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誤會了。
海豹沒那麼好心跟隨著他。是水面轟鳴的快艇把這些小家伙嚇了,看到沈烈回頭,那只胖子嚇的滑稽的在水里停頓了幾秒,立即轉向。
而沈烈隨即也看到了一條快艇劃過了頭頂。
前方不遠處已經是島嶼了。
最高的山峰黑森森的岩體已經在不遠處出現,一直蔓延著向下向下,仿佛貝加爾湖的底部深不可測。
沈烈看著頭頂上幾條快艇拉過了水面,整個天空被攪的破碎。
他吐了口氣。接上了氧氣吸了一口。
隨即猛的向下沉去。
斜斜的,向下而去,能看到攀附在岩壁上的水草,偶爾的幾塊平台上,那水波里搖曳著的海綿,還有些珊瑚。
斑斕的水底靜悄悄的。
魚兒無聲無息的游走在期間。沈烈默默的看著,然後轉了個方向。繞著山調整了下方向,來到了正南處。繼續向下潛去。
一道巨大的岩石斜坡出現了。
就是這里,下面該還有一道。果然,探照燈在百十米深的幽暗水底照出了一條巨大的蔓延的斜坡。這道斜坡渾然天成,很多年前,這里還曾經出現在陽光之下過。
無數的人在這道斜坡上掙扎。
沈烈仿佛看到了滔滔的洪水從遠方而來,那立在無數道河流口的騎兵,仰望著天空,看著處處點燃的烽火,他們接到的指令就是掀翻一切堤壩。
貝加爾湖進百水而只出一條。
被堵塞住了進水河流的貝加爾湖水位曾經下降了很多很多。那段日子里,百十條河流上,處處是堤壩。處處人喊馬嘶,橫掃歐亞的蒙古人驅趕著各色人種在草原上汗流浹背。
但是他們也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大汗的命令這五個字足夠讓他們去服從了。
是的,是大汗的命令。
抱著一塊大石,把身子壓到了那條長滿了水草,海綿,還有些亂七八糟東西的斜坡上。沈烈向上走去。如他記得的,一大片岩石堵在那里。縫隙里時而冒出一絲絲的水泡。
在湖水里生存的蝦魚閃現著,在燈光下悠然自得。
幾條巨大的扁蟲在淤泥里爬行著,細小的百足舞出絲絲的「煙塵」,居然還有龍蝦在那里張牙舞爪著。沈烈撥開了一些水草。「回憶」著他記得的一切。
然後丟下了巨石,身子向上浮去。
一直浮動到了頂端,另外一處斜坡下凹處,果然那里有著不起眼的縫隙。清理了在「洞口」縈繞的雜草,還有些該死的生物。
沈烈試探著向外用力的扒拉了下邊上的一片碎石。換了口氣,又扒拉下了另外一塊。
碎石滾落,「飄飄蕩蕩」的向下而去。洞口越來越大了。
沈烈一蹬腿,鑽了進去,燈光照耀下。一個「天然」的,經過偽裝的斜道上。沈烈回頭看看。努力向上而去。一股渾濁久遠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已經躍出了水面。
被「倒扣」了水底,和岩石渾然一體的大汗真正住所,歷經了八百年的安靜,再次出現在了一個人的眼前。
可惜,是個漢人。
因為倒扣著,所以水被空氣擠壓著,灌不進去。沈烈向上竄了不到五米,就看到了又一個轉折的斜坡。翻身上去,腳踩在了青石的甬道內。濕潤的環境下,腳下的青石有點滑。沈烈頭頂的探照燈亮著。他步步向上。
一切,越來越寬闊。
這個與世隔絕的世界,它的大門,呈現了沈烈的眼前。
兩扇高大的門。
薩滿教的古老符號涂滿了四周。
沈烈走到了門前。
這里沒有機關。因為大汗相信他的所在無人能來。因為他要「自由」。
門是純金打造的?
