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啞的乞求聲傳來,陸凝然止步,轉身,他抖動著雙肩,死死地抱緊著那骸骨,怕稍一松手,便會消失不見,那無助的背影,使得陸凝然心中猛然一抽,緩緩來到他的身旁,蹲下,右手搭在他顫抖無力的左肩上,給他安慰,沉默不語。
磅礡大雨不期而至,雨水傾盆而下,無情地打在他們的身上,君墨寒固執地抱著骸骨,不肯離開,陸凝然感受到了他內心的恐懼與莫大的悲傷,竟是移動不了腳步,只能默默地在一旁陪著他。
千清殿外,宮女太監靜候著,卻也不敢進來,他們自是知曉皇上的脾氣,不敢輕舉妄動。
雨中的兩抹金色,上等的錦繡衣袍早已被雨水打濕,君墨寒的淚水混合著雨水拍打在那俊朗的容顏上,卻沖洗不了他滿身的悲戚,他的痛誰又能了解呢?
陸凝然額間的劉海黏在臉上,雨水傾瀉而下,使她睜不開眼,而她,卻依舊蹲在一旁,未曾離開。
君墨寒痛哭流涕,抬眸,淚水與雨水早已迷失了鳳眸,依稀間看到身旁那倔強的容顏,她指尖的溫暖傳遞與他,使他冰封依舊的心在瞬間洶涌沖擊著,低頭,注視著懷中的骸骨,轉身,左臂伸開,將眼前的女子擁入懷中,將頭埋入她的胸口,吸允著她的馨香,破碎的聲音如泉水般流出,「有你這樣陪我捱著,淋著,凍著,痛著,真好。」
陸凝然听著他如此默默的話語,心中竟生出一絲暖意,雙臂撐開,回抱著他,感受到他渾身的冰涼,心中暗沉,他的心怕是早已變成千年寒冰了吧,陸凝然暗自緋月復,他曾經到底遭遇過什麼呢?為何,面對這副骸骨時,卻有著莫大的悲哀,她到底是誰?
腦海中浮現出關于他的傳聞,四年之前的宮變,他弒兄殺父,才奪得帝位,自此,整個君氏至親血脈,除卻他之外便再無他人,可是,墨竹卻是他的弟弟,外人卻不知?他的過去到底是怎樣的呢?
在她思付之際,懷中的男子一手緊抱著骸骨,昏睡過去,現在的他太過脆弱,完全不是昔日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陸凝然低頭,看到他緊閉著雙眸,淚水化成流水,不斷地溢出,她真切的體會到,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的真正深意,她抬手,輕輕撫上他略顯蒼白的俊朗面容,昔日眉頭舒展的劍眉,此刻卻緊蹙著,「來人!」陸凝然不免心生憐惜,長嘆一聲,喚道。
「老奴參見皇後娘娘。」花嬤嬤疾步走來,待看到陸凝然懷中的君墨寒時,哭腫的雙眼,不禁又熱淚盈眶。
「皇上傷心過度,現下需要歇息,擺駕回景儀宮。」待看到花嬤嬤滿臉淚痕,自是明白,花嬤嬤今日的舉動太過反常,定是是知曉內情的。
「是。」花嬤嬤領命,與陸凝然將君墨寒小心扶起,安置于鳳輦,大雨磅礡,一行人冒雨行走在穿堂間。
景儀宮內,陸凝然命人為君墨寒換了干淨的衣裳,而自己也換好,來到內殿,看著鳳榻上躺著昏迷不醒的君墨寒,「皇上可有大礙?」注視著正在把脈的王太醫,低聲問道。
「並無大礙,皇上只是傷心過度,傷及心神,加之淋了雨,有些微的感冒,臣這便開藥,每擱兩個時辰,喝一次,出了汗,明晚便好。」王太醫起身,回道。
「嗯,王太醫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陸凝然看著面前已過六旬的老人,輕聲道。
「臣告退。」王太醫低頭,恭敬地退了出去。
陸凝然移步至鳳榻旁,「你們都下去吧。」低沉命令道一旁伺候的宮女。
「是。」宮女領命退下,這內殿中,除了陸凝然與君墨寒,便再無他人。
陸凝然坐與鳳榻旁,端詳著鳳榻上的君墨寒,一臉的病容,昔日和煦的光芒此刻早已消失,眼角依舊淚流不止,夢囈道,「不,不要離開我,不,不要!」說著,雙手從錦被中伸出,在空中不停地揮舞著。
陸凝然不忍,未免他受涼,伸手為他掩被,右手卻被他的大手緊緊握于掌中,他才安穩下來,似是尋到救命稻草般,口中呢喃,「不,不要離開我,不要!」
陸凝然掙月兌不開,只能任由著他握著,感受到他掌心的冰涼,渾身不知何時已經開始顫抖,陸凝然沉聲喚道,「花嬤嬤,拿盆水來。」
「娘娘,花嬤嬤適才離開了。」殿外,萍兒輕聲回道。
陸凝然無奈,現下不能讓其他人知曉皇上如此的模樣,除了花嬤嬤,其他人定是不能進來的,正暗自緋月復之時,緊握著她的手被大掌大力一扯,她猝不及防地便倒入他的懷中,陸凝然面色微紅,匆忙起身,而他卻一個翻身,將她抱入自己的懷中,他的口中依舊呢喃自語。
陸凝然抬眸,對上他緊蹙著劍眉,鳳眸緊閉,渾身發冷,冒著冷汗,惻隱之心油然而生,只能任他如此抱著自己。
不知幾時,君墨寒渾身顫栗,如千年寒冰,雙臂緊抱著她,卻不停地抽搐,陸凝然自是知道,這是重感冒的跡象,隨即,月兌掉鞋襪,滑入錦被中,與他緊緊相依,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他,讓他減少些痛苦。
陸凝然能清楚地听到他狂跳不已的心髒,雙臂攬上他結實緊致的腰際,將頭埋入他寬闊的胸膛,她的大腦竟然瞬間的空白,他身上獨有的氣息感染著她,讓她莫名的安心,許是自己也淋了雨,雙眼微沉,竟然睡了過去。
一夜的折騰,君墨寒疲憊地睜開雙眸,環顧著四周,這里,不是他的寢宮,逐漸回神,感受到胸膛處的溫暖,斂眸,看向懷中的女子,他的衣衫因為昨夜的掙扎,早已半開,再仔細看去,懷中的人兒發髻散亂,三千青絲灑開,金色薄衫微敞,金色肚兜隱約呈現。
君墨寒頓覺喉嚨干涸,拼命咽了一下,鳳眸微眯,直視著那露出的賽雪肌膚,遐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