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連忙道︰「小嫂,我們進去看吧,這丫頭的樣子好奇怪。」
蓮夫人點頭道︰「提燈籠引路。」她朝那丫頭道。
還沒走到西屋門,進中屋搜查的婆子與丫頭也表情震驚的跑了出來。
蓮夫人眉頭皺眉,「韋婆子,怎麼回事?」
韋婆子的眼楮掃了眾人一圈,欲言又止。
三太太瞅著,連忙道︰「我看她們是被嚇著了,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回頭朝身邊的婆子道︰「孫婆子,你膽子大,領兩個人趕緊進去看看,可千萬別讓賊給跑了。」說完,遞了個眼色給孫婆子,孫婆子立即邊應著邊快步向中屋走去。
韋婆子與同進中屋的丫頭著急地想要攔住,卻被孫婆子巧妙地躲了開去,再要攔時,人都走到了門口。
沒一會,一聲驚呼從中屋里傳出。
韋婆子頓時滿臉的惶恐,全身嚇得有些顫栗起來。
三太太似乎也被那驚叫嚇了一跳,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雙手緊緊地抓住一旁的容靜如,迭聲問道︰「出了什麼事?不會是出人命了吧?」
容靜如被她這一抓一問,也被弄得心里緊張起來,嘴里喃喃道︰「不會,不會!」
這時,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奔出來,孫婆子已邊跑邊嚷嚷道︰「太太,太太,不好了,是三少爺與王大姑娘在床上……」
蓮夫人聞言,臉色大變,急忙往中屋奔去。
三太太也趕緊制止孫婆子︰「你亂嚷嚷什麼,這種事能大聲亂嚷的嗎?」她厲聲道︰「這姑娘家的清譽被你這一嚷,豈不全毀了?」
「奴婢知錯,實在是奴婢被嚇著了……本以為是抓賊,沒想最後竟成了捉奸。」說落,孫婆子連忙用手嚴嚴實實地捂住嘴。
三太太指著口無遮攔的孫婆子,氣得直跺腳,「你?真是的,你先退下。」
孫婆子喏喏地退到了三太太的身後。
三太太瞪了她一眼,舉步也想跟著進中屋去,至門口剛要跨入,卻象是又想到了什麼,便收腳回來,立在了門邊。
蓮夫人到了中屋,丫頭婆子們到了門口,都自覺地停住,沒有再跟進去,這種事她們听到了,本就要當作沒听到,所以這會更不該看、不敢看了。
府里出了這種丑事,現在被揭開了,對她們這些人來講卻並不是她們該好奇的事,誰也不知道,主子們會怎麼處置她們這些已听到的奴才們。
她們知道,若想要把這份差事做得長久、性命長久,便要知道分寸︰分得清楚什麼是能知道的,什麼是一點兒也不能知道的才可以。
而現在的事情是她們絕對不應該知道的,日後也不能提及一個字。
蓮夫人急步走到床邊,拉開床帳,立即驚呆了。
只見那寬大的床上,一男一女赤條條地相擁而眠,身上無一物遮蓋,薄毯早被扔到了地上。
那女子正是她們尋了許久的王若華大姑娘,而男子,則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此時,床上的兩人並未被屋里的這般大的動靜所吵醒,依舊是睡得很香,可見不久前的戰況是何等的激烈。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蓮夫人不置信地喃喃道。
但也不過一會,她便恢復了日常的冷靜,腦子飛快地轉著,這事三太太的人剛才已看到了,並且還嚷得人人知曉,想要遮掩那是不可能了。
她了解自己的兒子,平日雖是混了些,但她的話,衛立宸還是听的,他是絕對不會主動與王若華搞在一起,隨後,她又排除了王若華勾引兒子的可能,因為那王若華動心的人不是衛立宸,而是衛立軒,她怎麼可能會把自己的身子交給別人。
那麼,如今的情形,她雖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但卻也明白,這定是被人算計了。
她此刻心里恨得是牙癢癢,隨即想到,這房里的人是王若華,那剛才在中屋尖叫的人是誰?不會衛立軒進的屋子,剛好是在中屋吧?