沉重的門,讓門軸都已經有點變形溢出了。伸出刀在上面劃拉了下,涂料下,一道金光。人言大漢之後中國無數的黃金好像失蹤了。
其實,在這里吧。
征服天下的蒙古人把流落在民間的,流落在帝王墳塋內的黃金收刮一空,鑄造了這里面的一切。
用力的推了下,大門紋絲不動。
沈烈試探著吸了口八百年前封存在這里的空氣。狠狠的揮舞出了手里的刀。砰一聲,金星四濺著,沈烈看到門上被砍出一個大口。
里面,露出了鐵心。
「靠,包金呢?」沈烈詫異的看著才發現,原來里面是銅。但是這層黃金也足有一厘米厚。沈烈靈機一動,對著高達三米的門縫隙處狠狠的挖去。
金純度越高,越軟。
比起手上這把水鬼刀,的確不堪一擊。
面對這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沈烈也毫不動心。他模模的挖著,很快的發現了里面的內杠,取出了射釘槍,抽出了箭,刺了過去,低吼了一聲猛的一挑。
當啷!
沈烈捂住被壓出了血痕的手,里面那根長長的門扛挑起了一下,又落回了原處。
頹廢的看著,比劃著那個弧度。沈烈知道,不把那根二十厘米距離上的門插挑起,自己是無法進去的。
琢磨了下。
沈烈掏出了槍內的線。扣在了門插上,然後拔出了家伙,向上攀登。刀一下下狠狠的刺進了黃金內。拽著他的身體,開始歪斜。
沈烈咬牙切齒的努力向上,然後玩命的狠狠刺出那根箭。
把線繞了上去。
一個簡單的杠桿形成了。箭在他的玩命下,該刺進了黃金縫隙後面的銅內了吧。沈烈想著,下來抓起了射線,再次回到了上面,仰頭卻發現了門框上的獸吞。
還有碩大的銅環。
低頭看著被自己搞得狗啃似的黃金門,沈烈簡直欲哭無淚。狼狽的把線穿了進去。然後抓的緊緊的,然後努力向下跳去。
呼一下。
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門杠被拉了起來。
沈烈的身子向下,落地的瞬間看到門杠那長長的頭帶起了。猛的發力,轟一腳踹去,門砰一聲向內一傾,撞開了一個凹處。
縫隙錯開,沈烈歪著腦袋看去,那根變形了的門扛卡在了哪里。
沈烈連忙伸出手,持刀爬上去,用力的頂著,嘎吱嘎吱的聲響下,那道門杠終于過了頂。
門轟然大開!
一陣風呼的一下從里面襲來。撲撲撲撲撲!
二排金色燈座,依次點燃。整個大廳映入了沈烈的眼前,他目瞪口呆的看著這除了秦王地宮外,該是最宏偉的地下殿堂。
這才是大廳。
四壁畫著彎弓搭箭的蒙古烈兒,縱橫在歐亞的版圖上,整個四壁,都是這些。地上是潔白無暇的玉石,盡頭的長階上,一座寶座。
一套金色盔甲放在上面。邊上是筆直豎起的,真正的蘇魯錠長矛!
仰望著那和天空一樣弧度的穹頂。
零散著的寶石帶出了日月星辰,還有白雲朵朵。
整個大廳仿佛一個巨大的蒙古包似的。一如當年大汗的金帳!
邊上站著的,該是四子︰術赤、察合台、窩闊台、拖雷
另外一邊的武將該是四杰︰博爾忽、博爾術、木華黎、赤老溫。
一面成吉思汗的畫像在後面的屏風上。
威嚴的看著前方。
沈烈賊頭賊腦的看看,邁步向內走去。本能的追著風來的方向,繞過了大廳,繞到了後面的一條長長通道內。
四壁玉石所砌。
映出人影。
沈烈向內急走。一尊鐵色的雕像出現了。
繞過了它。
四周是玉石砌成的內室。以及再向後的通道。
沈烈發現整個地形是斜斜向上的。
奧力宏達島足有730平方千米。
在下面的這座秘密陵墓的宏大可想而知了。
沈烈閃進了內室,內室的門處長明燈依舊閃爍著微光,實在無法想象什麼樣的設計能讓它們長明到如今。
沈烈嘆了口氣閃了進去。
也許是古人的喜愛吧,玉石,刀槍,盔甲,和烈馬的尸骸,以及雕像。
這些曾經陪伴它們主人的附屬,也歸于了地下。
從架子上拿下一把彎刀,歷經八百年歲月,北國的冰冷地下,茫茫的湖水環繞中,它還是那麼的鋒利,上面依稀有著一泓血色。
沈烈提著彎刀向後繼續走去。
蒙哥的記憶里。他的戒指來自他的祖父。
這對沈烈很重要。
因為歷代戒指的主人下場他全知道,唯有成吉思汗,安然去世!並且闖下了偌大的帝國。
戒指到底會帶來什麼,成吉思汗是偶然麼?
