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 14回 受制

作者 ︰ 死亡軍刀

「沈烈,既然你醒來時就已經身在林中河邊,對之前的事情全無記憶,那你為何會知道自己名為沈烈?」

沈烈垂手立于中軍帳內,面對「三堂會審」之一陽騖的質疑,拱手解釋道︰「回稟將軍大人,草民能夠記住名字和草民會使用武藝一樣,全部是出于一種身體的本能,草民也無法解釋,但是欺瞞將軍大人可是殺頭的重罪,草民知則必言,不知也不敢妄言。」

陽騖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側頭看向了端坐在正位上,從打沈烈進賬後就一言未發的慕容恪,與此同時,沈烈則微微垂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擺出一副目不斜視心無旁騖的模樣,看起來倒是鎮定自若頗有些大家風範,讓用眼角余光瞄著他的陽騖很是滿意。

但是他滿意並不代表其他人也滿意。

比如端坐在慕容恪右手邊的那位長著絡腮胡子的大將軍,他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用鼻孔看著沈烈,而且時不時還會用神眼與站在中軍帳一側的車燦交流一番,好像生怕沈烈不知道他們之間有著親密的不正當關系似的。

然後,就在陽騖已經詢問完畢,正在等待慕容恪發話的關鍵時刻,這個與車燦有奸情的大將軍突然說出了一句話,既在沈烈的意料之中又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總而言之,就是證實了他的猜測,這對賤人打算聯手對付自己!

「元帥,我以為此人實力非凡勇猛可嘉,實乃難得之人才,但是可惜,他失意在先目前查無實據,所以難當重任,不如就先劃入低等漢兵之列,負責軍備雜物,待得查明正身之時,再行提拔如何?」

沈烈聞言幾乎是動都沒有動一下,他知道如今自己的命運捏在當家做主的慕容恪手中,而且是別無選擇的那種,所以自己還是稍安勿躁伺機行事的好。

只要能暫時過得這一關,他就準備溜之大吉,倒也不懼怕車燦和這個大胡子賤人。

「嗯,車將軍所言有理,此事就有勞車將軍處理吧。」

慕容恪一開口就準了大胡子將軍的提議,倒是讓沈烈松了一口氣,可是當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大胡子姓車的時候,還是禁不住偷偷望了一眼自己左側的車燦,而且還在他的眼楮里看到了「奸計得逞」這四個字。

像,真像!

剛才自己進帳的時候,怎麼就沒發現那個獨眼龍和大胡子有七分想象?

真不愧是虎父無犬子,這爺倆不僅長得一樣丑,就連那卑鄙小人的秉性也是如出一轍!

沈烈啊沈烈,你來到這里滿打滿算都不到一個小時,就已經得罪了兩個小人,你說你這到底是什麼命?

看著沈烈被帶出了中軍帳,其他眾人也都跟著離開,帳內只剩下自己和慕容恪,陽騖才對著慕容恪笑呵呵的問道︰「你明知車堅父子定然饒不了他,還將他送到那二人手里,可是真的看上眼了?」

「知我者,杜秋也。」

慕容恪依舊還是這句話,但是這一次與之前在戰場上不同,他臉上不但沒有一絲笑意,還異常嚴肅的補充了一句︰「不知我者,車堅父子也。」

其實,還有一句話慕容恪沒有說出口,但是陽騖卻听得清清楚楚。

「知我者,可留,不知我者,不可留。」——

「五胡亂華」時期,漢人命賤不如豬狗,漢女更是會被胡人晚上當成泄.欲玩物,白天當做充饑軍糧,真可謂是戲.謔.凌.辱奸.婬.殺.戮無所不用其極,這些事情幾乎是人盡皆知,沈烈也都听說過。

所以當他听到自己將被編入低等漢兵的時候,就已經明白自己所面臨的處境必定是非常淒慘的。

從中軍帳一路走來,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並先行想象出各種自己有可能遭遇的慘狀,可即便如此,他仍舊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他面前是一個超大的柵欄圈,直徑足有近千米,柵欄內散養著兩三千頭猛象,其中有一部分悠閑自在的休息著,另外一部分則是繞著建在這個大圈里的若干個小柵欄圈溜達。

那些個小柵欄脆弱到仿佛一陣大風就能將之吹散架子,而且高度根本不及猛象的大腿,所以那些猛象只要稍稍低低頭,就能輕易的從里面叼出玩物和零食來。

而那玩物和零食就是漢人!

