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她坐在角落里,安靜的畫著她的素描畫。
而他,心不在焉的陪著孩子看著電視節目。
孩子們也不吵不鬧,沒有人以往的熱鬧氣氛。
只是。
他和她的目光,再也沒有撞在一起。
時光的每一分鐘消逝,都那麼慢,即使,這是他們在一起最後的時光。
夕陽,將整個房子染得絕美的通紅。
他站了起來,胸口的那股難受始終無法消散。
「走吧,我們該出發了。」拿起沙發上的外套,他利落的穿上,不忘叮囑,「多穿點,外面很冷。」
大踏步,他已經率先走了出去。
靜靜的,她合上素描本。
素描本上,是一個一臉冷硬的男人,他的身邊陪伴,嬉鬧著三個孩子。
是的,是三個。
還有一個新生命在她的體內茁壯成長。
環境優雅的法式西餐內,她的對面坐著一位俊雅、氣質清新的男人,他的聲線帶著一點磁性,很干淨,如溪面閃動,清澈的陽光一樣的聲音,「吃點什麼?」他低頭柔聲詢問自己的妻子。
那個女孩漂亮得很有女人味,短發有點微卷,很年輕,卻一點也不象夏醫生形容過的頑皮,反而,有一種內斂的端莊,一笑一顰都相當安靜,「烙豪,我想吃牛排。」話語象撒嬌,眉宇卻依然安安靜靜。
蹙了一下眉頭,夏烙豪還是點了牛排,「九分熟,不加辣。」
九分熟?
女孩正想抗議,卻在夏烙豪淡淡一瞥中,咽下了所有異議。
點的食品上了桌,陸辰逸面無表情的望了望夏醫生新婚妻子面前,熟得不象話,對他們來說,根本難以咽口的牛排。
「未熟的肉質含有多種害蟲卵,對胎兒不利。」夏烙豪動手幫妻子將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推到她面前,溫淡的出言解釋,並附加了一句,「我父母說,中國人有個老說法,如果孕婦動刀的話,會動胎氣。」所以,點牛排要同時避免兩個大忌。
有了?這麼快!
看來,夏烙豪說要把流逝的時光,都追回來,所言非虛。
而且分明緊張到又是研究醫學精神,又是研究迷信思想!
女孩的臉,有點不自然的潮紅,在桌子底下不好意思的踢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結婚不到二個月,就懷孕了,真的是太引人遐想了。
有蟲卵?對胎兒不利?
拿刀叉,會動胎氣?
悄悄的,方雅靜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小口小口的改吃面包。
面前,剛點的才三成熟的牛排,她踫也不敢踫一下。
大家都用好了餐,陸辰逸蹙著眉頭,看著她眼前沒怎麼踫過的盤點。
怎麼胃口越來越小?盡吃些沒有營養的食品。
但是見她臉色還算紅潤,應該又不象挑食的樣子。
「後天的婚禮,需要我們幫忙嗎?」為了修飾方才的羞澀,女孩善意的問著方雅靜。
哪知道,一出口,她的腿就在桌子下,被輕輕踢了一下。
烙豪很少會對她做這樣的小動作。
女孩看到方雅靜瞬間不自然的神情,及準新郎驟然僵硬的表情,再轉向夏烙豪尷尬的神情,諤然,她明白自己說錯話了。
可是,眼前的男女一個冷酷強硬,一個嬌弱可人,無論怎麼看,都賞心悅目的般配極了啊!
「我去一下洗手間。」尷尬的,方雅靜放下餐巾。
「我也去。」女孩也放下餐巾,徒留下兩個男人。
「決定了?」夏烙豪輕描淡寫的問。
原本以為,婚禮代表的是一個幸福的歸宿。
沒想到,新娘卻不是他以為的那一個。
在沙漠里,兩個人扯著對方的手,死也不松開的那一幕太震撼,久久的停留在夏烙豪的腦海里,所以,對現在的結局,難免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所以嘗試著將一切未塵埃落地前,約出來讓他們彼此踫個面。
作為朋友,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嗯。」陸辰逸點頭,卻有點心不在焉。
今晚,令她很尷尬嗎?
都難堪的去了好幾次洗手間了。
如果尷尬,又為什麼要答應一起用餐?
洗手間內。
兩個女人同時在洗手。
「那個……剛才真不好意思……」欣兒覺得好尷尬,都怪自己,一懷孕後混混噩噩的,根本連新娘的名字也記不住,夏烙豪又不喜歡說別人的八卦,害得她弄不清狀況,剛才太難堪了。
「沒關系。」方雅靜淡淡的笑,裝成不在意的樣子,胸口卻依然堵得難受。
自己愛的人就要結婚了……
一陣難受,她捂唇,干嘔。看到她這樣,欣兒急忙撫了她幾下後背,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懷孕了?」
故意不吃不熟的牛排,跑廁所的次數和她一樣頻繁,現在再加上干嘔。
情況和她太象了!
