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有說呀,這被水浸泡,很多物件都會腐爛,而腐爛會生蛆,這蛆就留在水中,這就是病因的一種。」染卿塵一本正經地道,「災區衛生條件差,加上其他各種原因,使得各種致病有害物沖進水里,並隨洪水擴散,當人們接觸到受污染的水時,各類致病的蟲子病毒之類的有害物,就侵人人體,使人得病,再加上災區醫者少,這生病的人得不到救治,成片倒下也不是不可能……」她盡量用簡單淺顯的理由說出來。這是為免衛立軒生疑,而她也無法告之衛立軒她為什麼會知道的原因。
听染卿塵如此一說,完全在理,衛立軒點點頭,「原來是這麼個原因!」當年受災生病的下屬沒有哪個能存活的,因此他們一直都弄不清病因從何而來,
「那該怎樣才能避免生病?」衛立軒嚴肅地問。
「不喝生水,喝開水;飯菜燒熟煮透,現燒現吃、生熟分開;還要殺蟲滅鼠。」染卿塵也認真地回答,「但做到這樣也並不能完全避免疾病的發生,只能說是起防治作用,減少生病的機會而已。」
「這樣已經很好了。」衛立軒低低地道,「總好過死一大片。」那年組織里逃不掉的人很多,太可怕了。
「我要去南方一趟。」他沉吟了一會兒,然後抬頭對染卿塵說道。
他要把這實情以自己的親眼所見的方式告訴皇上,這事才不被人置疑,這事才能暴露出來,他的身份是最合適的,水部郎中,又是國公府的世子,先皇祖皇帝的聖旨里,國公府的說話絕對有份量,令人正視與重視。
染卿塵一呆,「你要去災區?」
在她看來,雖然衛立軒應是很強的一個人,但也應該是沒受過什麼苦的人,這會兒去災區,能行麼?他並不知道災區會是怎樣的慘狀吧?
「嗯,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動身,待會我就進宮,跟皇上請命。」衛立軒一決定,當即就快速用起膳來。
「妾身幫你收拾行禮。」染卿塵也不知說什麼,她也不會出言相勸他留下來,男人,是要做大事的。
「不用,你坐下陪我吃飯。」衛立軒把月靜盛好的一碗米飯放到她面前,「晚上進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晚上你不用等我。」
「嗯,那妾身早上要送夫君。」這衛立軒突然要離開,染卿塵心里怪怪的,感覺不舒服,為什麼,卻說不上原因。
「好!」衛立軒很快吃完,洗漱一番後,立即就進宮去了。
染卿塵也只是囫圇地扒了幾口飯,就讓人將晚膳撤了下去。
然後吩咐月靜和芳草給衛立軒收拾行李,她自己則回了清風閣,從藥盒里拿了幾味藥丸,用小瓶裝好,記上標簽,一起放進了衛立軒的行李里。
這晚,衛立軒果然是回來得很晚,染卿塵睡得並不安穩,因此他一進來,她便醒了。
衛立軒鑽進床鋪,一把將她抱在懷里,這懷抱,似乎含有許多的不舍。
「吵到你了?」衛立軒低聲地道。
「沒,是妾身睡不著。」染卿塵靜靜地依偎著。
「別擔心,我會很小心。」衛立軒輕拍她背後安慰道。
「嗯!」染卿塵雖然很想再與他說說話,可又不知從何說起,便調整了一下在他懷里的姿勢,緩緩地閉上眼楮,專心睡覺。
這一刻,染卿塵的心里,升起了一絲不舍與依戀,還有一絲不安。
第二日一早,染卿塵送衛立軒出了二門,看著他跨上白馬,手上的馬鞭一揚,打馬而去,身後騎馬緊跟著的仍是他的貼身近衛衛忠。
這一回,衛遷不用做替身。
沒過多久,染卿塵即去給老太太請安,將衛立軒出遠門的事告訴了老太太,當然,她沒講,這是衛立軒主動請命,只說這是府衙的安排。
但一樣,還是引起了衛老太太的擔憂,只是孫子已走,她也阻攔不了,心里有點怪到染卿塵為什麼不阻攔。
染卿塵卻也不知衛老太太的怨怪,只若她知道,定是只能無語以對,衛立軒決定的事,似乎不是她能插手的。
而此行,衛立軒是福是禍,誰也說不準。
衛立軒離開了幾日,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夠回來,國公爺昨日也被皇上叫到了宮里,為南方水患的事商量著,至今都未回府。
衛老太太也因擔心遠赴南方的孫子,寢食不安,日日在佛堂里念經。
各院受罰佛堂念經的太太們這會兒也受罰完畢,都歪在床上休息著,讓酸痛的雙腿徹底得到休息。
這一日,染卿塵與白薇小竹正在繡房里擺弄著,畫一些繡樣,準備讓丫頭們照著繡,要做一件冬衣,準備冬至那日穿著的。
「女乃女乃,文管家送來一封信!」青黛還在門口聲音就傳了進來。
「信?什麼信要文管家親自送來?」染卿塵覺得些奇怪,是什麼人給自己的信呢?還要文管家親自送來。
這文管家名字叫衛文,是國公府的大管事,染卿塵只在祭祖那日見過,當時整個祭祖的過程應該都是由他來準備的。
當日,也沒見他擺什麼架子,可越是這樣,染卿塵就越覺得他與一般的管事顯得不同,讓人不敢忽視,小廝們在他跟前都是恭恭敬敬的,國公爺對他也是很尊重。
「是從凌陽城過來的!」青黛笑著將信遞給染卿塵。
凌陽城,她沒有認識誰呀?
