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攻略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一封書信

作者 ︰ 儒刀

暖洋洋的太陽照在身上,箭樓上的李全虎打著呵欠,懨懨欲睡,但他依然強自支撐著,胳膊架在柵欄上,墊著下巴望向遠處。

這是羅剛佔領石樓山的第二天中午,昨夜他被羅剛給帶回了石樓山,跟著忙碌了大半夜。

今天上午,羅剛給了他一封書信,讓他在這兒等著興縣守備馬駿的人,與他同來的還有門軍王小栓。

現在的李全虎對羅剛的一些奇特舉動已經有點免疫了,看似很奇怪的行為,到後來真相大白時,總是讓他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比如為什麼要去興縣,為什麼不去追賊寇,為什麼不攻石樓山,反而去了石猴山?

這次,羅剛讓他送信,卻不是到人家去,而是在自己家門口等著人家自己來,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李全虎知道羅剛見馬駿時是以防御河東為由,絕對不可能約定今日送信之事。

以上還不是令他奇怪的,最讓他猜不透的是,羅大哥從來沒讀過書,不識字,他敢拿腦袋擔保這事兒千真萬確。可今天早上羅剛竟然當著他的面,一氣呵成寫出了一封信。

真是奇了怪了!

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索性就趴在這里等著興縣的人,懶得再去多想。

負責把守這道關口的八名兄弟听他說了來此的事由,也都暗暗尋思,不知道這次把總能不能猜中。

昨天晚上,馮林那番解釋,如撥雲見日般解開諸多疑問,也使羅剛頭頂的光環更為耀眼。在那一刻,他的威信力再一次提升,而且是大幅度的提升,最主要的是他又一次折服了那些興縣的官軍。

而負責把守關口的就有三人是官軍,羅剛現在布置任務時,一般都將兩伙人混合起來安排,以期通過彼此之間的磨合,盡快融為一體。

就在眾人的等待中,起伏的丘陵間出現了兩個黑點,隨著黑點的緩緩擴大,可以辨認出來那是兩個騎馬的人。

「看,來了,來了。」

「我看不象,他們的衣服是黑色的,不是紅色的。」

「我看也不象,他們馬速不快,像是來游山玩水的。」

幾名守關的兄弟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李全虎轉向王小栓,「栓子,你說是不是?。」

「這個離的太遠,看不清,我不能亂說。我和他們不一樣。」說著話,他指了指那三名官軍,「把總特意讓我來認人的,可不敢出差錯。」

李全虎嘿嘿笑了幾聲,便不再多問,繼續關注著那兩人,心中暗道,看來羅大哥真給他們嚇夠嗆,連話都不敢亂說了。

那兩人只在遠處緩緩遛著馬,並不過于靠近關口,卻也不走遠,就一直在附近徘徊。

李全虎一拍木柵欄,道,「是了,就是他們了。」

王小栓問道,「我都認不出,你還能認出來?」

李全虎嘿嘿一笑,道,「用眼楮看不出來,那就得用腦袋想啊。你們想啊,咱這是什麼地方,是石樓山,是原來賊寇的老窩。昨天這里還打了一仗,普通老百姓能到這里來?就是他們路過,離著十幾里遠都得繞著路走吧,你們說對不對,那不是老百姓,八成就是馬守備派來的。」

他學著昨天馮林說話的樣子講解了一通。

「行啊,虎子,有長進啊。」一個兄弟拍著他的肩膀贊道。

「那是」李全虎得意起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要是天天跟著把總,一點東西都學不到,那不成了豬腦袋了。」

