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黑煙漸起,隨風飄散,又有可燃的東西添了上去,火苗和黑煙逐漸大了一些。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起了李自成等人的注意。
「二爹,官軍要干什麼?」李過策馬來到李自成身邊問道。
李過的父親李鴻名是李自成的大哥,米脂方言中習慣稱呼叔父為爹,卻稱呼親爹為爸爸。如果叔父有多位,便在爹前面加上排行,李自成行二,因而李過一直管他叫二爹。
李自成盯著那股升騰而起的黑煙,面露疑惑之色,「看情形,他們和護鄉隊確有關系,各里甲之間亦是如此通傳戰情,只是那些護鄉隊已經返回,他們向護鄉隊求援不是太晚了嗎?難道說還有別的用意!」
「將軍,各哨業已準備完畢,可以開始了。」正在這時,劉宗敏趕過來說道。
李自成刷地一聲自腰間拔出了那柄寒氣逼人的賽龍泉寶劍,沉聲道,「諸位頭領听著,此戰關系重大,務必一戰而勝,振我軍威。」
「是」
「攻擊」李自成手中寶劍朝山頭一指,高聲喝令。
立刻,圍在山坡下的流寇在各自頭領的指揮下動了起來。他們讓出了朝著興縣的西北一面,而是從東南方向朝山坡發動了攻擊。
「劉將軍,向西南退吧,我看到他們在那個方向只埋伏了十幾人,攔不住咱們的。」看著密密麻麻的流寇,程子仁焦急地對劉光祚說道。
「不行」
劉光祚大喝一聲,道,「賊人使用的是圍師必闋之計,《孫子兵法》你沒讀過?賊人的伏兵不過是幌子,他們正是想誘使咱們從西南退去,而他們就會在咱們的後面追殺,到時我軍將毫無還手之力,一敗而不可收拾!」
「這計果然毒啊,劉將軍你看,有軍士從那邊跑了。」馬駿苦著一張臉,用手指著西南方向說道。
「看來等援軍是不行了,馬兄、程兄,咱們拼了,你二人在此抵擋一陣,待本將軍壓住軍陣,以免潰散。」劉光祚說了一聲,調轉馬頭向西南奔去。
馬駿看了程子仁一眼,高聲喊道,「眾軍隨我保護劉將軍。」
喊完,一勒坐騎跟著劉光祚的背影就跑了下去。
程子仁也看出了門道,這劉光祚是想讓他倆當替死鬼啊,這傻事不能做。他也催馬跟著馬駿奔向了西南方。余者大潰,皆朝西南而去。
山坡下,李自成手中寶劍朝著官軍潰逃的方向一指,大聲喝令,「殺」
眾流寇跟著喊出了「殺」字,尾隨官軍追殺而去,聲勢煞是駭人,眼見著跑在後面的官軍被流寇追上,有的只抵擋了一招半式便被砍倒在草地上。
暮色沉沉中,一堆半濕的木柴兀自冒著黑煙,無數軍士在草木間追逃、對戰,場面肅殺而震撼。
就在著震耳的喊殺聲中,合查山深處突然隱隱傳來一陣悠長的號角聲。號角聲音不大,在喊殺聲中時隱時現。
可是李自成還是听到了。
「不好,中計了!」
李自成凝神听了一會兒,不禁臉色大變,驚呼出聲。隨即他對旁邊的一位親隨說道,「老營遇襲。立即找到總哨,傳我令,不惜一切代價活捉劉光祚等三名主將,記住,不惜一切代價,要活的,不許弄死了!別的官軍隨意處置!」
老營被襲,他又聯系到山坡上官軍發出的黑煙,立刻想到這可能是官軍的圈套。對方使用聲東擊西之計,吸引他的大部兵力,主要目標卻是老營。因而心中越加著急。
「是」
隨著命令發出,那位親隨應了一聲,策馬朝戰場方向沖了出去,轉眼消失于林木間。
「一功,帶人跟我迎回去看看。」
李自成喊了一聲,率先帶著三十多名親隨離去。高一功的部下大多在追殺官軍,身邊的十多人還是听到號角後,跟他返回來的。
