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凌風傳 第163章 惜花之人

作者 ︰ 紀輕昀

凌風好奇道︰「妃暄既知石之軒為禍更甚,他武功若恢復以往的大宗師之境,亦或更上一層樓,為何毫無擔憂之色?」

按說,一個恢復巔峰狀態的石之軒絕對會是正道武林的惡夢,原著中師妃暄等人千方百計要阻止石之軒吸收舍利元精就是明證。可他從師妃暄面上絲毫看不到緊張,這並非偽裝可致,那會是什麼原因呢?

他與祝玉妍、獨孤鳳兩女消失了幾日,師妃暄應該猜測到他們有可能去煉化元精,但絕不可能知道他們已經吸納元精的絕大部分。

莫非她們靜齋還有什麼後手?正道方面可以出動阻攔石之軒的只有了空、四大聖僧與寧道奇,以這幾人的本事,要給石之軒來個千里追殺倒非難事。

師妃暄笑而不答,忽然岔往別處道︰「凌兄可知幾日前為何寧真人會沒有出手,放任凌兄進入楊公寶庫?」

凌風對此亦是不解,道︰「願聞其詳。」

師妃暄嘆道︰「寧真人是代凌兄擋過一劫哩!」旋即檀口輕吐,講明前因後果。

原來畢玄此回南下是為了一部《戰神圖錄》,他不知從何處探得此書藏于楊隋皇宮,便去江都尋楊廣交涉。楊廣哪肯答應,可一時間朝中無人可與之抗擷,便有人提議拿江湖上名聲正盛的明宗越說事。楊廣自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當下赦免了明宗越的罪業,封為天策上將軍,代為答應八月十五的約戰。賭注便是《戰神圖錄》。

現在李閥進取關中,也有跟隨的突厥戰士。自邪帝舍利的消息傳來後,群魔雲集大興,畢玄也前來湊熱鬧。當日畢玄一路跟蹤凌風,親眼見其打開躍馬橋中的機關,礙于約戰就沒有出手,想要跟隨入寶庫。寧道奇正在一側,現身相阻,一番激戰,自是凌風料想不到的了。

凌風這才知道當時兩大宗師均在暗處跟隨自己,冒了一身冷汗。若給他們跟蹤入了寶庫,自己這條小命怕是也丟在那里了。

他明白,寧道奇非是與自己有什麼交情,只是相較自己,畢玄得到邪帝舍利的危害遠甚,以其天縱之資,說不定會參悟通透,那樣對中原武林可是盛大的災難。

凌風不解道︰「寧道奇為何不代楊隋與畢玄與一戰?若給畢玄得到《戰神圖錄》,一樣是件慘事。」心想莫非是想借畢玄之手除掉自己?還有畢玄沒有強搶到《戰神圖錄》,反是听任楊隋定下約戰,其中定有他所不知的玄機。

師妃暄溫柔道︰「那前提是凌兄能有命參加江都的大戰,不是麼?」

凌風聞此,立即推翻她借刀殺人的猜測,原來她是想要提前安排人劫殺自己,那麼就不會再有江都之約,畢玄也就得不到《戰神圖錄》了。相比讓寧道奇與畢玄一戰,兩敗俱傷而言,讓寧道奇或者了空來殺自己顯然更加劃算。

連他自己也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因此生出怨忿之心,反是感興趣道︰「妃暄是在提醒凌某此際正處于巨大的危險中,並隨時有可能送命,是麼?」

師妃暄玉容泛起憐憫的神情,避開他的目光,投往永安渠北端遠處,嘆道︰「妃暄真不願與凌兄作對哩!」算是回答凌風的問題。

凌風傲然道︰「妃暄認為寧道奇確有能力殺掉凌某?」這話一半是源于自信,一半是試探對手是否寧道奇這個大宗師。

雨點驟大。

師妃暄輕垂螓首,轉看向渠水,雨水滴打在她的身上立時蒸騰起來,遠遠看去有如仙氣彌繞一般。她瀟灑聳肩道︰「若妃暄所料不差,凌兄的武功尚未踏入三大宗師一般的境界。妃暄毫不懷疑,假以時日,凌兄定會成為超越三大宗師的存在。但現在畢竟與多年成名的他們還有一定差距。寧真人要全力出手的話,凌兄還是自謀多福!」

凌風得到答案,並沒有欣喜,寧道奇與了空都差不多少,一道一僧,武功絕頂,甘給靜齋作打手,都不是什麼好鳥。他啞然失笑道︰「妃暄今日候在此地,就是為與凌某說這些麼?」

雖然她已受傷,但距上次與婠婠大戰後,她的武功有了長足的進步,怪不得她能看透他的境界。

他的武功確實還遜三大宗師半籌,如何突破那層境界他沒有半點頭緒,每念及此,他都十分懷念有老頭子指點自己時的日子。即便如此,但他自忖有三分歸元氣在手,未嘗沒有一戰之力,配合上他強大無匹的精神力,大興城四通八達的水道,要逃走該不成問題!