「得了,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哈哈。」

李全虎說笑了兩句,對王小栓道,「肯定錯不了,咱們搖旗吧。」

「虎子,這可是你說的,要是弄錯了可怪不著我。」

「行行行,你搖旗吧。」

得到了李全虎的保證,他從箭樓上將一桿認軍旗握在手上在空中向左右呼啦啦地搖動了幾下。

這一著還真見效,那兩人看到大旗搖動,立刻催馬緩緩向關口靠近。

「是,真是馬守備的人,那個叫李青,那個叫陶士凱,都是馬守備的家丁。」等到那兩人慢悠悠地來到山腳下時,王小栓激動地說道。

「把總真神了,在山上就等料到今天會來什麼人。」一名官軍感嘆道。

「你們都注意點軍紀,把總可說了,軍機大事可不能隨意對外人說,不然,嘿嘿」

李全虎嚇唬了大伙一句,而後繼續關注著來人。

那兩人在山腳下仰頭望了望,看到上面的王小栓和那三名官軍後,二人互相點了點頭,策馬向關口奔來。

將到關口時,他倆同時一帶馬韁,戰馬在斜坡的山路上橫過身來。

李青在馬上側身問道,「怎麼回事?郭協總在山上嗎?」

李全虎立刻答道,「把總大人有封書信帶給馬守備,把總說了,他要說的話都在信里。」

說著話,他從懷里掏出信件,扔了下去。

陶士凱躍下馬來,將信拾起,李青還想再問什麼,箭樓上,李全虎已經帶著其他人下了箭樓找不到人影了。

李青接過信,看了看,見信已被封住,他不敢隨意拆開,又朝寨門看了一眼,招呼一聲,和陶士凱打馬離去。

關口內,李全虎等人笑做一團。王小栓跳著腳笑道,「真解恨,他們這幫人仗著是守備的親信,從不把我們當人看,今天終于讓他們吃了一次鱉。」

李青二人拿了信,不敢怠慢,立即飛馬趕回興縣。

在守備府門前,他倆看到門口肅立著一群軍兵,二人稍一打量,竟一個都不認得。二人沒有多問,直奔進府向官廳而去,剛到門口,就听到里面有說話的聲音。李青猶豫了一下,高聲報進,「老爺,小的有要事求見。」

很快,里面傳出了馬駿的聲音,「能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啊?沒看到有貴客在此,你們先候著吧。」

李青應了一聲,與陶士凱退到了影壁牆邊等候。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馬駿陪著一位中年將官走了出來,若是羅剛在此,定能認出此人居然是游擊將軍張應權的家丁總管張祿。

只見馬駿面帶戚色,拱手道,「張總管,請放心,本將定當盡力,定當盡力。」

張祿面色一沉,道,「馬守備,不是要你盡力而為,而是務必辦妥此事。我家老爺在你興縣境內出了事,你身為一城守備,難辭其咎。若這件事辦不好,我家大老爺那兒就不好說話了。好了,趕快去辦吧,等著我回來會合。」

說完,張祿一拱手,面色沉重地大踏步而去。

原來那日他被金全有殺敗之後,一口氣逃出二十多里路才停下來簡單包扎了傷口。先前一陣混戰,僅存的十幾人幾乎人人帶傷。

張祿帶著幸存的家丁一直挨到了半夜,才悄悄返回去,發現那里空無一人後,他們才敢現身,去尋張應權的尸身。

可是找了好久,依然一無所獲,倒是發現周圍多了三百多個新墳。通過現場查看,尸體少了許多,少的大多數是叛軍,就連家丁的尸體也少一些。

張祿猜測張應權和那些人已經被掩埋了,可能埋的時候太過匆忙,有的給埋錯了。只是他身邊沒有鐵鍬一類的工具,新墳又太多,他們無法一個個挖開來看。

于是,他帶人匆忙趕往嵐縣,因為來的時候,他曾與那里的守備程子仁踫過面,到那里才有希望借出人手。

實際上這些新墳是羅剛在確定進兵石頭樓山之後故意布置的,一方面是為了掩蓋金全有一方的傷亡數目和輜重車輛歸屬的真相。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拖延時間,按常理推斷,對家丁總管張祿來說,錢財固然重要,但無論如何也沒有張應權的尸體重要。如果張祿返回這里,必然要挖開來尋找,才能為他贏得時間。

這一點,恰好又被羅剛料中。

從戰場到嵐縣近八十里,又是行夜路,等他們趕到嵐縣天色已亮。

見到嵐縣守備程子仁之後,程守備又是給他們找郎中上藥包扎傷口,又是安排飯食。一通忙活,兩三個時辰就過去了。

張祿一夜未睡,強打精神和程子仁帶著五十名軍士趕奔目的地。

本來張祿想讓程守備多帶些人,可程子仁考慮到那里是興縣地界,他屬于私自跨界出兵,容易授人以柄,因此才沒敢多帶人手。

一路耽擱,再加上挖那些新墳時,張祿一再叮囑一定要輕些慢些,生怕哪個重手重腳的家伙一鏟子把張應權給破了相。

如此一來,等三百多個土堆都挖完,天色又黑了。可還是不見張應權的尸體。這一下,張祿真要瘋了!

