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說完這句話後,慕容沙華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同時口中喃喃︰「沒有心的,皇帝是沒有心的……是,皇帝沒有心,他們沒有心,他們連基本屬于人的感情都沒有。」
「你怎麼了?」這個樣子的慕容沙華真的很奇怪。
慕容沙華雙目如炬,牢牢鎖視著她,像是有千言萬語盡在其中︰「原來這世上,也有與我相同的人。」
白染寧不解︰「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不覺得蕭祁夜該死嗎?」嗜血瘋狂的笑容,出現在慕容沙華的臉上。
白染寧被他的樣子嚇得往後退去,可身後就是車廂壁,她退無可退︰「我從來不認為誰該死。」這世上沒有誰該死,只看老天爺給不給他活下去的機會。
「可你剛才說,皇帝都是沒有心的。」慕容沙華不肯罷休,咄咄相逼。
討厭他的這副嘴臉,高高在上,目中無人︰「沒有心的人就該死嗎?」
「他會傷害你。」
「不會。」白染寧毫不猶豫地反駁。
「你憑什麼如此認為?」慕容沙華抬起手,冰冷如死物般的指尖,在她臉頰邊劃過︰「別忘了,他是皇帝。」
白染寧點頭︰「我知道,只要我也做到無心,就不會被任何人傷害,你想與我打賭嗎?」
她的胸有成竹,令他感到不滿︰「你認為你還有機會嗎?別忘了,你已經中了本座的七魂奪魄,活不過一個月。」
忘了還有這茬,說來說去,她還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你可以順著本座,依賴本座,只要你說,蕭祁夜該死,本座就為你解毒。」慕容沙華像個誘拐小孩的人販子。
白染寧想了想,覺得說句話自己也不吃虧,又能換來解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為何不做?
「蕭祁夜是該死。」她早就想這麼說了。
「你……你說他該死?」慕容沙華不敢置信。
白染寧很無辜地點頭︰「不是你讓我這麼說的嗎?」
慕容沙華一僵,半晌無語,許久後,才放聲大笑︰「不錯,不錯,是本座讓你這麼說的。」突地停了笑,雙眉緊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像只暴躁的獸︰「本座讓你說你就說嗎?你在怕本座?還是在討好本座?」
神經病啊!這家伙絕對有人格分裂癥,白染寧覺得和他多待一秒都忍受不住︰「你若是看我不順眼,就直接……咳咳……殺了我,或是放我……放我走。」
「放你走?」手下力氣加大,慕容沙華臉上的表情既殘忍又悲傷︰「本座不會放你走!本座要看著蕭祁夜痛苦,看著他生不如死,這樣本座才會高興,才會解月兌,母妃她……」
「什麼?你在說……什麼?」耳朵開始出現嗡鳴,白染寧用力去拽慕容沙華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可對方的力氣極大,她的掙扎,顯得是那樣渺小無力。
眼前陣陣發黑,她實在弄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與慕容沙華做作對,他不殺自己,難得順著他一次,卻捋到了老虎上,她最近的運勢怎麼就這麼悲催。
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經被慕容沙華那個神經病殺死,總之,她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就當初被人一槍命中心口時,靈魂出竅時的感覺一樣。
漫步目的地在半空中漂浮許久,恍惚中,她感覺自己正被人抱在懷里。柔軟的指尖,一下一下為自己梳理著長長的頭發,柔順的青絲,如一匹黑色的綢子,垂落在地。
對方的動作雖然輕柔,但那冰冷的指尖,卻無法令人感到安心的溫暖,寒意滲入骨髓,心髒也隨著這股寒意,凍結成冰,漸漸失去跳動的能力。
「唔……」終于從禁咒般的黑暗中醒來,入目的,是滿天繁星。
「才睡了一會兒,怎麼就醒了?」頭頂上方傳來一個清淺的聲音,修長冰涼的指尖,在她的鬢邊,一下下地輕撫。
一個激靈,白染寧恐懼地發現,自己此刻正躺在慕容沙華的腿上,而對方那差點掐死自己的手,正在她的脖子和發際邊來回摩挲。
瞬間,雞皮疙瘩起滿身。
「我……我還是到一邊去睡吧。」慌慌張張起身,心中彌漫著從未有過的驚懼,慕容沙華簡直比魔鬼還要可怕,慘白的臉,異色的雙眸,血紅的唇……
他到底是人是鬼!之前還一副恨不得將她掐死的暴虐,現在卻像個溫柔多情的王子。
這家伙絕對有人格分裂癥,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嚴重。
「沒關系,就躺本座腿上睡好了。」他將她拉回,輕輕按下她的肩膀。
有了前一次的經驗,她不敢放抗他,也不敢裝作特別順從,只是隨著他按壓的力道,慢慢重新躺回到他的腿上。
天吶,這簡直就是世上最磨人的酷刑。神經像繃緊的弦,心跳快得如要蹦出胸膛,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餓嗎?」在她脖頸間來回輕撫的手沒有離去,如影隨形,在她緊張得幾乎要窒息時,頭頂上又傳來輕喚淡然的詢問。
說餓,還是不餓?
