰眉,「什麼時候,朕做的決定還要你們心服口服,恩?」

「皇上……」麗妃還待說什麼,卻不料帝王突然暴怒。

「來人,麗妃善妒,給朕打入冷宮。」他冷眼看著早驚呆了的眾人,聲音越發的冰冷,「還有誰不服?」

「皇上,皇上……」麗妃淒厲不甘的聲音不時響起,眾人卻再不敢多說什麼。Pxxf。

觀星台上,搭了一個火堆,之上卻又奇跡般的被人樹起了高台,一階一階的台階,蜿蜒不斷,卻終比不上普照寺那似高聳入九霄的八十一階。

卿念身上由玄鐵所制的鐐銬鎖著,那些人把她帶到這里就只留下一個人看管,再沒什麼人來理會她。這里的人越來越多,不斷的有宮女太監捧了瓜果鮮花過來。

觀星台上早被鋪了一層用花鋪就的地毯,四周被擺上宮燭,甚至還有人掛上了紅綢。

看著不像是要燒死她,倒像是有人要娶親。

卿念不由譏諷的勾了勾唇角,正想說些什麼,有個人在他跟前蹲了下來,沖看守她的那個侍衛道,「那邊在散銀子,我先替你看一會,你去領吧。」

那人想不到會有這麼好的事,連連道了幾聲謝,就忙不迭跑過去了。

卿念看著這個人,他一直是獄卒打扮,就連出了天牢還保持著駝背的樣子,她不由笑著眨眨眼,「不累嗎?」

他回以一笑,抬手輕輕擦去她額上的汗珠,柔聲道,「不累,我先前喜歡上一個江湖俠客的刀,為了那把刀,費心扮了好幾天的乞丐,差點沒被那味道惡心死。」

她是知道他的潔癖有多重,卻不想他能為了喜歡的東西這般忍耐,想來那把刀,他十分的喜歡。

卿念正天馬行空地發著呆,卻不防他低聲問話,「什麼時候發現是我的。」

她眨眨眼,什麼時候嗎?

從他一湊近,心就止不住跳亂了節奏;從他一靠近,就能夠安下心來,這樣算不算?她微微笑著,說的答案卻與想的不一樣,「你回答洛邑王問題時,我便猜到是你。蕭 ……」她眨眨眼,歡喜道,「我是不是很厲害,能夠輕而易舉的認出你。」

「是啊,枉我易容之術天下無雙,卻敗給了一個女人,一個不會易容術的女人。」他低低哧了聲,覺得這個樣子的她可愛的很,忍不住湊過去捏住她鼻子左右來回的扯,卿念被他拉扯的難受,她悶悶地瞪他一眼,若不是身體受制,她定要拉扯回來。

蕭 拉了一陣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她這樣會不舒服,不由輕嘆了聲,伸手握住她的,一根根手指摩挲過來。她咬了咬牙,一個勁的把手往回縮。

他卻固執的牽著,認認真真地看著她的眼楮,將那只斷了尾指的左手拉著,在手背上輕輕落了一吻下去。

卿念一呆,腦中一片空白,什麼話都不會再說。

「臉上有疤也好,背上燒傷也罷,即便是只有九根手指的你,依然是你。」他虔誠的在她斷掉的傷口上印落一吻,驀地抬眼,眼中深情若海,繾綣的溫柔快要將人溺斃,他的聲音婉轉動听,像是水鬼發出的誘人話語,要拼命拖著她往底下沉,他說,「是我喜歡,在意的那個你。」

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動听的話語。

她的手指動了動,輕輕去勾他的,「我一直在等你來,你來了,就安心了。」就好像,天塌下來,都有個人一起扛著一樣。

直到一身大紅鳳袍的尺素被宮娥簇擁著踩上那鮮花鋪就的毯子時,卿念的身體猛地一顫,神情已有些激動起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皇後呢?她……」

蕭 按住她的身體,低聲道,「皇後去了皇家佛寺,自請常伴青燈古佛,為我端宥祈福。」

她呆了呆,目光緩緩看定那被鳳袍裹著的女子,她的腿傷還沒有完全好,走起路來還有些一瘸一拐的,她看她小心翼翼的走著,臉上紅艷艷的,也不知是高興的還是被紅色渲染開來的,卿念低聲冷笑,「皇後去了佛寺,所以就讓她搶了娘娘的一切嗎。」

