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的門打開了,這一次外面很安靜。
撒加看著來人,沒有動。
「兄弟,吃點吧,這有酒,還有肉。」一個高大的卷發男子笑道,「听說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說罷,他拍怕手,幾個侍者放下了托盤後離去。
撒加看了看托盤中的佳肴,也不說話,拿過來就吃。
「兄弟,你吃東西的樣子很獨特嘛。」卷發男子在撒加對面坐下了,拿過一壺酒,喝了一口,抹抹嘴道︰「還記得我不,我叫沙利文,是個修煉者,以前在王宮里混,現在在這個鬼地方待著。」
「這東西就是酒?」撒加望著沙利文手中的酒壺,停止了狼吞虎咽。他以前經常看到簡森和布爾喝酒,一副滿足的樣子,挺好奇的,但從來也沒喝過。
「是啊,嘗嘗吧。」沙利文將手中的酒壺丟給了撒加。
撒加接過酒壺,看了一眼,仰頭便灌。
「慢點慢點,這可是最烈的酒。」沙利文看到撒加被嗆著的模樣,不禁有點好笑。「烈酒,才適合我們這種人,那些聞起來香香的屁東西,只是那些貴族蠢貨用來發情的鬼玩意。」
撒加只覺得喉嚨里很辛辣,但他卻喜歡上了這種感覺,一口氣喝干了壺中酒。
「夠男人!」沙利文豎起了大拇指,這時,他看到了撒加腿邊放著的面具,不禁又問道︰「你長得挺好看的,為什麼要戴個面具,如果你不戴這個東西,我相信,只需要一晚上,你就能拿到比用死亡搏斗更多的錢。」
「我不需要錢。」撒加又拿起一瓶酒。
「那你來這里干什麼,听比奇老大說你很強,如果不是為錢,一個戰士,誰願意來這種地方供那些貴族消遣。」沙利文奇怪的道。
撒加沒有回答他,只顧喝酒吃肉。
「這面具挺有意思的,挺貴的吧。」沙利文伸手去拿撒加的面具。
鐺的一聲,酒壺砸在地上碎了,然後沙利文痛叫了一聲。
「別踫,我的東西。」撒加抓著沙利文的手腕,眼神變得很冷。
「我知道了,哎喲,放手放手,我可不是你的對手。」沙利文求饒道。
撒加放開了他,接著吃了起來,很快,幾個托盤的美酒佳肴一掃而空。
而沙利文則看著自己手腕上的一圈淤青,心里一陣後怕。「你叫什麼名字?兄弟。」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撒加。」撒加閉上了眼楮,不再理他。
沙利文看著盤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撒加,突然心里產生了一種懼怕感,愣了一會兒後,轉身走出了暗房。
很快,畢柯西地下比斗場的夜晚又開始了。
撒加以「面具凶獸」的身份參加了今晚的全部三場比斗,讓人們瘋狂到了極點。
無一例外,撒加的三個對手都死了,而且死得很慘,他們的生命就像被一頭凶性大發的野獸用巨力活生生的碾碎一般。
接下來的幾天,撒加每一天都是滿當當的三場比斗,和他比斗的斗士無一例外的都被殺死,「面具凶獸」這個稱呼也很快在霍坦丁的貴族圈里流傳開來,他們都說,只要想贏錢,就到畢柯西去下大價錢買一個叫「面具凶獸」的斗士贏。
撒加除了每天晚上出來比斗,其它時間就待在場地邊的暗房里修煉,沙利文每天都給他送飯,頭兩天是他一個人,後來又多了四個,他們都是畢柯西里的頂級護衛,叫迪亞拉、卡諾、費爾南多、布萊恩。
這五個人似乎非常欣賞撒加在比斗場上的雄姿,每天都帶著大量的好酒和食物,而且經常喝得大醉,搞得這間暗房就跟酒館一樣。
撒加也不排斥,一是沙利文五人帶來的食物,二是他喜歡上了喝酒的感覺,所以他對沙利文他們還是有好感的。
第六天,最後一天了,今天過後,撒加就將湊夠一百萬金幣。
傍晚,畢柯西地下比斗場後廳角落的一個房間,比奇站在一扇生鐵打造的門前,這扇門又高又寬,比起其它的門來說,幾乎大了一倍。
正當比奇準備敲門時,門內隱約傳出一聲女人的尖叫,然後就沒聲了,就剩下悉悉索索的聲音,也听不清楚。
比奇皺起眉頭,眼角那道可怖的傷疤抖了抖,看起來他似乎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
比奇.巴丁格。前希爾王宮侍衛長,兩年前,當叛逆費拉利用權勢讓自己的心月復蒙塔里爾取代了比奇的位置後,比奇拒絕了副侍衛長的位置,帶著忠心于他的沙利文五人負氣離開王宮,然後被奧蘿拉籠絡,一直待在畢柯西地下比斗場。
