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走下了床,心房的巨痛早已經漫過了傷口的裂痛。
她的寶寶,健健康康!
她必須親眼見證!
「小靜!」方媽媽根本攔不住她。
一站起,她捂著有絲裂開的傷口,不停的問,終于艱辛的上了一層樓梯。過起為以。
三樓,新生兒重癥監護室。
門口,她的一雙子女,早已經哭得虛月兌,直接坐在地上,抱在一起,不停的哽咽。
透過透明的玻璃,她怔怔的看到,簡僻的新生兒重癥監護室里所有醫生都圍繞著一個小嬰兒,那個嬰兒放在保溫箱里,全身插滿了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插管,甚至連呼吸,也全部靠供給。
酷熱的八月,那個嬰兒小小的身體,全身紫青色,居然一直在顫抖,顫抖的很厲害很厲害,或者正確的說,不是顫抖,而是抽搐。
很病態的一種抽搐,快不能呼吸的抽搐。
這種抽搐她見過,在沙漠的那個山洞里時,她愛的男人,也是這樣全身抽搐著,為了壓抑這種抽搐,他曾經甚至將自己的下唇咬到觸目心驚的血淋淋。zVXC。
那一幕,她永遠都忘不掉,所以,現在不用再溫習。
不要……溫習……
心房,太痛,卻掉不出眼淚。
一如,他結婚的時候,失去陸辰軒的痛。
一如,現在……
她就這樣呆呆的站在那里,全身的力量被抽走。
整個三樓,這麼安靜,只听到孩子們的微弱、絕望的哭泣聲。
和她,渾濁的呼吸聲。
如果有上帝,她只想問他,為什麼痛苦要沒完沒了?
給她一點幸福,可以嗎?
給她一點寧靜,可以嗎?
上帝,如果你還沒有閉上雙眼,
那麼,請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留在我的身邊!
上帝,如果我有罪,那麼,請全部都降罰在我的身上。
請放過那個小生命。
閉上眼楮,她輕聲的禱告。
絕望的禱告。
……
上帝听到了一個母親的聲音嗎?
突然,三樓的走廊一陣喧嘩。
然後,她睜開眼楮,看到了他。
戴著白色面具、身形異常高大、變得消瘦的他,他的步愎緊迫,身後跟著一大竄的醫療隊伍和先進的設備。
那隊醫療隊伍中,每一張面孔都很熟悉。
每一張面孔,都是醫學雜志上的明星。
每一張面孔,都代表一種權威。
……
他的目光,先看到她。
沒有時間多作眷戀,他只能先轉開。
然後,他看到他的兒子。
一個原本他並不知道存在的小生命。
但是,不用做任何猜疑,他就知道,那個孩子是他的骨肉。
因為,他相信她。
電話里,以前的舊下屬已經和他報告了孩子的現狀,但是,看到才知道,完全是兩回事。
他的身體一震。
那個小小的生命,在生死邊緣,努力的呼吸,努力的徘徊與掙扎。
那麼、那麼令人心痛……
他命令自己冷靜下來,把醫護人員們全部都拽了進來,指揮著搬進所有設備。
緊張、新一輪的搶救開始。
……
幾個小時後,才有結果。
他向一直呆呆的站在那里的她,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仿佛遙遠的距離,並沒有給他們帶來隔閡。
仿佛,他還是他,還是一直將她寵在手心里的他。
默默地蹲下,他小心翼翼的打橫抱把她抱起。
「好好休息,孩子一定會沒事。」
他這樣,向她保證。
……
中國結手工藝品店
傍晚時分
隔壁街的李媽媽正撓足勁了勸說。
「小靜,李媽媽是過來人,你一定要听我的話,乘著年輕早一點給這三個孩子安個家。」
李媽媽苦口婆心的勸說著,無奈听的人「嗯,嗯,嗯……」的亂應答著,所有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被年幼的兒子所佔據。
「康康不要亂爬!」兒子匍匐前進,她趕緊緊張兮兮的跟在後面。
這個孩子,因為一出生就被毒癮困繞,因為希望他健健康康的,所以取名叫康康,這孩子幾次從生命邊緣里頑強的掙扎下來,一直更是大病小病不斷,她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不操心?