青黛待染卿塵接過信後,神色微微一收,說道︰「女乃女乃,文叔讓我和您說一聲,三少爺今日招待了幾位朋友進府,都是些不務正業世家的庶子,閑混浪蕩的人物,若您無事的話,盡量別不要離楓林院,要是必須出門的話,定要多帶幾個人在身邊侍候,免得遇上那些不正形的人!」
染卿塵眉頭緊皺,衛立宸這是想做什麼?
「最近三少爺常與他們相約在花樓,听說老爺也知道,讓蓮夫人多注意多關心三少爺,不過蓮夫人卻沒有約束,也沒有什麼責罰!」小竹立即倒豆子似地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平日她最愛竄門子,因她性格開朗,單純愛鬧,府里的丫頭也愛和她說話,所以這府上的事倒也知道得多。
染卿塵淡淡地點點頭,注意力放回來信上。
她輕輕地拆開信,不多,就一張,她打開信紙,才一低頭看,「卿塵吾妻」,啊——原來是衛立軒寫來的,不知有什麼事。
她揮手讓丫頭們先退下,然後她繼續往下讀,讀著讀著,臉上卻飄上了一抹紅暈,原來並無什麼大事,不過是衛立軒在離開的第二日,到達凌陽城時寫來的思念之詞。
這——可不可以算是她收到的第一封情書?染卿塵將信折放回信封里,然後放進了一個紫檀木匣子里。
她心里有一絲甜蜜。
晚上。
「娘,你說三少把他那些狐朋狗友請進府里來住,是為了什麼?難道他以為家里能作主的人都不在,他就可以為所欲為,露出他不學無術的尾巴了?」
「怎麼可能,有那女人在,她怎麼可能讓他兒子做破壞形象的事?」冷哼的聲音,「這其間定有什麼陰謀,咱們就等著瞧吧。」
「娘,真的讓五少女乃插手管事?」
「她管不管事倒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家主是誰當?況且,她想管也沒這麼容易呢,雖然老
太太似乎在幫她,但何償不是利用她呢?」
「你是說老太太在利用五少女乃女乃名正言順地奪回中饋大權?」聲音里透著驚訝。
「那是。」
「娘,這老太太也真夠怪,明明她自己都還想管事,可為什麼當初又讓出管事的權力。」
「這可由不得她,別以為國公爺孝順,就會事事听她的,畢竟這是國公府,還是由國公爺作的主,那女人枕頭風吹得好,國公爺就把中饋大權交給她,而那女人也精明,得了管事大權,其他的故意做低伏小,不就是想讓國公爺看到,然後支持她嘛。」
「原來是這樣,難怪老太太明面上有壓倒那女人之勢,卻又是待而不發,原來是不得發啊。」
「這次五少出門,你讓你老子想想辦法,趁機給他動些手腳,若是能設計給別人動手更好。」
「嗯,我會找機會盡快跟他說。」
「最好把五少女乃這條路也給斷了。」
「娘的意思——?」
「絕對不能讓她懷孕了。」
「我看,最好的辦法是讓五少沒有子嗣?」陰惻惻地聲音。
「兒子,你學壞嘍,居然想讓五少不能人道。我想,若真那樣子,他肯定會想要一命嗚呼算了。」
「娘,你說什麼呢?沒有子嗣跟不能人道可是兩碼事,沒有子嗣,以後他有多少女人我們都不怕,否則要想那麼多法子去對付那些女人,難度增加了不少。哪有對付他一個人來得容易。」
「你以為五少身邊的人是吃素的?若他真的這麼好對付,早就不是目前這個局面了。」
「老太爺還真是疼這個孫子,給他備了那麼多能人在身邊。」聲音里滿是嫉妒。
「總有令他措手不及的事。」
「娘,你說,五少對五少女乃的好是不是真的?」
「這男人的心,我們做女人的哪里會懂?」聲音里含有幽怨。
「若是真的,他就有弱點讓我們抓了。」
「若是假的呢?」
「那五少女乃可就太讓人憐惜了,還以為自己得了夫婿的歡心了呢。」
「兒子,你該不會是喜歡人家五少女乃了吧?」
「不行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兒子,你千萬不可感情用事啊!」
「娘,兒子象是感情用事之人?」
「不是最好,晚了,回去睡吧。」
……
夜深寒意重啊……
躺在床上,睜著眼楮看著帳頂,今晚的染卿塵怎麼也睡不著。
不知為什麼,她今晚總覺得心緒不寧,在她心底,對衛立軒終有些牽掛著。
有多久沒這樣牽掛過一個人了,她微嘆了口氣,也不知衛立軒到了沒有,災區的情況怎麼樣了?