他的姐姐高桂英,也就是李自成的夫人在老營中,高一功心中同樣非常焦急,他看看左右人等,一咬牙高聲下令道,「听到我號令的都跟我來。」
說完,打馬朝著李自成追去。
此時他也顧不上那些人是哪一哨的了,只要能帶走的,就都帶了去。即便如此,跟上來的也不過三十多人。
高一功惦記的是他的姐姐,而李自成惦記的內容卻更多。
老營便設在合查山的大寨中,距此地有二十多里,顯然那吹響號角的人是從老營中出來的,按約定的方式傳遞消息。
以號角的聲音大小來算,在嘈雜的山野間能傳出六七里已是極限,也就是說那人至少跑出了十多里路,而且還不一定在遠處吹了多久呢。
這麼長的時間,老營究竟怎麼樣了,他無從得知。但從出來人報信上看,顯然偷營的人數少不了。
老營中有他的五百人,有合查山的土賊近二百人,只是他的五百人中,約二百多人身上各帶不同程度的傷勢。雖部分傷員依然有一戰之力,但明顯戰力不足。若是小股敵軍的偷襲,夫人定不會如此慎重對待。
不僅夫人在老營中,同在營中還有李自成與高夫人的女兒——李蘭芝。李蘭芝只有五歲,被李自成當成了心頭肉,雖然四處流竄,平日卻甚是呵護。
此外,還有一名他的愛將在營中養傷,那名愛將名叫劉芳亮,在與官軍作戰時肩膀被砍傷。
再者,隨在老營中,還有另一位女子是他很看重的。
李自成最惦記的便是這些人,其余諸如存放在老營中的銀兩和糧食之類的東西,反而放到了最次的位置,那些身外之物,隨時都可以再次搶到。
悠長的號角響響停停,位置變化範圍不大,估計吹號角的人吹了很長時間,氣性不夠。
李自成心急如焚,不住地抽著馬,奈何山中無路,地勢起伏大,雨後草滑,加之天色暗淡,馬速無論如何都上不來。
等尋到了號角響起的地方,半柱香的時間已經過去。
「闖將,老營被人劫了!」與吹號角那位同在此地的還有幾人,見到李自成出現,一窩蜂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李自成擺手止住亂哄哄的局面,急問道,「夫人和劉芳亮呢?」
「劉哨官帶軍阻擋來犯之敵,夫人帶著小姐先退出了老營,我們幾個隨後出來的,後來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其中一人回道。
「來了多少人?都是什麼人?」李自成臉色越加凝重,剛才一路邊走邊想,他又對自己的推斷有了些懷疑。如官軍真是用計謀算老營,為何要以主將為餌,卻不去指揮攻打老營。而且發出煙霧的時間與山寨遇襲時間不符。只是剛好與听到的號角傳信的時候相當罷了。因而有此一問。
「回闖將,來的有官軍,也有民勇,足足過千人,還有火銃,他們模進老營之後,才發現的,死了好多人。」那人回答得有些語無倫次,但李自成大體能听明白。
「吹響中軍號角」
李自成看了看身邊諸人,下令道。這號角根據節奏和長短音不同表達不同的意思,中軍號就是表示李自成在這里。其節流寇也有相似的傳訊方式,只是細節上每支隊伍都不相同。因而自家的號角,只有自家人能夠听懂,並不擔心泄露了信息。
但現在老營中情況不明,會不會有人落在對方手中李自成尚不知道,這樣做的確有點冒險,但他身邊的人太少,顯然不能貿然回老營去,兩險相權只能取其輕。
號角聲持續響起,天色越發黯淡,眼看著天色即將大黑,李自成終于等來了一撥人。
遺憾的是,這撥人卻不是老營方向來的,而是總哨劉宗敏派過來給李自成報信,說是劉光祚、馬駿、程子仁三名主將均已被擒獲。