她高聲喚了近身嬤嬤楊婆子進來,讓她將床上的兩人叫起,整理清楚了再出來,還低低吩咐楊婆子,千萬別讓王若華叫出聲,因為,當王若華知曉誰和她在一起,是絕對會尖叫的。
然後蓮夫人便急急忙忙地轉身出了中屋,等在門口的三太太立即迎了出來,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她看了三太太一眼,心里著實有些怨三太太的多事,若不是她的人瞎嚷,如今她都不會如此被動,而王若華這顆棋算是廢了。
而在門前等得心焦的王若玲已忍不住上前拽著蓮夫人的手,驚驚顫顫地望著。
蓮夫人不知該怎麼跟王若玲講出口,只苦笑地拍了拍她的手。
王若玲亦是聰明的人,這一下,也就明白了。
她的臉霎時變得慘白,只是,她一個姑娘家,這種卻干涉不得,她咬緊牙,低聲地道,「請蓮姨為姐姐作主。」便默默地退立一旁。
這時,抱廈前方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向抱廈快步走來。
當頭的,正是這院子的主人五少女乃女乃染卿塵。
染卿塵來到抱廈,看到蓮夫人與三太太等人都在,當下頗為有些驚訝,她道︰「听說有賊進來。」又見蓮夫人臉色難看,「沒抓著嗎?」
容靜如朝她微微搖頭,示意她先別問了。
染卿塵便又轉而看向中西兩屋,驚訝地道︰「這屋子怎麼打開了?進去搜過了嗎?」
掃了眾人一圈,卻沒有人回答她,只是大家臉上的表情都好奇怪。
蓮夫人嘆了一口氣,「我們先進去看吧。」
說完,帶頭先朝西屋走去。
染卿塵狐疑地跟著進了西屋,一踏進門,便听到有女子低低的抽泣聲。
「是賊嗎?」染卿塵奇怪地道,「已經被捉到了?」
只是仍沒人回答她,是不知該怎麼回答吧。
染卿塵似乎感覺到三太太望著她似有憐憫,而蓮夫人的目光有著期盼,她眼底閃過一道淡芒。
越靠近大床,越能感覺到那充滿的情糜之氣味,無不顯示著剛才在這里發生的事。
蓮夫人示意跟在身側的席嬤嬤上前撩開床幔。
席嬤嬤恭敬地走上前,伸後一撈,然後將幔子拉開,立即,床上的一切,在數盞燈籠地照亮下,便一覽無余。
一名女子正縮在大床的角落上,拉著薄毯的一角,遮蓋住的嬌軀,低著頭,失措地低泣著。
薄毯的另一端則蓋著一個男人,此時,男人向里側睡著,毯子幾乎蓋過他的頭,卻蓋不住他修長的著的大腿。
當即,年輕的丫頭們立即驚叫一聲,羞窘地轉過背去。
「下作的賤人!席嬤嬤,你上去把她拉下來。」蓮夫人厲聲道。
「不——要!」那女子抬起頭驚叫著。這光著身子被這麼多人看著,她雖想著要當眾暴露此事,但絕對不是暴露狂。
不過,她這一抬頭——立即引來幾道驚叫聲。
「朱砂!」驚訝的語氣有真有假。
而染卿塵吃驚地愣在了原地。
「怎麼是你?」蓮夫人以一種驚詫、置疑的口吻驚奇地道︰「你怎麼……」
朱砂「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是爺……是爺……他喝醉了!」她嘴里吐出更驚人的話了。