如果把張應權弄得尸骨無存,他的這條命肯定是保不住了,有心想跑,可是家眷還在張家。

萬般無奈,他只好再想辦法。

下午挖墳的時候,他注意察看了周圍的痕跡,他發現車隊的轍印是向著興縣方向去的。

可是他絕對不相信金全有反叛之後,還那麼有閑心帶著糧食趕路,而且金全有的家在山東登州,車隊走的方向卻是陝西。

他沒有理由不返回家中轉移家眷,哪會等著朝廷的人馬上門去拿人,因而他認定了這是金全有的金蟬月兌殼之計,金全有肯定和他的人攜帶那些銀兩朝登州方向去了。

現在對他來說,尋找張應權的尸骨成了火燒眉毛的事情,至于糧車被誰給趕走的,那都無足輕重了。

登州是往西南方向,也就是汾州方向。張祿心中既然這麼認為的,他就帶著人向西南方向打听。

西南方十多里外,開始有了人家,張祿連續去了十幾家,果然有一多半人家都說那天是有一隊人馬朝西南去了,而且去的很急。

由此,張祿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既然在此地找不到尸體,他估模著,可能是被車隊給拉走了。

在野外休息了一夜之後,天明時,他便帶著嵐縣的官軍沿著車轍追去。程子仁因為不便跟著,留下了一封寫給馬駿的信後便打道回了嵐縣。

張祿沿著車轍一直追去,直追進了興縣縣城。

因為心中焦急,他進城後也沒向旁人打听,而是直奔守備府,拿出書信確認身份後,他第一句話就問的是有沒有四十多輛牛車的車隊從這兒經過。

馬駿感到事有蹊蹺,既然人家問了,想隱瞞是隱瞞不住的,全城的人都知道。可是回話的時候,他卻多了一個心眼,問什麼說什麼,多余的話一句都不說。

他回答是有車隊經過,當張祿問多少人時,馬駿回答差不多二百多人而且穿著大明的軍服。

這一下張祿有點蒙了,他本以為金全有肯定帶著大部分向西南走了,跟著車隊的肯定沒幾人,否則他也不敢帶著五十名軍士來追。

可是就算金全有本人帶著車隊也沒這麼多人啊?

張祿一時無法判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便對馬駿說,游擊張應權將軍在興縣剿賊被害,至今尸骨下落不明,他懷疑在車隊上,讓馬駿派兵助他前去追趕。

馬駿一下就傻眼了,官兵大部分讓郭興帶走了,新兵還沒招募上來,上哪給弄兵去啊?

他急忙謊稱城內官軍都由協守鄭圖,帶出去剿賊了,現在城中只有老弱病殘。

說到賊人,張祿靈機一動,他立刻想到肯定是哪路賊人盯住了他們的車隊,剛好踫到金全有反叛,借機會下了手。

要真如此,就算把興縣軍馬全部調回來也不夠用,于是他給馬駿施加了壓力,讓馬駿趕快派人沿著車轍尋找賊人的落腳點,並快速召回所部官軍。他帶著隨從人員返回嵐縣再去搬兵,兩下合兵再去討賊。

將張祿一直送出了府門,呆呆望著對方消失的方向,好半天,馬駿還沒回過神來。

「老爺」

李青小心地喚了一聲。

「啊」馬駿應了一聲,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轉身往回走。

走了幾步,才意識到李青和陶士凱的存在,忙說道,「跟我來。」

一直將二人帶到官廳,馬駿一坐在椅子上,問,「事情查得怎麼樣?」

李青道,「老爺,您料錯了,外面的傳言是真的,郭興他們把石樓山給佔了。」

「呃」

馬駿應了一聲,猛然醒悟過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是的,不是石樓山的賊寇把郭興劫了,是郭興佔了他們的山寨。」

「不是,我不是說的這個,那郭興和山賊不是一伙的?」馬駿急問。

「老爺,您是糊涂了嗎,郭興怎麼會和山賊扯上關系呢,他不是張將軍的人嗎?」陶士凱插言道。

「屁」

馬駿啐了一口,「還張將軍的人?我看他是閻王爺派來的催命鬼!這姓郭也太狠了,把老子掏得鳥毛不剩,還拿我的人和土賊拼命,這一下咱們的人也剩不下幾個了?」

說完,他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額嘆了口氣,默默盤算起來。

他雖然不認識張祿,但來人拿著嵐縣守備程子仁的親筆信,又有腰牌,來辦理的又是這檔子事,肯定錯不了。幸好他沒有貿然講出郭興借兵的事,否則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不敢講,講了就是一個死。