沐國的地理她看過,知道南方都有些什麼城,這些城遭災,可真是沐國的一大損失啊。
沐國最富饒的城池,其實是在南方,沐陽城不過是因其是首都而顯繁華罷了。
南方的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幾乎供應著半個沐國的民生需要。這次遭受巨大損失,整個沐國的經濟都要受到影響,而周邊接壤的風國、雲國一直都窺覷著沐國富裕的南方,這回會不會趁亂攻擊呢?
隨即,她又搖搖頭,看來自己真是太不安了,這國與國的爭端自己居然也在這里作無用的胡思亂想。
這沐國是皇權第一,皇上的國家,若人家不擔心,自己也是瞎操心罷了。
還有這衛府,對皇上的態度真的很奇怪,說是怕嘛,看起來還真有是怕的,可她總覺得不對勁,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因為,在這國公府里,沒有一絲怕的意思。
是國公爺的沉穩與小公爺的明朗,給了她的錯覺麼?
她想不通……
染卿塵翻身就想面朝床外側躺過來,轉身間,從開著的窗子往外望,離窗子大概十丈遠的大樹的樹梢上,高高地站立著一個著紅衣的女子,這猛地一眼瞧見,著著實實把她嚇了一大跳,心都快蹦了出來似的。
看見紅衣,她第一反應就是那日上靈峰寺時對她嗆聲的女子,待定晴一看,卻又不是。
窗外月光正亮,把這女子的輪廓照得清清楚楚,更添了一種月光下的神秘。
這女子看起來象是那種豪情大氣的江湖兒女,是那種肆意灑月兌的女子。
此刻卻有些陰郁地盯著自己的房間。
她想干什麼?
正在她猶豫著該不該讓對方知道自己已發現了她時,突然,窗台外邊響起一串細碎的腳步聲。
染卿塵眉一皺,不是她的丫頭。
自從衛立軒常在她屋里歇下,為免自己不自在,也免了丫頭們的尷尬,染卿塵都不用丫頭在外屋守夜,漸漸地也成了習慣。所以這會兒也不可能是丫頭走來,丫頭們的腳步聲,她能分辨得出。
她下意識地又抬頭看向樹梢,只是梢頭上已空無一人。
難道他們是一伙的?染卿塵伸手到枕下模底出一物,撰在手里,然後悄悄起身,迅速地轉到帳幔外的轉角,那里堆褶的幔子剛好讓她隱身里面。
很快,一個身影從窗子爬了進來,悄悄地模到了床邊,只見他剛想伸手拉開帳子,卻猛覺肩膀一麻,整個人就定在那里了,然後又被人用力一揣,歪倒在地,卻也看不到被誰偷襲,只覺眼前仿佛有一片紅色晃了一下,然後他就昏過去了。
染卿塵隱在幔角里,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是那名紅衣美女去而復返。
雖不知她是友是敵,不過,也深知自己的藏身處對方早就看在眼里,因此也不藏著,大方地走了出來。
「多謝小姐相救。」
「你怎知我是來救你的?」紅衣美女正是金如玉。
因她好奇究竟這染卿塵何德何能,竟得衛立軒的青睞,于是就想來看一眼,沒想卻讓她看到了欲行不軌的人,仗義的她本不欲管,因為染卿塵可說得上是她的情敵了,但卻又說服不了自己放下不管,因此她現身了。
「不管是不是,總之剛才之舉是就行。」染卿塵看向她的眼楮,淡淡地道,「而且,小姐不象凶惡之人。」
「哦——?」金如玉道,「這倒奇了,難道說我的臉上寫了我不是惡人幾個字,所以讓你一眼看出我不是凶惡之人?」
染卿塵微微一笑,「不是,是你的眼楮,里面寫著于心不忍。」
金如玉眉毛一挑,還真給她說對了,不禁對這名叫染卿塵的女子升起一絲好感,「你的眼楮也告訴我,你不是惡人。」
「所以……」染卿塵笑容加大。
「所以我是來救你的。」金如玉也笑了起來,更顯豪氣大方。
「我喜歡你!」金如玉大方地道,然後語氣一轉,「可惜,我們做不得朋友!」
做不得朋友?染卿塵心中一動,便笑道︰「沒關系,只要不做敵人就好。」