「你說什麼?!」染卿塵失聲道,「你……他……」染卿塵指指朱砂,又指指躺在床上呼呼睡著卻仍不知醒的男人,「他是爺?」眉眼深處卻閃過一道暗笑。
「嗯!奴婢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朱砂淚漣漣地道。
「哭什麼?爺們看上你,是你祖上燒了高香,你居然不識抬舉!」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屋內眾人回頭轉身,只見抱廈台階下停著一抬軟轎,衛老太太在丫頭婆子的攙扶下,跨進了西屋的門,只是此刻面色十分陰沉。
听到婢僕來報三少爺與王大姑娘在楓林苑後院發生的事,衛老太太一听心下先是一驚,隨後又是一緊,最後又才一松。
她心里明白,這事定然另有緣由。
三少爺與王大姑娘,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至少,蓮夫人不會同意,可如今偏偏發生了,除了是意外,就是被人設計。
待她趕到抱廈,才自軟轎中出來,便听到了西屋里傳出的話,心中大急。
衛立軒從小在自己身邊長大,平日並不是一個隨便于的人,以往喝醉了,也不過是睡一覺就好了,這會兒卻因醉酒強迫一個賤婢,事情若傳出去,這國公府的聲譽……
這隔壁還有王大姑娘與三少,好端端地怎麼會在楓林苑的後院出現,他們的院子根本就在相反的方向,這些事竟全都發生在一起了,這王大姑娘平日是喜歡軒兒的,怎麼會……
電石火光中,衛老太太突然明白過來。
若是衛立軒原是被算計與王大姑娘在一起的,那事情就容易講得通了。
看來,這事是被人識破了,于是反將三少引了來。
衛老太太首先想到的是染卿塵,是她嗎?可她為什麼又將朱砂扯進來,這不是染卿塵會做的事,應該說,不會是任何一個女人會做的事。
看來不是她,是另有其人了,是誰?
不管是誰,衛立軒終究還是被算計了。
當下也不是追查的時候,最緊要的是處置好當前的狀況,絕不能讓衛立軒的行為讓人詬病。
因此,才有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對朱砂的叱責。
蓮夫人、三太太和容靜如等上前給衛老太太見禮。
染卿塵也自驚愕中反應過來,上前給衛老太太見禮。
染卿塵吩咐人去開了東屋,請衛老太太進東屋。
衛老太太望了一眼倦縮在床角低泣的朱砂,心中大恨,她讓眾人先退出去,隨即吩咐一個婆子讓朱砂到帳後穿好衣裳,一會帶到東屋去。
衛老太太掃了一眼床上依舊睡得香的男人,上前推了幾下,居然一點醒的跡象都沒有。
她皺了一下眉,這醉得也太厲害了?!
衛老太太朝四周看了一轉,這屋子久不住人,屋內並無日常用品,最後她的視線停留在一旁桌子上,那里有一個茶杯。
衛老太太示意宋婆子將杯子取來,茶杯里還殘留著一點兒茶滓,她放在鼻間聞了一下,是醒酒茶的味兒,她並沒有聞出有什麼不對,便將茶杯交回給宋婆子。
衛老太太也沒發現有什麼可疑的,便要轉身出屋。
就在這時,眼楮的余光帶過床頭時,搭在那上面的衣裳落入她的眼中。
衛老太太怔了一下,那不是席間染卿塵換下的嗎?