這個消息令李自成非常振奮,沒想到劉宗敏真把事情給辦成了。具體細節他沒有多問,可以想象得到,為了這三個人,必定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誰敢去老營一行,就說他們的主將在我手里,如果有咱們的人被對方擒住,彼此可以談談條件!」
李自成望著眾人說道。
「闖將,我去吧。」高一功立即說道。
李自成知道他惦記著姐姐,便點頭應允,隨即把他拉到了一邊,仔細交待了片刻。
高一功听完,施了一禮,匆匆告辭,帶著幾名隨從匆匆向老營方向去了
新月如鉤,發著淡淡的清光籠罩著合查山。
合查山大寨,也就是李自成的老營中,數十支火把在熊熊地燃燒著。
火把的亮光中,羅剛在營寨四周連續不停地布置著,炮兵隊管隊魯震山緊隨其後,記下了把總確定的一個個炮位。
羅剛這次一共帶來了十六門虎蹲炮,其余的火炮都留在了石樓山和石猴山中,以加強兩山防御。
這十六門虎蹲炮,其中六門是在白龍山附近從陶士凱手中搶來的,另十門是山上的鐵匠自己鑄造的。經過試炮檢驗合格後,還是第一次投入到戰場之中。
此次攻打李自成的老營,羅剛共帶來一千二百人。自佔據兩山之後,羅剛先後從山下帶到山上九百多人,連同他原先的人馬,總數已經接近一千五百人。留三百兄弟守兩座山寨,雖然力量比較薄弱,但兩山中尚有千余名家眷可以協助守山,而且李家集等地的人手也時刻留意著山寨的安全。因而羅剛並不擔心出什麼事情,便把大部分精銳都帶了出來。
李老三擅長隱匿和打探消息,這也是幾年來從實戰中磨練出來的本事,他帶著幾名兄弟不露聲色地將寨中的情況和流寇的動向打探得一清二楚。
于是羅剛果斷調整部署,加強了五個護鄉隊的火器配備,那些火箭噴筒之類的火器,有的是從興縣騙來的,有的則是在山上自行制作的。
從鎮西衛前所運來了大批工具中,就有制作這里火器的專業工具,清點完之後,羅剛便令人制作。
只是這類火器多為一次性使用,而且非常耗費火藥,羅剛並沒大量制作,現在他的火藥還不充足,得節約著使用。
老營建在合查山大寨中,土賊與流寇本不相熟,李老三便是利用這點,遇見土賊扮流寇,遇見流寇扮土賊,帶著幾名兄弟混進了寨中。
趁把守寨門的賊人不備發動突然襲擊,打開寨門將羅剛的兵馬放了進來。
寨中的賊人不防有人偷營,倉促應戰之下,被羅剛的火銃軍打得狼狽逃竄。一千二百多人在羅剛的帶領下四處追殺,當場便擊殺了合查山的大當家孫東霸,消滅流寇數百人,俘獲營中的傷兵一百余人,還有一些女眷和兒童。寨中走月兌的賊人寥寥無幾。
從李老三提供的情報中,羅剛知道山中流寇的首腦人物都有哪個,劉芳亮與高桂英自然都在他的謀劃之內,並派兵專門追捕此二人,終于如願得獲。
負責抓捕高桂英的便是李老三,此女帶著十余女子與幾個孩子在山中被擒之時,欲舉劍自刎,被李老三攔住,將她們全都綁了押回寨中。
進攻老營之前,羅剛制定了三不殺原則,女人不殺,小孩不殺,沒有抵抗能力或放棄抵抗的流寇不殺。其余殺無赦。
因而羅剛這邊雖然屠殺凶猛,卻依然留下了諸多條性命。
經過一段時間的部署,各炮位已經確定,火炮皆在架設之中。羅剛又開始布置兵力防守大寨,哨探也遠遠地放了出去。
就在他有條不紊地連續發出各條號令之時,負責外圍警戒的兄弟跑回來稟報,說是李自成派人來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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