可是不講,讓人家查出來同樣是一個死。

擅違軍律、私調兵馬、資助亂賊、玩忽職守,隨便一個罪名都能要了他的腦袋。

而且這事還非常容易查,全城的人幾乎都知道,縣令、縣丞也都知道。

「娘的,姓郭的到底是什麼人?」

馬駿心里罵了一句,這才想起了什麼,急問道,「石猴山那邊情況怎麼樣?見到鄭圖和郭興沒?他們沒有難為你們吧?」

「老爺,出了什麼事?」

李青看出了點苗頭,弓身輕聲詢問。

嘆了口氣,馬駿說道,「你們沒听剛才來的那人說嗎,張將軍出事了。」

接著,他把張祿說的情況描述了一遍,這兩人都是他心月復,他也就沒有絲毫隱瞞。

「難怪呢?我也感覺有些不合常理。」李青手捋胡須自語道。

「什麼不合常理?」

李青回道,「老爺,當時小的要見郭興,他們卻表現怪異,只給了小的一封信就離開了,就連咱們的幾個人也都听著人家的擺布,跟著走了,鄭協總也是不見人影。至于石猴山那邊,小的還沒來得及去,就著急趕回來給老爺送信了。」

「信?信在哪?還不拿出來?」馬駿真有些急了。

李青急忙取出信,雙手呈給馬駿。

這位守備大人一把抓過來,撕開信封,掏出書信習慣性地用手一甩。

可是,這一下居然沒甩開,他仔細看了一下,鼻子差點沒氣歪了,原來羅剛給他的信疊成了紙船的樣子。

小心地將紙船拆開,展開信紙,只見上面龍飛風舞地寫道,「馬兄台鑒︰明日午時,石樓山一晤。否則,我就帶著你的兵,架著你的炮,去功你的城。弟郭興敬上」

說是龍飛鳳舞,就是字跡比較連,羅剛沒學過書法,也用不慣毛筆,就是按鋼筆字的寫法,寫滿了一面紙。

馬駿看完,氣得把信往桌上一拍,大罵了幾聲。

李青和陶士凱湊過去看了看,又都縮回了頭。

馬駿坐在椅子上,一籌莫展,真是越瘸越架棍點,張祿那邊要兵,郭興又在這添亂。兵可以勉強湊點,可是火銃、火炮、彈藥,上哪弄去?照這架勢,如果去朝郭興要,人家還不拿火炮轟你?情況在那明擺著,官軍估計剩不下多少,就算活下來一些,人家還不是控制住了,能輕易放手?

猛然,他想到了張祿說來說去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回張應權的尸體。既然羅剛扛著他的大旗,拿著他的大印,肯定知道尸體的下落。如果能從他那兒把尸體搞到,那就不用出兵了,也能把張祿盡早打發走。畢竟這天氣,尸體很容易腐爛。

想通了這一點,他一拍桌子,轉憂為喜,哈哈笑了起來,「這封信來得好啊,來得好啊!」

陶士凱卻急忙說道,「老爺不可,那郭興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恐怕對老爺不利啊!」

馬駿的笑臉收了起來,變成了苦瓜樣,「你真以為老爺的命那麼金貴嗎?你沒看明白這信的意思?他要想要老爺我的命,還用這麼費盡周折嗎,他只須把從我這兒帶走兵馬、火炮、彈藥的事透露出去,就夠老爺喝一壺了!」

停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這樣對他也沒什麼好處。」

「既然這樣,不如聯合張總管把他們都干掉滅口算了。」

陶士凱立刻跟上了一句。

「蠢材」馬駿罵道,「你怎麼不用用腦袋,只要出兵,紙里還能包住火嗎,那點糗事不是擺明了讓人家看?」

李青在地上踱了幾步,忽然轉身道,「老爺,如此說來,就是沒有張祿這檔子事兒,咱們明天也不得不去啊!」

「明天?」馬駿猛地站了起來,「明天就晚了,趕快備馬,現在就去。等等,再叫人盡快預備一副上好的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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