過了一會兒,比奇估計里面差不多結束了,敲了敲門。
「媽的!誰來煩老子!」
就算隔著大鐵門,這聲巨吼也讓比奇的耳朵嗡了一下。
「是我,比奇。」比奇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情緒。
「不認識!滾開!」又是一聲巨吼傳出。
比奇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一直站在門口,他不敢貿然進去,想起里面的那個家伙,他的毛孔就發麻。
比奇的實力很強,達到了九級斗氣的頂峰,一個非常強的傳奇戰師,但他知道,在傳奇戰師和戰聖之間,還隔著一個「極界」——這個突破到聖級的瓶頸,讓無數天賦很好的修煉者終生徘徊在聖級之外。
極界前和極界後,這是兩個概念,也是為什麼奧爾拉爾大陸上,傳奇戰師和傳奇魔導士很多,戰聖和聖魔導屈卻指可數的原因。
比奇不知道里面的那個人是不是戰聖,但他知道一點,里面那個人可以殺死自己,所以也只有站在門口等。
就這樣,一個小時過去了,已經有賓客來到後廳飲酒作樂,再過一會,今晚的比斗就將開始,比奇實在等不了了,咬咬牙,推開了鐵門。
這房間很大,黑咕隆咚的,一陣陣粗魯的鼾聲,從房間深處傳來。
比奇模了模牆壁的機關,打開了房間的魔晶石照明裝置。
只見一個身材魁梧到極點的壯漢橫在一張寬大的躺椅上,一頭又粗又硬的灰色亂發看上去張牙舞爪,黑褐色的皮膚有些發青,闊嘴扁鼻,寬寬的鼻翼一張一合冒著熱氣,嘴角掛著哈喇子,還有些血跡。
這個壯漢的容貌極丑,肩膀很寬,上肢異常粗壯,隆起的肌肉過于的壯實了,看上去很不協調。
這時,壯漢打了個呵欠,慢慢睜開眼楮,露出了紫色的眼球。
比奇一驚,他很怕看到這個壯漢的眼楮,因為那紫色眼球上,居然長了一副白色瞳仁!
「我餓了……」壯漢懶懶的看了一眼比奇,坐直了身體——比奇已經算很高大了,他竟比比奇還粗壯了一圈!
「先等一下。」比奇控制著心里的懼怕,「請您先參加一場比斗。」
啪的一聲,一個軟綿綿的東西砸在了比奇臉上,留下了粘糊糊的液體,比奇伸手一模,發現是凝合的血漿,然後,他低頭一看……
比奇強行把胃里涌出的東西控制住了。
一條手臂,一條白女敕的手臂,手已經沒了,膀子那里血肉模糊,明顯有啃過的痕跡。
「大爺我說什麼時候吃東西,就什麼時候吃!媽的,你們答應過老子什麼!」壯漢拍拍手,「不新鮮了,老子要吃活的!」
難道……剛才這個壯漢是在——
吃人!?
應該是。
仔細一看,壯漢的嘴角還掛著血跡,明顯不是他的,而且他坐著的那張躺椅上,也有斑斑的血跡,腳下,還有幾根沒啃干淨的骨頭……
比奇快要忍受不了了,從一年前這個壯漢來到畢柯西地下比斗場時,這個房間,就是他最不願意來的地方。
「快去給老子準備活的!大爺我舒服了,才會答應你們的條件!」嘩啦嘩啦,壯漢又躺下了,兩只大手歡快的撥弄著身旁的兩堆金幣,白色瞳仁里射出極度貪婪的目光,「金幣啊金幣,漂亮漂亮啊!都是大爺的,都是大爺的,哈哈哈哈!」
比奇不敢發作,咬牙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
外面又開始喧鬧了。暗房內,撒加皺起眉頭,停止了殺戮修羅天的修煉。
這時,沙利文推門進來了,神色看上去有點緊張。左右看了一下後,沙利文飛快的關上門,將一把匕首遞給了撒加。
看到撒加疑惑的眼神,沙利文啐了一口,「別發呆了,快把這東西藏在靴子里,說不定能保命!」
保命?撒加依舊疑惑的望著沙利文。
「算了,豁出去了。」沙利文咬咬牙,一字一句的道︰「你听好了,這是畢柯西圈錢的手段,你是犧牲品,現在外面所有的人都對你下了大注……哎呀,說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知道,今天和你比斗的對手很恐怖,連比奇老大都不是他的對手,你一定要小心,快,把匕首藏在靴子里,外面檢查的人我已經安排好了,他們不會搜查你的靴子。」
鏘!匕首插在了沙利文腳邊,他愣了愣,驚訝的發現,撒加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里,竟然迸發出興奮而狂熱的光芒!