「這孩子真厲害,才六個月腰桿已經蠻硬,居然就這麼能爬!」李媽媽嘖嘖稱奇,也跟在她後面話題轉回原來,「小靜啊,李媽媽是真的喜歡你,你的乖巧文靜,李媽媽都看在眼里。」
「謝謝。」她文氣的點頭稱謝。
啊!這個康康,居然身子一撞將小板凳撞得老遠。都不會痛的嗎?她心疼的要命。
「小靜啊,你李媽我啊,有個小兒子在A市會計事務所上班,雖然不是什麼大老板,不過總算是個收入穩定的白領,改明兒你和他見上一面?時間、地點都不用你操心,李媽媽我來安排。」
聞言,頓時尷尬,她正不知道該怎麼推拒。
那頭正在學習區織繡的隔壁道飾店的王阿姨已經笑出聲音,「我說李媽媽啊,我看你就別費心了,又不是第一個人象你這樣想替小靜做媒,你看她哪回點頭過?」
雖然方雅靜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但是她樣貌清雅,性格溫柔,還是行情非常走俏的。
「對啊,你沒看到那三孩子的「爹地」,每個周末都會過來留宿嗎?」另個婦人也起哄。
她的臉,尷尬的有點微紅。
沒想到李媽媽居然洋洋得意的說,「得,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小貝說了,他們的爹地即使留宿,和媽咪也從來沒有一個房間過,從來沒有睡在一起!」所以,根本就不是他們以為的那種關系,好不好。
更加窘迫了,她用目光掃向穿著紅色可愛的唐裝,正在一邊調皮的吐著舌頭賊笑一邊吃著餅干的女兒。
「對啊,我的女兒和孩子們的爹地清清白白,所以有好的對象你們盡管為我女兒介紹,從星期一排到星期五也可以哦。」方媽媽也過來起哄。
方媽媽怎麼不了解小孫女的那點小算盤。
這半年來,這兩個人確實進度慢到夠讓人嘔血連烏龜都賽跑勝利了他們還在原地踏步。
但是他們絲毫不能理解一個已經有了妻子的男人肩上所肩負的責任。
見媽咪叱責,不滿的目光還緊隨著她,小貝拍拍小手,從位置上跳了起來,「阿姨、婆婆,你們今天有買什麼嗎?」
……
「就這麼點?都不夠給弟弟買女乃粉……就算夠給弟弟買了女乃粉,也不夠給小貝買件新衣服穿……」好委屈、好失望的聲音舊計重施。
風鈴叮鈴叮鈴的響,一個冷簌的高大身影已經站在了店內,「我沒給你買新衣服嗎?你弟弟的女乃粉錢我給的不夠嗎?」酷冷的聲音讓小貝顫抖了一下。
「救命!」她躲藏到了媽咪背後,小小腦袋偷偷探出來一點點,偷窺爹地生氣、冷硬的臉。
今天不是周三嗎?
爹地怎麼來了?
平時他只有周末才過來,陪他們二天周一趕到A市上班的啊。
慘了,爹地最討厭她到處「吭」人了。
「今天怎麼來了?」她也奇怪。
他沒吭聲,先去揉揉小寶安靜的小腦袋,然後長手一伸,抱起地上努力匍匐爬行的康康,雖然他沒有再說任何話,但是店里的三姑六婆們個個開始起身溜走。她嘆了口氣,他就是有這種「嚇人」的本領。
只有那個小貝還在不滿意,煮熟的鴨子快要飛了,「阿姨、婆婆們,你們要什麼?小貝可以把東西送過去給你們挑選哦!」十足奸商的樣子。
他沒有帶面具的冷硬臉孔抽搐了一下。
「還有,快點幫我媽咪找個好對象哦,媽咪和爹地是清清白白的哦!……」吆喝的聲音高到希望地球人都知道一樣。
她大窘,不讓女兒再在門口說出驚世駭俗之語,陸辰逸大掌一抓,小貝小的身體已經整個趴在他大腿上,「你再亂說,小心我揍你!」他威脅的將大掌對準女兒的嬌臀。
「我哪有亂說!爹地和媽咪是從來沒有睡在一起嘛,如果爹地覺得我亂說,可以今天晚上睡在媽咪的房間里啊!」小小年紀已經學會反抗,反正她就不信爹地真的「揍」的下手。
這算激將法?
