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府位于西山省北部邊緣,再往北邊有大青縣作為屏障,有著整個西山地區最為平坦的一塊地方,出了南城門十里,便是惠澤大半楚朝子民的黃河的支流汾河,是西山最富饒的府城,雖然不及江南一帶的繁華,但百姓普遍能自給自足。
陸逸、柳崇武等幾人進了一家面館,在角落處坐下,這家面館主打刀削面,師傅刀工極好,手持一片削刀在面團上飛速劃過,如雪片般的面片兒都落入了燒得沸騰的滾水鍋里,陸逸叫了一聲好,替大家各點了一碗,配上特色醬和蒜蓉,榆兒不愛吃,便點了一碗香噴噴的桂花元宵,燙得嗷嗷直叫,伸出了粉女敕的小舌頭哈氣,幾個人坐下,陸逸與柳崇武進了小雅間談話。
「崇武兄,這期間發生了不少事情,陸逸一時解釋不清,但之前的約定,一直都是放在心上的。現在人到寧安,下一步該如何做,煩請指點一二。」沒有柳崇武的幫忙,陸逸兩眼抹黑,是半點忙也幫不上。
「你倒是還記得若玉,我還當你在大青縣成婚了!」柳崇武冷笑,語氣卻緩和了下來,嘆了一口氣。「少年風流,無可厚非……」
陸逸尷尬不語,額頭上已有汗珠。
「若玉與安道厲的婚約,怕是難有變化了!」柳崇武說的很是苦澀。
陸逸大驚。「為何?這才過去多少時日,狀況怎會如此不妙?」
柳崇武搖頭道。「自從那次回來之後,若玉大鬧了一場,拒絕出嫁,而後就被二叔禁足在家,除了偶爾能去下侯府,其余時間都得待在家中!唉,婚姻大事,哪是個她能反抗的。」說罷瞥了一眼陸逸,再次搖頭。
二叔柳岩四十多歲,也在寧安知府的位置上盤桓了不少時日,如何不想再進一步?只是政績上無功無過,不溫不火,再往上就有點難度了。
柳若玉的母親雖是老侯爺的小妾所生,卻是唯一的女兒,非常受寵,柳岩能娶她為妻子,是因為十幾年前柳岩之父在翰林院為言官,為人清高,名譽極佳,這樁婚事才得以成功。只是沒過多久便死在任上,樹倒猢猻散,柳老生前兩袖清風,遺產都沒幾兩銀子,能補上寧安知府這個肥缺,老侯爺也出力不少。現在老侯爺在侯府話語權漸弱,想再次借助侯府的力量往上爬,跟侯爺安天命結為親家,乃是最好的選擇。
三年前二世子重病死去,侯府上下都圍著安道厲這個日後的侯爺團團轉,這時候,意得志滿的安道厲見到了年紀尚幼的柳若玉,頓時驚為天人,央求著安天命提出「親上加親」的要求,柳岩當時征求了老侯爺的意見,得到首肯之後,他也同意了,將婚期訂在三年之後,婚期都訂了,這樁婚事就是板上釘釘的了。近兩年來,安道厲犯下的惡行太多,連身為安道厲姑姑的柳夫人都看不下去了,才把柳若玉放出來。然後就遇上了陸逸,再造假令牌搭救,再被帶回了寧安。
敏感的柳夫人得知女兒有了個心上人,與丈夫商量一下,便讓柳崇武去了大青縣看看陸逸這個人物……
將這之間的關系與陸逸簡單說了一遍,陸逸慚愧不已,他險些忘記,與二十一世紀不同,這個朝代絕大部分都是包辦婚姻。柳若玉雖然武藝不錯,但畢竟是個女流之輩,在這個仁義道德的朝代,在《列女傳》、《女兒經》的燻陶之下,自己的意願就算沒有逐漸的被消磨,有反抗之心便是有違孝道,是忤逆不道的。
「攻玉,我倒不是說你沒有能力,只是,你現在失去了科考的資格,侯爺、老侯爺親自訂下的婚約,你如何能夠打破!」柳崇武嘆息道,覺得內心苦悶,無法給予妹妹多大的幫助。
原本,柳岩覺得陸逸還有才學,對他有那麼一點指望,後來陸逸被取消了科考資格,這點指望也就消失了。
把事情說透,氣氛就凝滯了,陸逸這才明白,柳崇武是對他失去了信心,侯府如同一座無法撼動的巨山,自己的力量太過渺小了。
在大青縣那塊小地方,陸逸的確是有種呼風喚雨,沒人招惹的感覺,斗地頭蛇胡家、辱過境龍陸緒……以至于讓他對三世子安道厲沒有提起足夠的重視,柳崇武的一席話,如同尖刀一般狠狠的刺在了他的心口上。
這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全部寫在陸逸的臉上,非常無奈、滄桑。
剛到寧安,一時之間,陸逸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甚至連頭緒都沒有,柳崇武見這個少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頹然,心中搖頭,站起了身,拍著陸逸的肩膀安慰道。「天無絕人之路,攻玉你不要放棄才是,興許……安道厲那小畜生對若玉沒了興趣,主動取消這樁婚事……」
柳崇武口不擇言,說完都想抽自己一嘴巴,這句話怎樣听起來,都覺得太假,騙下三歲小兒差不多。
「離成婚還有多少時日?」
「也就兩個月不到吧,三媒六證,都快納征了!」
陸逸苦笑著,兩人出了雅間,目光一掃,徐聞達、榆兒等人剛才做的位置空空如也,人不見了?
「呃,店家!」陸逸連忙問。
柳崇武已經朝店外看了幾眼,回頭喊道。「在外面!」
陸逸這才注意,出門往左不遠的地方是一塊曠闊的坪,圍著不少人,榆兒、徐聞達的身影也在其中,小姑娘不高,不時的蹦一下,朝人群堆里望去,也不知道里面在做什麼。
陸逸連忙掏錢。「給……」
店家憨厚道。「錢已經結過了!」
「謝了!」
兩人小步跑了過去,陸逸拍了下榆兒的肩膀,倒是將她嚇了一跳。
「看什麼呢?」
「油……油鍋……你快看!」榆兒興奮極了,眼楮里都放著光。
陸逸一頭霧水,疑惑道︰「油鍋?怎麼了?」
小板栗連忙比劃道。「燒的滾燙的油,手,就這樣丟進去……」
陸逸嚇了一跳,這手丟進去還不成炸鳳爪了嗎?
「小板栗話不說清楚,還在吆喝,沒開始呢……」徐聞達捅了捅他,大感新鮮道。「攻玉,咱們擠進去看。」
「好啊好啊!」榆兒連忙表示贊同。
陸逸點了點頭,讓大小板栗開道,在眾人的鄙夷和抱怨聲中,幾人紅著臉擠到了最前面。
只見地上駕著一口裝了半鍋油的大鐵鍋,鍋下烈火熊熊,有個童子蹲著往火堆里加柴,一個五十歲的小老頭在一旁賣弄的吹噓。「自制神藥,祖傳秘方,水火不侵,滾油難傷……」一番走南闖北的行話一喊,讓在場的人都明白他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好……」
眾人嘖嘖稱奇,一片喝彩之聲,這家伙是要表演油鍋取物啊,這事兒可稀罕,小板栗鼓起了牛眼,朝陸逸道。「少爺,這人真敢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