她走過去,若有所思地拿起衣裳,誰知,就在拿起瞬間,衣裳里掉出一個白色的小團。
衛老太太示意宋婆子拾起一看,原來是一小撮被揉皺的紙片兒。
宋婆子將紙團兒打開,空白無一字,只是上面似乎沾有些粉沫狀。
衛老太太從宋婆子手里接過紙片兒,嗅了一下,沒啥味道。
衛老太太皺了皺眉,「讓人去把府中的大夫叫來,讓他驗驗,還有那茶杯,順便給五少爺也檢查一下,如此昏睡,不太正常。」
「是。」宋婆子應著。
將紙片兒與茶杯收了起來,轉身交代門外的丫頭去喚大夫來。
衛老太太又叫了人侍立門口等五少爺醒來,然後才攙了宋婆子去了東屋。
一進屋,衛老太太便盯著染卿塵厲聲道,「五孫媳,你屋里的人真是好樣的!」說完,將宋婆子手上拿的衣裳扔向染卿塵。
染卿塵面色自從西屋出來時,就一直十分難看。
她一把接過扔過來的衣裳,定楮一看,立即驚訝地道︰「這衣裳我不是讓朱砂送去洗衣房了嗎?」說完低斂了一下眼,眸中一道暗芒一閃而過,隨即她又抬起了頭來,滿臉詫異地樣子。
正好朱砂被領了進來。
衛老太太冷哼一聲,道「這你得好好問問你那丫頭。」
染卿塵立即看向朱砂,「怎麼回事?」
朱砂看著染卿塵手里的衣裳,心下一驚,急忙跪了下來,「女乃女乃,奴婢還沒來得及送……」
糟了,她本是借助這衣裳,讓衛立軒認錯人,只是最後她居然忘記把這衣裳藏起來了,她有些心虛,她知道,憑染卿塵的聰明,定會猜到這其中的緣故,不過,她倒也沒有慌亂,反正她想要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你不是早就去送了?」染卿塵盯著她,臉色並不好看。
「奴婢,奴婢……」朱砂並未想過,若事情暴露了,該如何解釋。
「定是她穿了五少女乃女乃的衣裳,五少爺認錯了人,才受了她的引誘。」蓮夫人咬牙切齒地道,聲音里透出一股恨意。
眾人聞言一片驚訝,再想想平日衛立軒的為人,以及他與染卿塵兩人間的感情,心下基本都認同了蓮夫人的話。
「奴婢沒有!」朱砂急忙分辨道,「奴婢並沒有穿,奴婢是一直拿在手上。」
「誰可以證明?」衛老太太冷冷地道,「你前兩日來我這里,我就猜到你這賤婢的心思不正,卻未料,你竟敢設計起府上的少爺來。」
「來人!將這賤婢拖到外面去,重打二十大板。」衛老太太冷聲道,先打了再說。
衛老太太認為,奴婢給主子做通房,是主子給的恩惠,只能乖乖地等著主子的召喚,卻是不容許下賤之人主動求之,更不能算計求之的,否則這是對主子的冒犯。
所以才會下令先重責,以示警告。
否則今後那些賤婢們豈不都以為算計主子,就可達到目的。
朱砂一听要被打板子,這才著慌起來,她掙月兌兩個婆子的挾持,跑跪到染卿塵的面前。
「女乃女乃,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沒有勾引少爺。」
染卿塵朝朱砂看了一眼,眼里並沒有同情,她將頭轉到別處,並沒出聲。
染卿塵在听到衛老太太剛才的話時,就已心下了然,果然是朱砂去了衛老太太那里告的狀,而月靜,不過是老太太叫去確認的罷了。
因為那日,據門房講,朱砂去探兄嫂早就回府了,而朱砂露面的時間卻差了很長一段時間,聯想到朱砂與兄嫂間的怨恨,極有可能又是受了刺激,讓她心急地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而且,昨日,月靜在染卿塵與衛立軒鬧意見之後,也向染卿塵稟報了衛老太太叫她去問話的事。
這更讓染卿塵將範圍縮小到了朱砂一人身上。因為,青黛不可能,芳草也沒那麼心急。
還有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染卿塵已早有準備。
當時,朱砂拿到染卿塵換下的衣裳,臉上那被壓抑著的驚喜的表情,令染卿塵的覺得怪怪的,心里總覺得不安,于是吩咐芳草跟去看著。
而王若華為了離席,故意與蓮夫人稟報一聲,也讓染卿塵覺得王若華在小題大做。
于是示意早就受吩咐注意離席人員行蹤的月靜也跟了去,這才讓她知曉了蓮夫人今晚的陰謀。
而朱砂知道了,不僅不向她稟告,還參與到陰謀中去,她的行為,讓染卿塵很失望。
她一直顧念著二人的主僕之情,一直沒有對朱砂動手,今晚卻已讓她不再心軟。
在自己不在國公府的這兩三個月里,朱砂因與某些別有居心的人走得太近,已變得太多。
朱砂今晚能成此事,也是別有居心之人幫她的結果,只是,朱砂並不知道,她不過是被人利用而已。
染卿塵心里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