「陸辰逸的吧!」
對于對方的直接,方雅靜愣了以後,隨即難堪涌上心頭。
懷孕,本是喜事,但是孩子的父親即將成為別人的丈夫,怎麼看,她和孩子都不太光彩。
見她沉默,沒有承認,也沒有不論,欣兒已經了然。
只是她不解,「都有了這麼大的一張王牌,干嘛不去爭,不去搶?」即使這幾年的牢獄,令欣兒改變很多,但是她的性格,依然很直白。
而且,欣兒覺得,兩個人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那個男人看著這個女人的眼神,太壓抑,壓抑到近似一種深情。
「你知道嗎,其實以前烙豪對我只有兄妹之情,但是我一直不想放棄,用盡手段逼他和我結婚。人生就是這樣,不曾愛過,又怎能有以後問心無愧的松手?」只是,她比別人幸運那麼一點點,在松手間,才知道,烙豪的愛早已經潛移默化。
她咬著下唇,听著女孩的話。
很多時候,她承認,她的勇氣確實不夠。
「至少,你要爭取一下,不然,你怎麼知道他的選擇一定不是你?」
「讓他知道你的心意,另一個開始還是一個完滿的句號,至少,活著,不愧對自己的心!」
……
女孩的話,一直在她的腦海奏響,她發現,她心動了,她想努力看看,至少,不愧對自己的心。
陸辰逸將車停在她家的樓下。
她依舊,恍神。
他湊過去,幫她扣下安全帶。
她抬眸,眼楮一眨也不眨的望著他。
模模她清雅的小臉,他有一股深吻她的沖動。
硬生生壓抑下,幫她一顆又一顆的扣好外套的紐扣。
安全的退開。
「外面冷,照顧好自己。」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叮囑她。
「再見。」面雅生如。
「再見。」傻傻的,她下了車。
等他的車重新啟動了起來,她才醒悟過來。
這可能真的是最後一次說再見了。
「辰逸!」
她在後面小步的追趕。
這一次,馬上,他停下了車。
「你說過,給你點時間。」她呵著寒氣,鼓起最大的勇氣,「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在考慮和我重新開始?」
說這句話時,他確實有這樣的想法,忘記所有過往的一切,嘗試再次牽手。
但是,現在的他,只能保持緘默。
「還是,你還在怪我,沒有保護好那個孩子?」她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問。
真是個傻瓜,從他失去理智的在她身上發泄‘獸行’,事後愧疚到簡直自我厭惡,那時候,孩子的事,他已經不想去計較。
見他不開口,她急了,「你可以不結婚嗎?至少給我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我、我……可能……懷孕了!」這一次,她一定會好好珍惜他的孩子,一定一定不會再發生那樣令人‘愧疚’‘崩潰’的事情。
但是現在的她,是在以用一個孩子做為「王牌」,希望他回頭?
她太不光彩。
她的眼神飄忽不定,甚至不敢直視他。
明顯的,他覺得,她在撒謊。zVXC。
「你怎麼可能會懷孕?」
那天,他根本就沒有將‘種子’一數播在她的體內。
酒醉,卻也是清醒的,清醒到,記著每一個對她的傷害。
她的神經慌張了,眼斂不安的垂得更低了。
真是個傻瓜,想要撒謊,應該理直氣壯,大聲宣言全世界沒有一種避孕方法,成功率是百分之一百的。
這樣心虛的樣子,如何去說服別人,中了千萬分之一的‘彩券’?
揉揉她的頭,他語氣平和,帶著無奈的聲音,「回去吧。」
他和嚴潔的婚禮,是無論誰,也無法改變的。
她的心一涼。
「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你的答案,還是不變?」
這一次,她只敢用‘如果’兩個字。
他只能,點頭。
即使,知道會傷害她。
「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你會讓孩子一生下來,就變成父不詳?」
這一次,她用的還是「如果」兩個字。
那麼有責任心的他,真會棄掉孩子?
「如果,你有了我的孩子。」他終于給了她答案,同樣也是用‘如果’代替,「那麼,就拿掉他,因為,他是一個沒有辦法被祝福的生命。」
他說這個答案的時候,他的言辭並不冷酷,但是為什麼她感覺像12月冬日的陣陣刺骨的冷酷。
象你這種不懂保護孩子的女人,不配再擁有我的骨肉!
他曾經說的殘酷、決絕的話,又浮現在她的腦海。
摟緊自己,她勉強著對他擠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