每一個小柵欄圈內都有幾十個衣衫襤褸的漢人,他們被用鐵腳鐐銬成一串,每當其中一個被猛象咬住的時候,其他人也會被腳銬牽扯著被懸在半空,或者直接被甩出去成為其他猛象搶食的玩物,剩下的那些漢兵則會拼命的往回拽腳銬鐵鏈。

甚至于沒等猛象將同族咬死,他們就已經扯斷了他的雙腳。

然後腳銬鐵鏈嘩啦一聲墜地,鏈子上赫然顯現出很多雙已經腐朽成骨卻依然被緊緊箍在鐵鏈上的腳,而望著這些腳的則是已經麻木到沒有任何知覺的漢人。

他們一旦拉回了鏈子,便幾乎是瞧也不瞧的趕回原來的位置干活,近乎于虔誠的編制著竹甲竹盔,仿佛他們手中拿得不是竹子,而是心愛女人的柔軟小手,是可以讓他們月兌離苦海的神明。

可實際上,卻抵不過一頓不足果月復的餿飯。

「這些就是漢奴,他們每編制一件合格竹甲就可換取一頓飯,而你們漢兵的任務就是發放竹條驗收竹甲,同時監督這些漢奴,如果發現偷吃竹條者就要立刻將之扔給猛象為食,絕不可以徇私舞弊!另外,猛象在營中地位高于你們這些漢兵,所以漢兵不可驚擾傷害猛象,否則力斬不赦!你听明白沒有?」

沈烈听得很明白,他的耳朵從沒有像現在這般靈敏過,他很慶幸自己要做的是漢兵而不是漢奴,但同時又覺得做漢兵似乎比做漢奴更加悲哀。

自己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漢奴被猛象蠶食嗎?能將那些餓得用竹條充饑的漢奴扔給猛象嗎?能忍住沖動不對那些凶猛的畜生出手嗎?

不能!

但是不能又如何?

雖然這些燕兵解除了獸化後,實力降低了不少,以目前自己的實力來說,以一敵百綽綽有余,以一敵千輕而易舉,自由穿梭于萬軍從中也不是未嘗不可。

但是這軍中可不只有普通燕兵,光是這一路走來所見到的各路大小將軍就接近百位,就算他們每個人都只有鐵甲將軍十分之一的實力,那也夠可怕的了。

所以,他現在除了忍耐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

為這些漢奴出頭嗎?

如果原本的歷史就是如此,那麼他根本改變不了什麼,因為他救得了一時卻不救不了一世,等到自己離開,這些漢奴恐怕會遭受到比現在更慘不忍睹的懲罰。

但是,如果原本的歷史不是如此,無論是人體獸化還是戰斗法力都是本不該存在的東西,那麼他倒是還有一線希望……

只要解決掉那個改變了這段歷史的魔戒宿主,一切就會恢復到常態。

可是那個宿主如今人在何處?羅莉又在什麼地方?

他根本一無所知!

「 嚓!」

就在沈烈走神的瞬間,一副沉重的鐐銬已經死死箍住了他的左腳踝,他循著這根足有嬰兒手臂粗的鐵鏈望去,見這周圍數百漢兵都被拷在類似的鐵鏈上,每根鐵鏈上拷著十個人,大家的行動範圍都受到彼此的牽制。

要走一起走,要停一起停,誰也跑步了。

見沈烈低頭望著腳銬默不作聲,車燦便以為他是要運功掙月兌,畢竟這種鐵鏈根本拷不住他這樣的高手,他隨時都可以輕易弄碎,所以車燦那只孤零零的眼珠子一轉,便對身旁的漢兵營營頭下了命令。

「如若他敢掙月兌鎖鏈就將這條鏈上的漢兵全部丟進柵欄里喂猛象!如若他敢逃走,就把這一營的漢兵全部斬殺!」

沈烈聞言猛地的抬起頭來,正看到車燦一臉戲謔的注視著自己說道︰「沈烈,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他們可不行,所以,如果你不想連累同族的話,最好就老老實實的呆著。」

沈烈將拳頭攥得咯咯亂響,恨不得馬上就打爛車燦的腦袋,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呢,自己的雙腿就被好多只手牢牢抱住。

他詫異的看去,竟是被栓在鐵鏈上的另外九個漢兵。

他們跪在地上抱著沈烈的雙腿,亂蓬蓬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血紅的雙眼中寫滿了哀求,可是卻緊咬著嘴唇不敢說出半個勸說阻撓的字來。

就連周圍的漢兵也都在不遠處齊刷刷跪倒在地,一個個磕頭作揖苦苦哀求,但卻依然沒有人敢張口發出半點聲音。

他們是被割了舌頭?還是被禁止說話?

沈烈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挫敗感,他有些後悔來到燕兵軍營,他寧願在魯口城門外九死一生,也不願意如此受制于人。

因為他還不夠冷血,不能眼看著這些人而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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