「瘋子,瘋子,難道命還沒有一場比斗重要嗎!」沙利文看到撒加又閉上了眼楮,知道再說也沒用,悻悻的撿起匕首,開門出去。
……
王宮花園。一座漂亮的寢宮前。西麗雅望著黃昏的天空,一襲白色素裙,臉上微醺,嘴角輕輕揚起,透著幽怨。
夕陽的光線灑落在她身上,勾勒出讓人心里微微疼痛的曲線。
「呀!」身後的寢宮內突然傳出了一聲尖叫,西麗雅秀眉微蹙。
「公主,西麗雅殿下,不好了,不好了!」西麗雅的貼身侍女瑪麗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
「急什麼急,小聲一點。」西麗雅瞪了她一眼。
「失竊了失竊了!好多珠寶都沒了!」瑪麗上氣不接下氣的道。
「失竊?」西麗雅表情僵了一下。
這時,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遠處跑過,腳下跌跌撞撞,還險些摔倒。
「站住!」瑪麗率先反應過來,就要朝那人影追去。
西麗雅拉住了她,平靜的道︰「有侍衛在,你急什麼。」
「我的殿下啊,您還不知道嗎!」瑪麗急壞了,一把甩掉了西麗雅的手,邊跑邊說︰「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侍衛長特萊倫把侍衛都調走了!」
西麗雅望著瑪麗的背影,沒有說什麼,繼續望著晚霞緩緩流動的天空。
過了一會兒,只見瑪麗扭著一個人,怒氣沖沖的朝這邊走來,一邊走嘴里還一邊說著什麼。而被她反扭著雙手的那個人,猥瑣的彎著身子,像是在討饒。
「有意思,瑪麗果然學過武技。」西麗雅不由笑了。
可是,當她看清楚瑪麗扭著的人是誰的時候,笑容定住了。
特萊倫!?
也只有他,才會當這麼蹩腳的賊。
……
夜幕降臨。早春的霍坦丁在太陽落山以後,換上了一幅沉靜的模樣。
而另一幅雜亂荒婬模樣,則被小心的隱藏在畢柯西地下比斗場。
大廳中間的場地上,艷麗的燈光在閃爍,數十名只在圍著一匹薄紗的少女在音樂的節奏中,扭動著柔軟的腰肢,光潔的皮膚在光影的浮動中散發著勾動**的催化劑,像是在用肢體語言申吟。
「可惜了……」大廳最中央的包廂中,奧蘿拉兩根手指輕輕握住水晶酒杯的高腳,小指微微翹起。
她身後的比奇則苦笑了一下。
「本來還說趁這幾天還有機會,見一下那個叫‘面具凶獸’的斗士……」奧蘿拉的小指在酒杯邊緣敲打著,像是在對比奇說話,又像是在自語,「卡里特那個老東西每天都要舉辦什麼宴會,說是和那些家族新繼承人認識,身為王後,我不得不出席啊,費拉利那個蠢貨的叛亂倒是給了這個**的國家一點希望,腐朽的血,都流光了。」
「總是會繼承的,只是腐朽的上一代死去了,貴族的傳統永遠都是站在別人頭上奢侈的享受,用不了多久,那些新人也一樣會被腐朽的血液蠱惑。」比奇沉聲道。
「比奇,想起了什麼嗎?」奧蘿拉微微一笑,「如果你願意,你隨時可以成為我們杰德拉家族的一員。」
「我是希爾人。」比奇明白奧蘿拉是什麼意思。
「是啊是啊,費拉利死了,你也看到希望了,我知道,這兩年,你的心從來也不在這里。」奧蘿拉輕輕在水晶酒杯上留下了一個唇印,輕聲笑道︰「不過,有些印記是抹不掉的,就像外面這些人,他們的心早就腐爛了,你不也這樣說嗎。」
「不,那個人快回來了。」比奇眼神一凜,「他才是希爾強大的希望,才是我和沙利文他們要追隨的人。」
「那個人……」奧蘿拉眼神透著寒意。
「那只吃人的野獸已經答應了。」比奇眼神波動著,「我受夠了,違背自己的心願,將希爾的財富帶給你們杰德拉家。這是我在這里的最後一晚,像以前一樣,在‘面具凶獸’被殺死後,你會得到大量的金幣,我勸你,還是收手吧,等那個人回來,他一定會拔除這顆毒瘤的。」
「你告訴他了嗎,你們的大王子,羅納德殿下?」奧蘿拉轉過身,美艷的臉上透著奇怪的神情。
「沒有。」比奇嘆了口氣,「畢竟我在這里已經待了兩年的時間,你對我也很好,我是念在我們之間的感情,才對你說這些話。」
「還有我們的夜晚……是嗎?」奧蘿拉靠近了比奇,手在他胸前撫模著。
「到此為止吧。」比奇甩開了奧蘿拉的手,「不用等今晚了,我馬上就走,你自己保重吧,最好听我的勸告,不然等羅納德殿下歸來,我會第一個沖到這里來。」
說罷,比奇轉身走出了包廂。
「原來一直都在和羅納德通信嗎,比奇。」奧蘿拉望著關閉的包廂門,眼神竟有點飄忽,「那你為什麼還會留在這里,難道是因為我?」想到這里,奧蘿拉自嘲的笑了一下,「怎麼可能,我不過是個蕩婦罷了,就這樣吧,今天過後,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