蕭 默然不語,只側頭去看那個站在高台的帝王,這是他見過的最帥氣的寧帝,沒有沉郁沒有懦弱沒有猶豫不決,他笑著,看著他的皇後一步步走向自己,溫柔而又深情。

這是寧帝能想到的最簡單而又相對而言隆重的立後大典,他不想委屈了尺素,卻被現實所迫,不得不委屈她。

大太監甩了拂塵,尖聲道,「授鳳璽!」

此時尺素已至寧帝跟前,她緩緩跪落,朝他伸出雙手。

他從錦盤里拿出鳳璽,慢慢放于她手掌之中,輕輕握住她的手。

尺素叩謝皇恩,被他拉著站了起來,她站在他的身側,笑的溫順,似乎只要能這樣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邊,就是萬幸。

「不過痴人。」蕭 腦中不知為何冒出這一句,話出口之時,寧帝攜著新後緩步走來。

一旁的火堆早燃的旺盛,將觀星台照的如同白晝。

寧帝在卿念跟前蹲了下來,目光灼灼看定她,「皇後……芸兒……」他連連換了兩個稱呼卻突兀的想起,他一直不知道那個人叫什麼,一時間有些尷尬,只好以前皇後替代,「她臨走前,曾要朕繞你一命。」他緩慢的說著,又湊過來幾分。

卿念以為皇後有什麼話要他帶給自己,不由湊近了些,不防他突然發難,準確地掐住了她的喉嚨,趁著她驚呼的當兒,飛快的往她嘴里塞了什麼進去,一抬一送間,已讓她咽了下去。

變故發出的太過突然,待蕭 反應過來時,已經直接出手,寧帝只哼了聲,便被他一掌打的跌出去好遠。

「皇上,皇上你有沒有事……」尺素驚慌地跑過去扶起他,他卻靠在尺素臂彎里歪歪捏捏的站了起來,笑的很是歡暢。

「刺客,有刺客,快保護皇上……」宮中侍衛頃刻間將兩人包圍起來。

華清酌越眾而來,看到被人強制催吐的人一愣,小小的張了張嘴,「先生……」然後這兩個字終究沒多少人听到,他看到那人痛苦的嘔吐著,發絲微亂,眼瞳里盛著淚水的樣子,讓他的心一悸。

想要上前,她跟前卻已有了一人。

「不要白費力氣了。」寧帝由尺素撐著站到了觀星台的圍欄前,他看著底下的廣場,吃吃一笑,「這是江湖上唐門特制的蠱,入口即化,頃刻間就會融入血液中,你放心,這東西死不了人。」

「只是個子母蠱而已,朕的尺素沒有事,鳳卿念便沒有事。」

「蕭 。」他輕輕笑著,「你可知我有多恨你們父子,你們把我的養母奪走,卻把不想要的江山丟給我,丟之前可有問過,我可喜歡?」他指指心口,笑聲在夜空中分外詭異,「我試著去當一個好皇帝,可是不行,我心里有怨恨,我既想治理好這錦繡河山,又想把這江山統統毀去。」

蕭 緩緩站了起來,朝他伸出手,「葉寧,你過來。」他直覺他站在那里很是危險,忍不住上前又走了兩步,柔聲的喚他回來。

寧帝卻像是沒听到,只是溫柔的捧著尺素的臉,柔聲道,「不要怕,她身上有的東西你也有,若是你有事,鳳卿念也活不了。」他說著哈哈大笑起來,一點點拭去她臉上的淚,「湄兒,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他說著,猛地推開她,翻身滾下了觀星台。

記憶中眉目姣好的女人抱著他教他認字,告訴他自己將會是主宰端宥的男人。

無意中闖進冷宮時,被瘋娘娘抱著被迫听了一晚上搖籃曲的自己……

前塵往事不斷閃現,最終也只余下了那個低眉臻首自請去佛寺的女子和那個身穿鳳袍一瘸一拐朝自己走來的尺素。

他想他輩子,恐怕永遠也想不起欠了那個女子什麼,甚至都想不起來她到底是叫的什麼。

而能讓尺素活下去,他便是死也無憾了。

恰此時更鼓敲響,莫桑率兵趕到觀星台下的廣場,只听一聲淒厲的尖叫,一個穿著明黃龍袍的身影直直墜落,在離莫桑十步開外跌的血肉模糊。

手中掛著的佛珠在瞬間崩裂,陳芸怔怔的看著馬車里四處滾落的佛珠,不禁輕輕按了按心口。芷蘭小聲的問她怎麼了,她說了聲沒事,緩緩靠在馬車壁上,卻不知為何,眼淚一點點從眼眶里落下來,到最後止也止不住。