令他奇怪的是,四大聖僧似乎沒有告知她此事。是因為幾個老和尚對寧道奇的充足信心嗎?

師妃暄微笑道︰「妃暄只是心生感嘆。凌兄並非大惡之人,觀凌兄用語,也不是魔門中人,是麼?」

凌風搖頭道︰「不瞞妃暄,當日我習得魔門武功時曾立下誓言,算是入了魔門。不過,我對魔門好感欠奉倒是真的。現在門中弟子所作所為哪與‘聖’字沾得上邊,我自是沒必要往他們臉上貼金地稱之為‘聖門’。」看向她絕美無儔的面頰,「妃暄的意思是,凌某非死不可,是麼?」

師妃暄眼神毫無焦距地投向遠方,道︰「若凌兄改為支持明主,未必沒有一線生機。但妃暄知道,以凌兄的性情,定不會同意。」

凌風嗅著她獨有的清新芳香,吁口氣道︰「雖然我很想答應,但又知那是不可能的。眼下時局發展,並非我可以左右。」

靜齋擺明陣仗要把他留在大興。若今日師妃暄沒有告訴他寧道奇追殺一事,他還可以從容離開大興。但此刻不同,若他就此離去,避而不戰的心魔必將使他武功再無寸進。

以前他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但修習武功後才發現其中的玄奧之處。

追求天道重的是心靈的感悟,心性的磨礪。當他武功遠遜于對手時,逃走遠遁是理所應當之事,而武功與對手相近時還怯戰,那必會為心靈上蒙上層不可磨滅的陰影,對日後修煉真氣、比武對決都有著極大害處。

這也是凌風對本身武功的自信所在,若沒有創出三分歸元氣,他早逃得遠遠的。什麼狗屁天道,哪有性命重要?

所以他必須與寧道奇做過一場。

另一方面,他的決定要關系整個南方的局勢。眼下天下會的基業並不是他打下的,其中還牽扯宋閥與江淮軍,即便他不願參與這場爭霸游戲,他也不能自私地做主。縱是要投降李閥,那也是日後的事了。他決不能輕易許下承諾。

所以凌風已不能離開大興,也不會改投她那所謂的「明主」。

他對此不想多談,道︰「凌某冒昧問上一句,妃暄口中的明主,是否指李閥的二公子李世民呢?」

師妃暄心神一震,嬌軀微顫,輕聲道︰「凌兄果然厲害!」

凌風苦笑道︰「這個沒有多難猜?此回李閥能夠一路急進,怕是多有貴派的功勞。單單一個李閥還沒有這麼大的能量。據說李淵長子李建成對佛門有所偏見,何況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來得動人?」

師妃暄扭過頭,皺眉瞧他好一會兒,忽然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道︰「凌兄是在責怪靜齋的選擇麼?」

凌風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情緒,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搖頭道︰「任何門派都有其存在的理由,為了生存,如何選擇都無可厚非。」

他忽地失去了談話的興致,這幫女人以天下為己任,本身並沒有錯,但不該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到別人身上。為了鏟除異己,無所不用其極,這與尋常的政客有何區別?

難怪有人稱之為「慈航妓寨」。尤其是當她們為了所謂的大義而要殺到自己的頭上時,這種感覺更是難受。

好在李閥並未奪取關中,她們一切理由並不充分。不然就是要逼自己投降了。原著中,她們以突厥南下的民族大義為由逼寇仲交出江山,那更是扯淡了。

現在慈航靜齋與四大聖僧均知他沒有做過什麼大惡,只是沾著練過魔門的武功,與畢玄的交手賭約涉及到四大奇書中最神秘莫測的《戰神圖錄》,掌控的天下會還佔有數郡之地,所以他們都要殺掉自己。

更使他覺得古怪的是,他對眼前這個女子並沒有多少怨恨之情。或許她也只是個從小被洗腦的可憐人罷了。正如她所說,當自己有了足夠的實力時,她就會毅然為了師門而獻身。

換作婠婠定不會如此。當師門與本身的利益起了沖突時,魔門中人定會先選擇自身。這就是正道與魔道的區別所在。自己有什麼理由去責怪她呢?

可笑的是,自己正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追殺,性命危在旦夕,可自己還在可憐安排這場追殺的女人,真是諷刺。

自己還真是個惜花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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