金如玉微微一笑,眼楮朝地上的男人看了一眼,示意道︰「這人,你打算怎麼辦?需不需要我幫你……」把他拎出去。
「不怎麼辦,放了。」染卿塵淡淡地道,「你幫我弄醒他就好。」
「好!」對于自己放倒的人,也不問為什麼要放了,金如玉只點了點頭,一顆珠子便從指尖彈出,直射地上男人的穴道。
只見地上男人一道申吟,便睜開了雙眼,迷糊間看見兩個美人,便月兌口喊出聲道︰「仙女!」
「哼。」染卿塵冷哼了一聲,伸手展開手中之物,正是她從枕下取出的,一個小藥瓶,從瓶里倒出一粒藥丸,快速地丟進他口里。
那藥丸入口即化,驚得那男人連忙直摳自己的喉嚨,想把入口的藥丸吐出來。
「遲了。這藥沾水即化,然後直接從皮膚參透入體內。」染卿塵冷笑一聲。
「你……你……」那男人嚇得那是語無倫次了。
「只要你乖乖地听話,事情辦完了,我就給你解藥,不然讓毒藥發作,你就等著腸穿肚爛吧。」染卿塵淡淡地道。
金如玉見狀,不禁叫道︰「好,對惡人就該如此。」
「我听話,我听話。」那男人瑟瑟地道。
「好,我且問你,你是誰,是如何入得我府?」
「小人是何洛,是三少邀進府里的。」
染卿塵是早就料到三少今日邀請一些不正形的人入府,居心不良,沒想不良居心的對象竟然是針對她,那也就是說,是針對衛立軒而來。
哼,想趁衛立軒不在,除掉他的女人嗎?沒這麼容易。
「你如何進的這楓林苑?」染卿塵沉聲問道。
「三少告訴小人守院婆子換班的時間,然後由三少安排人轉移婆子的注意力,小人就趁機溜了進來。」那男人何洛立即如實說道。
染卿塵眉緊皺,這院子是否也太容易讓人混入了。
「為何要幫三少做這傷天害理之事?」
「小人輸了三少許多銀子,他說……然後……所欠的銀子一筆勾銷。」
「你行此事,就不怕連命都一起被勾掉?!」金如玉都不知這男人是嗜錢如命,還是色膽包天。
「小人也不願,只是三少說要把小人賭錢欠錢的事告訴給小人的父親,那樣小人定會被父親打死,所以……」原來還有這段,這何洛還真讓三少給抓住了把柄。
「待會兒從這滾後,不許將剛才發生的事泄露半點,你只要裝作找不著下手的機會就好。」
染卿塵冷冷地吩咐道。
「是,是,是!」何洛連連鞠躬哈腰,不敢有一絲的遲疑。
「怎麼來的,你就怎麼出去,若被人發現,你就等著被打死吧。」
何洛慌不迭地退了出去。
「你真的就這樣放了他?」金如玉皺眉。
「怎麼可能?」染卿塵淡淡地道,「給他吃的那顆藥丸是沒有解藥的,不過發作時的癥狀不是腸穿肚爛,而是十日後讓他全身潰爛三日而已。」
「好,就該這樣,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金如玉聞言一笑,「看來你才進府就有敵人了。」
「是,只是,這些都不是因我本身的原因而樹的敵人。」染卿塵淡然一笑,然後望了金如玉一眼,「包括你,也一樣。」
金如玉一怔,而後立即笑道︰「不錯。」
「本來我是不服氣憑什麼我會輸給你,衛立軒這樣的男人我是不會放過的。」金如玉嘴里有些苦澀,「可現在,我居然在考慮是不是該放棄的好。」
染卿塵靜靜地不說話。
一會之後,金如玉就爽朗地笑道︰「很開心今天能夠認識你,我叫金如玉,有機會去東海的話,你一定要找我,東海是我的地盤。」說完,她一個縱身,從窗子躍了出去,幾個忽閃間,人已消失。
而留在屋子里的染卿塵這會兒卻有些發愣,因為她從金如玉的嘴里听到了一個詞,一個令她極其敏感的詞——東海,這令她又想起賢能大會那日無意听到的秘密。
東海是她的地盤,難道說,那秘密與她家有關?
染卿塵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要接近秘密的中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