他的臉沉了下來,用原本就使不上力氣的右掌拍打了一下女兒的。
「爹地打人啦!爹地虐待小貝啦!」殺豬一樣的嚎叫聲。
整理著東西,她完全當自己沒听見,她也有小心眼可「清清楚楚」的記得剛才女兒是怎樣丟她的臉。
跳下爹地的大腿,捂著其實一點也不痛的小泫然欲泣不滿的說,「壞爹地,就知道欺負我,有本事欺負媽咪去,有本事去揍媽咪去。」
女兒的話,听的她的耳根都暴紅了。
「欺負」?「揍」?再和剛才的「清清白白」聯想起來,這話擱在哪里都太**了。
幸好,他並沒有多想,仙子阿女兒已經徹底學「壞」。
「辰逸,晚上吃什麼?我去買菜。」再不制止下去,估計女兒什麼話都能說出口了。
即便知道他已經結婚,即便知道他有妻子,但是她就是無法抑制地愛他,無法抑制地默默愛著!
「我陪你。」依然話不多,他已經抱起孩子。
方媽媽一個人要顧店,康康是肯定要他們自己照顧的。
「小靜,你就別回店里了,難得辰逸過來,多陪陪他。」方媽媽趕緊說。
一周有七天,陸辰逸只能過來二天,確實算「難得」了!而且還不知道這兩天他是怎麼跟嚴潔交代的。
「我們在店里陪外婆,也不回去吃飯了,爹地媽咪你們自由活動哦!」小貝和小寶也很識相。
在傳統的菜市場,他抱著孩子,她蹲下挑選著食品,「今天的魚蠻新鮮的,吃嗎?」她回頭問他,「好,康康可以吃點魚。」
他點頭,「我買點牛肉炒著吃,你要配洋蔥還是豆芽?」無意中知道原來他喜歡吃炒牛肉,幸好左鄰右舍「師傅」好多,現在的她已經很會做菜了。
「都可以。」吃什麼,他無所謂,但是他不忘交代,「讓店主把牛肉切好再給你。」牛肉切成絲,很費力氣。
現在的他們,怎麼看都象一對最最平凡的夫妻。
晚飯,依然是她做菜,他洗碗。
她住的地方不大,四個房間,一百多平方,偶爾叫一下鐘點工並沒有請佣人,因為每個周末他都會留宿,所以小貝和小寶只能擠一個房間里。
曾經,他建議過,再買間大一點的房子。
但是,被她拒絕了。
她喜歡小一點的房子,更有家的感覺。
她也喜歡他們現在的感覺,很平淡,很舒服。
雖然沒有肌膚之親,但是,彼此的心靈很靠近。
他沒有給過她什麼承諾,其實,有些事情,他從來不說,但是後來從他的舊下屬口中她隱約的知道了一些真相。
比如,他為什麼會和嚴潔結婚。
比如,為什麼會有那場婚禮。
他從來不說。
但是,她知道他對嚴潔一直是愧疚的,那種無法回報,沉甸甸的愧疚感。
其實,他的生命里珍惜他的人太少,所以對每一份珍惜,他是一直放在心里的。
所以,他才會把承諾和責任回報給另一個女人。
相對,那個女人如同烈火一樣的愛,她覺得,她愛的太溫熱。
如同小溪一樣激不起狂風嘯浪。但,只求綿綿流長。他從來不對她要求什麼,其實,她是隱約明白的,可能他覺得自己已經喪失了資格,因為,他已經有家庭,他無法給他一份承諾。雖然他跟嚴潔之間什麼關系也沒發生。
其實,婚姻是什麼?
如果婚姻能給人情感上的保證,如果有了這個保證以後就能天長地久,那麼,為什麼如今的社會離婚早已經變成了家常便飯?
如果婚姻能給一個女人物質的保證。那麼,某月的某一日,他早已經將新成立的公司持牌人變成了她的名字,更是某月的某一日,他將自己的存折也交到了她手上。
這樣,算有了物質上的保證了嗎?
她有的太多太多,從來他的心都對她坦開,從來不設防。已經得到了這麼多的她又怎麼還可能去計較得失?
只是,這樣的心情他沒問,她也就從來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