觀星台上蕭 慌張地沖到圍欄,扒著往下看,下面的莫桑正好也抬頭來看,兩人目光一對,一個難掩哀傷,一個無動于衷。

卿念恍惚地癱倒在了原地,怔怔地去看尺素,卻見她軟軟跪坐在地,嘴里念念叨叨說著,「都是騙人的,騙人的,你說我是尺素,可還是把我當做蘇湄,騙人的……」

卿念終于不忍再看,緩緩閉上了眼。

誰都沒有料到這場簡單的立後大典會以這樣的方式結尾,觀星台下的廣場有一瞬間的凝滯,片刻後齊刷刷的一片刀戟落地聲,齊聲擁護,「國不可一日無君,請王爺稱帝!」

寧帝的尸體還在不遠處靜靜躺著,鮮血在慢慢的流淌,那話隨風一飄,合著血腥味向著更遠處掠去。

端宥蕭家眼下除了蕭莫桑,只有寧帝留下的血脈,寧帝留有三男一女,其中長子體弱多病,到如今已有七歲,可大多數時候都是臥床度過,二皇子三皇子是孿生兄弟,年紀小小卻聰明透頂,長公主與大皇子同歲,卻一出生就是個啞巴,如今的形勢已等不及諸位皇子長大成人,一瞬間,要蕭莫桑稱帝的呼聲頓時高漲,就連高展等人都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東邊的南昆王早在幾年前駕鶴西去,如今把持朝政的王太後亦是祁陽的公主風璃,祁陽與南昆漸有合作趨勢,而端宥西邊的郡國鬼方也有崛起之勢,這些因素都迫使端宥需要一個皇帝,畢竟外敵虎視,容不得端宥再自己亂!

要莫桑稱帝的呼聲只高不落。

蕭莫桑卻不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觀星台上的蕭 。蕭 勾唇一笑,緩緩除上偽裝。

杜謙在此時捧著寧帝罪己詔而來,站在蕭 身邊,當眾宣讀,「朕以幼沖,奉承洪業,不能宣流風化……」一道罪己詔,將他從登基始所犯的錯一條條列了出來,霎時間全場靜默下來,更讓蕭 及蕭莫桑都跪了下來。

罪己詔後,卻是一道遺旨。

「朕自知有罪,然百姓無過,為彌補朕之過錯,朕決意立三皇子為太子,親奉先帝遺子蕭 為攝政皇叔,洛邑王蕭莫桑,虞柳,杜謙為輔政大臣……欽此。」

這道旨意一出,場面瞬間不能控制,無數的人小聲交談著,又齊齊往這高台上的青年看去。這當中,卻要數蕭莫桑最為震驚,當年他明明已經設計將先帝炸死在回宮途中,又怎麼可能還有個遺子在?

卿念怔怔看著修身而立的蕭 ,腦中也只循環的剩下四個字……先帝遺子……蕭 ,她苦笑了下,你果真,好大的來頭。

寧帝看來當真怨恨洛邑王,臨死都不讓他如願登上帝位。如今寧帝已死,蕭莫桑事出無門,又被那道聖旨拘了身份,一頂輔政大臣的帽子扣的死死的,讓他氣得回了府就摔了東西。

「這寒蕭公子……不,這蕭 ,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東西?」他恨恨敲了下桌面,「老師,當初是我們眼睜睜看著先帝被炸的尸骨……」

虞柳伸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懷疑先帝並沒有死。」

「所以他的兒子回來報仇了,恩?」蕭莫桑冷笑一聲,眼神陰鶩,垂于腿側的手已捏了起來,眼中滿滿都是殺意。

PS︰已經凌晨一點了,還有五千字可以和明天一起更嗎,TAT,還要上班,實在撐不住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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