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床羅帳,脂香撲鼻。楊庸醒轉過來,定了定神,確定無疑自己是在一個女人的床上。
酒後亂性了!
楊庸搖了搖腦袋,宿醉的頭疼讓他差點暈厥。掀開被子,果斷是赤身,光潔溜溜。一轉頭,只見身側臥著一個和衣而睡的女子,那女子胡亂搭了棉被一角,睡得正香。微微的鼻息吹過,一陣芬芳撲來。俯首看那女子,只見柳眉長舒,挺拔的鼻梁,殷紅的嘴唇,面上脂粉早已洗去,膚色可見白里透紅。一頭長發散亂,鋪了開來,一只柔弱的手也輕輕地搭在楊庸的胸前。楊庸恍恍然想起昨夜醉酒之事,頓時心如鹿撞。
楊庸掰開胸前的那只手,起床想要穿衣走人,這才發現身上所穿竟是不見。找遍了整個廂房,也不得所蹤。不得已只能披著棉被,推了推睡著的美人兒︰「姑娘!」
那女子微皺眉頭,緩緩地睜開雙眼,見是楊庸,便笑道︰「公子為何起得這般早!?」
楊庸哪有心情調笑,只道︰「姑娘可見了我的衣裳?」
「哦!」女子轉了個身,把楊庸拉回到床上,一手圈著楊庸,閉著眼楮慵懶地說︰「公子昨夜喝醉了,吐了一身。我讓媽媽把你的衣裳都拿去漿洗了,此刻恐怕還沒干呢,公子不如再睡一會。」
楊庸掙扎著想要起身,無奈自己力氣全失,哪里還能動彈。那女子側目往來,面上似笑非笑,「公子可記得昨夜答應賤妾什麼?」
「什麼?」
「那公子可記得昨夜做了何夢?」
「不曾記得!」
那女子便失落地自嘲一笑,道︰「果真是酒後胡言。」
「我答應你什麼了?」楊庸急了。
「沒什麼,胡言亂語罷了!」女子起得床來,梳理整裝。門外早有丫鬟端來熱水,女子自顧地梳洗。不一會,便使人拿來了楊庸的衣衫,「下人花了些時間,將公子的衣裳烘干了。粗手粗腳的,疊得不甚整齊。」
楊庸笑道︰「衣裳本就是用來穿的,疊那般整齊又有何用。」那女子幫著楊庸更衣,一絲不苟地將一副捋平,摩挲著那錦緞的材質。
楊庸有些尷尬,想找話題,便問︰「不知姑娘芳名?」
「風塵之人,賤名又何足掛齒!」那女子道。
楊庸道︰「那總得有個稱呼吧!」
「施施,姓梁。」
楊庸哪里知道,昨夜他喝得爛醉,在花廳里大肆喧鬧,揚言要「揚刀躍馬,恩澤四海。」惹得一眾恩客哈哈大笑。幾個紈褲受不得這等狂徒,便要尋他麻煩,楊庸只喊「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被那幾個紈褲揪住就打,體弱的楊庸哪里招架得住,三五下便被這些人打得倒地不醒。
老鴇嫌他事多,要將他掃地出門。梁施施見這年輕人雖然輕狂,卻實是發自內心的怒吼。定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腌事,又見他出手闊綽,穿著不凡,便有心結交。于是閉門謝客,將他安置在了自己的房中。楊庸醉酒之後尤其話多,拉著梁施施的手,便出口戲言「娶妻當如此!」梁施施只道這人喝多了,不料楊庸卻目不轉楮,信誓旦旦。言罷倒頭便睡,尤是不肯松手。梁施施不得已只能和他睡在了一起。豈料半夜楊庸做起夢來,胡話連篇,一會要平遼定北,一會又要收復燕雲。梁施施料想這定是個胸中滿腔抱負卻郁郁不得志的年輕人,怎料楊庸一骨碌爬起床來,正經八百地說道︰「我日後若是出將入相,你定是將相夫人!」
說罷,便是手舞足蹈。旁人看他像個瘋子,梁施施卻是心中涌動。
清醒的楊庸只留下名帖,說是日後再會,留下一張余溫未散的床榻,自己失魂落魄似地在城中轉了一個多時辰,左右想了想,只待酒氣全消便回了府宅。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茜兒和柳兒卻一夜未眠,見楊庸回來,二女登時喜極而泣。
「公子這是去了何處,惹得茜兒哭了一夜!」柳兒眼眶紅腫未消,顯然也是落了一夜的眼淚。
茜兒拉著楊庸的手,只一下,便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公子是夜宿他處,忘了回家的時辰。」柳兒睜大了眼楮,「你怎知道?公子還有何處夜宿?」
茜兒道︰「公子面色蒼白,似是喝了許多酒,可衣衫上卻無一絲酒氣,反而有一股脂粉香氣,還消多說麼?」
楊庸只是滿臉通紅,道︰「昨夜是喝多了,在攬月閣胡亂睡了一晚。」
「攬月閣?那是什麼地方?公子為何睡那兒?」柳兒疑惑地問。
茜兒本來還只是八卦了一回,听罷楊庸的話竟是有些生氣,頓時松了手,瞪了柳兒一眼,斥道︰「公子夜宿何處,又干你何事!」柳兒被罵得蒙了,久久不能言語,茜兒出了名的溫順可人,從來不紅臉,怎麼今日
那茜兒只是喝道︰「公子定然宿醉難受,你還不去弄碗醒酒湯?還不快去?」柳兒只感委屈,好不容易收住的淚水又奪眶而出。楊庸心里過意不去,便要出言安慰,不料柳兒一跺腳,已是轉身遠去了。
「茜兒!」楊庸回頭去拉茜兒的手。
「公子請自重。」茜兒表情漠然,言語間顯是有所怨氣。楊庸討了個沒趣,只好跟在茜兒的身後,去到了廳房。幾個家僕面面相覷,茜兒掃了一眼,「都干活去吧!」
楊庸忽然想解釋些什麼,只好道︰「茜兒,我沒干什麼,就喝高了。真的,你想多了。」
茜兒沏了杯熱水,道︰「公子言重了,奴家怎可干涉東家。只是青樓風塵之所,公子身子積弱,還是少去為妙。」言語間,竟是一股醋意濃濃。楊庸心里不知道是一副什麼滋味,嘴里想辯解,可話到口頭,居然只是「嗯!」了一聲。
不料剛喝幾口熱水,門童便來報︰「公子,攬月樓梁施施姑娘拿著你的名帖求見!」
「噗!」一口剛喝到嘴里的熱水頓時就噴了出來。茜兒的臉色變了幾變,終是代楊庸對那小廝道︰「請她進來吧。」惹得楊庸坐夜不是,站也不是,只好佯裝端著杯子喝水。卻見前廳門開處,梁施施穿上了一身錦襖,披一條鵝黃色披風緩步而來。俏臉上風霜未盡,卻笑意盎然,略施粉黛之下,一雙美目流盼,櫻唇微啟,竟是有些傾城之色。
茜兒一邊看了看那一襲鵝黃,又看了看端著茶杯不肯放下的楊庸,告了聲回避,竟是自顧去了灶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