還是必然?假如是必然,為何其他人,就已知的幾位主人卻人人不得善終呢?
抱著這個疑惑沈烈繼續前進。
再一間滿是符號的玉室出現了。
一如之前的大廳那樣的寬廣。
數不清的燈圍繞著,錯落著駿馬的雕像,武士的雕像,其中一座圓圓的台階上,是一尊沉實,碩大的棺。
沈烈屏住了呼吸走了過去。
不可思議的整面水晶下,一個面容枯瘦身材欣長的老人躺在那里。
栩栩如生。
深凹下去的眼眶里,那雙曾經威風凜凜的眼楮已經枯竭,緊緊的閉著。
臉頰瘦削。下頜有須。
沒有血色的嘴唇邊,是一團白色的駱駝毛。蒙古人的習俗里,人的靈魂就在那里。
頭頂是天空。隱隱的有風在四周游走著。
燈光明明滅滅,照耀著整個大堂一片肅穆。白色的玉,鐵色的棺,描金的刀躺在他的手邊,一把長弓斜斜的橫在他的胸口。
幾枚箭整齊的束在箭壺之中。
哦,手腕上還扣著上帝之鞭。
是他。
手指上有著戒指的痕跡,就是他。安詳的逝去的。沈烈低頭仔細的看著他的表情,是那麼的自然。隔了八百年的時光。
戒指的二任主人,相對。
在地下百米的深處,在貝加爾湖水的縈繞之中。沈烈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的退下了。
是什麼讓他不朽已經不重要了。
是什麼讓他功業不朽,也已經不重要了。他的帝國早就灰飛湮滅。他那強橫的後代也已經淪落為了三流的小國。
是什麼讓他沒有被戒指反噬,很重要。
可是沈烈突然想明白了。這又如何呢?他是他,自己是自己。那個年代,能留下什麼?蒙哥的回憶里沒有這些記載。
或者鐵木真也不知道吧。
身上有著蒙哥的回憶。
雖然是漢人,沈烈對著這樣功業的帝王,還是有著一份深深的敬仰的。他突然失去了探尋的意思。
有點覺得心頭空蕩蕩的。
腳步聲在甬道里回響著。
八百年來這是人類第一次踏足,或者生靈第一次踏足這里吧。
沈烈繞過了棺,一道斜斜的台階向下。
沈烈走了下去。
一如秦王那舉世聞名的兵馬俑一般,下面肅立著蒙古軍團,這是怯薛軍的制式服裝吧。是的。沈烈在軍陣里走著。
仿佛感覺到了數百年前,那陣殺氣。那場文明世界的災難。
他敬仰鐵木真個人的偉大,卻對他造成的後果感到悲哀。
中原文明就像個狂風中的蠟燭,險些就被他吹進了無盡的黑暗之中。就差了一點點而已。
沈烈慢慢的走著。
蒙古騎兵手里的刀槍,弓箭都是真實的。
三稜的破甲依舊寒光閃爍。彎刀的刃口依舊迫著森然。
軍陣的後面。
盡頭處,一面巨大的壁畫上,畫滿了鐵木真一生的功業,逐次展開,由右去左。
沈烈仰著頭看著。
慢慢走著,走到鐵木真一生的盡頭處,他突然心里一動!
猛的回身向外撲去。
旋風似的沖到了鐵木真的靈前。
低頭仔細看去。
玉璽!
他的頭邊,一枚背螭鈕五盤的玉璽,色澤綠而轉藍,閃著微光!
五代之後,中原王朝歷代的合法象征,傳國玉璽就失蹤了。然後有人說秦後便入了地宮,有人說元後流入大漠。
今天沈烈說,鐵木真藏起來了!
「不是我不厚道。」
沈烈低聲的禱告著,緩緩的抽動了水晶,輕微的響聲中,那枚藏在駱駝毛下的,半遮半掩著的玉璽,出現了沈烈的面前。
鐵木真的嘴里,閃著光。
含著一枚珠。
沈烈低頭,取出了玉璽,卻毫不猶豫的把水晶再次覆蓋上。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唐後千年時光了。玉璽又回到了漢人的手中。
那枚寶珠該是他身軀不朽的原因吧?不管他有多少的罪惡,還是功業,不能否認他是那個時代的,最偉大的英雄。
沈烈不想褻瀆。
提著玉璽,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下,沈烈不懂那些,但是他知道,能在鐵木真身邊,足夠說明了它的真實性。
戒指踫觸著玉璽。
沈烈忽然覺得一陣微熱。
他訝異的看去,戒指閃著光,玉璽也微微的亮起了一分。沈烈皺起了眉頭。連忙向外而去。一直沖到了進門大廳處。
坐在了台階上,寶座下。
把玉璽捧在了手心中。
一股真正的清涼從手心向著手臂向著心,向著腦而來。沈烈異常敏感的察覺著這種變化,他模糊里感覺到了鐵木真沒有失控的原因所在。
他閉起了眼楮。
沉下了心。
跟隨著那股緩緩流淌在身體里的異常,漸漸的,漸漸的,頭腦一片空明。
六個羊皮紙上的符號在腦海里出現了。
旋轉著,那片山脈也在旋轉著。
整片的白色鋪天蓋地,飛快的後退著,後退著。山脈開始顯現在沈烈的眼前。沈烈瞠目結舌的看著山脈所在的地方。
如此的陌生。
山脈里,高大的黃種人長袍飄飄。來去如風。
遠遠的站在半空,沈烈看著下面不可思議的一些景象,茫然的抬起頭來四顧。
周邊是無窮無盡的大海環繞著。
整座大陸上,仿佛後現代科幻文明似的建築,船舶,飛行器!偏偏來去的卻是身材高于漢人的,黃種,古裝人。
這里是哪里?
沈烈痴痴呆呆的看著倒退的鏡頭忽然停滯了。
之前偶爾看到的一流火光原來是長達數百年的戰爭!
二個文明之間的戰爭。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
二團火焰在天空在大地開放。天空里,火焰變成了九個太陽。可是那大地上,本是四季如春的大陸突然漸漸的冰封,扭曲。
鵝毛大雪鋪天蓋地而來。
詭異的卻是四周的海水在沸騰著。
水汽循環到了空中,大雪繼續紛飛,沈烈越飛越高,低頭看到以大陸那片最高山脈為中心,白色開始蔓延。四周熱氣騰騰。
整個藍色的星球水霧蒙蒙。
猛的,亞洲大陸上那團火焰飛快了。
其中的一道光迎面而上,穿過了沈烈的身體。沈烈甚至能看到里面那個男人堅毅的表情。驚的沈烈猛回頭去,光柱迸裂,準確的擊打在了八處圍繞著星球的火焰上,轟轟轟轟轟的響聲不絕于耳。
後羿射日!
沈烈腦子已經不夠用了。
下一個瞬間,他已經來到了亞洲的上空,一條奔騰不息的河流邊,一個民族在一個男人的帶領下,正在努力發展。他們征戰四方,他們休養生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直到一個帶戒指的,滿臉花紋的魔王出現。
戰爭再次爆發。
鋪天蓋地的黃沙里,那個男人驅動了戰車,長入亂軍,手起刀落,魔王倒下了。
黃帝蚩尤?
蚩尤才是戒指的第一任主人?
沈烈猛的想起讓自己得到戒指的那個胖子念叨的,蚩尤魔王!
蚩尤,是的,一定是蚩尤!
而那邊,曾經四季如春的大陸現在冰封。四面環繞著水,不是南極是什麼?
衛星地圖曾經發現南極下有著冰封的城市遺跡!
就是那里!
沈烈長長的嘆了口氣。
一口氣吹散了漫天的黃沙。
戰車上,那個強壯的男人帶血的長劍突然指向了南方,然後堅定不移的抬頭看著沈烈︰「去!」
沈烈一個跟頭摔了下去。
鼻青臉腫的爬起來,滿眼是搖曳的紅光,和漢白玉的玉磚地。冰涼的地面刺激的他一下子跳了起來。那枚玉璽靜靜的躺在了旁邊。
沈烈連忙撿起了它來,小心翼翼的擦拭檢查著,還好,完好無損。
誰說玉璽被砸裂的?
被砸的是贗品吧?沈烈仔細的看著玉璽,試探著把它貼上了自己的額頭。玉質清涼,再無異常。
沈烈凝神的抓著它,檢查起了自己的身體內部。
他發現,自己的腦海深處,之前那片清涼的所在,又擴充開了很大一片。整個陵墓的地圖也清晰的映在了腦海內。
而他發現如今的自己,眼楮可以看世界看的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