老天,誰能給她一個提示?這家伙是神經病啊,不能以常理來揣度。
「這里有點心,起來吃點吧。」慕容沙華將冰涼沒有溫度的手,插入到她的脖頸後,一用力,將她抬了起來。
看著遞到眼前的芙蓉酥,雖然可口美味,但她卻似看著一條會動的毒蛛,怎麼都無法下咽。
「怎麼,不喜歡吃?」慕容沙華察覺到她的排斥,于是問。
「不,喜……喜歡。」白染寧的一張臉幾乎皺成了團,顫顫巍巍伸手去拿包裹在油紙包里的芙蓉酥。
真是奇怪,這芙蓉酥是哪里來的,明明沒見慕容沙華去買過。
小口小口的咽著,比吞毒藥還難受。
「我……吃不下了。」胃里開始翻江倒海,她強壓住嘔吐的**,抬頭來可憐兮兮對慕容沙華道。
用手擦去她嘴角的碎屑,慕容沙華拿走她手里的半塊芙蓉酥,重新放回紙包,然後遞給她一個水囊︰「渴不渴?喝點水。」
接過水囊,灌了兩口水,白染寧終于忍不住了,直起身子,看向慕容沙華︰「你這是什麼意思,玩我很有趣嗎?」
「本座只是想帶你回往生教。」他說的誠懇,異色的眸不再冰冷,竟透著一股暖意。
白染寧卻並未因此而感到心安,反而更覺恐懼,「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本座哪里不正常?」慕容沙華也開始扮無辜。
「你哪里正常了!」白染寧感覺自己要抓狂了。
慕容沙華好脾氣的笑笑,指指自己的腿︰「過來睡吧。」
白染寧警戒地看著他︰「你剛才還想掐死我來著。」
慕容沙華繼續拍著自己的腿,「不是沒掐死嗎?」
「那是我命大!」開什麼玩笑,差一點她就魂歸九天了。
「過來,睡吧,明天還要趕路。」此刻的慕容沙華,簡直就像變了個人,白染寧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也換魂了。
算了,長痛不如短痛,他若真想殺她,還不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他既然願意免費出租大腿給她睡,她干嘛不睡。慕容沙華雖然神經了些,霸道了些,怎麼說也是大美男。只要是美男,她來者不拒。
躺下,理所應當地將某人的大腿當枕頭,好柔好軟,比枕頭還舒服。
就是有些冷,原本就冰天雪地的,加上「枕頭」源源不斷散發的冷氣,就感覺更冷了。
正想說自己很冷,身上就忽地一暖,一件厚實的裘氅覆在了身上,立時,寒氣被隔絕在外,連撫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也變得暖和起來。
一夜無夢,當天邊出現第一縷曙光時,頭皮驀地一痛,有人揪著她的發,見她提了起來。
「好疼……」迷迷糊糊去抓自己的頭發,在疼痛中緩緩睜開眼楮。
慕容沙華陰冷的臉,近在咫尺︰「還想枕著本座的腿睡多久?」
枕他的腿?
白染寧一時有些懵,在對方越加陰冷的目光中,猛然回憶起昨天夜里發生的事情。
對了,這家伙先是不給自己吃的,然後還用手掐她,把她掐暈後,又扮老好人安慰她關心她,之後……之後就是睡著了,再醒來,就是眼前這副場景。
仙人你個板板!是你丫讓我睡你腿上的,老娘睡你的腿那是給你面子,混賬東西竟不知感恩!
「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老是不是腿麻了,我幫你揉揉。」好狗腿啊,明明是想罵他來著,為什麼手腳自動毛上對方的大腿,開始很有規律地揉捏起來。
「拿開你的髒手!」慕容沙華一把拍開她的手,那表情糾結的,就像她患了SARS一樣。
訕訕收回手,白染寧懶得跟他計較,跟精神病一般見識,就跟對牛彈琴沒什麼兩樣。
「回來!」她站起身正準備走開,慕容沙華突然厲聲喝道。
強壓心底的怒火,白染寧乖乖站住腳步,回過頭,露出一個完美的國際禮儀微笑︰「教主大人有何吩咐?」
「本座渴了。」
渴了?渴了你就喝水啊,告訴她有什麼用。
「還不去?」慕容沙華眼皮一翻,狠狠瞪著她。
「啊?」發了會兒呆,她這才明白過來,敢情這家伙是在命令自己給他卻打水。
娘之!她竟然變成他的免費佣人!
不氣不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嘛,這個道理她懂。
拿起地上的睡袋,攜著一肚子氣走向樹林另一個方向的小溪。
古代就這點好,所有的東西都是純天然的,沒有污染,溪水清澈明淨,不摻絲毫雜質。探手伸入溪中,寒涼的溪水沒過手指,一陣刺骨的冷,慌忙將手抽出。
溪水的冷,讓她想起了慕容沙華身上的涼意。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會有那麼冰冷的體質,若不是知道他有脈搏有心跳,只怕說他是死人她都信。
太奇怪了,前世為了成為最優秀的殺手,她曾學過一段時間的生物醫學,掌握人體的體能與極限,還有對藥物的抗藥性,知道人的體溫一旦低于36攝氏度,就會導致死亡,而慕容沙華的體溫,只怕早已跌破0攝氏度。他是怪物嗎?體溫低成那樣還能活!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或許,自己可以留在他身邊,然後尋機來尋找他體溫寒涼的奧秘,誰讓她開始對他感興趣了呢?
灌好水,正要離開,卻陡然從平靜的水面看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對危險的強烈感應,使她沒有經過任何考慮,就做出了本能的反應。
迅速轉身,一手擊向對方的小月復,一手戳向對方的眼楮。
她的速度很快,即便是武功高強的人,也做不到成功月兌身。
黑衣男子及時攥住她襲向自己面部的手,卻沒來及擋住她緊隨而至另一波的攻擊,被她擊中了小月復。
悶哼一聲,向後退了數步。
白染寧正要追擊而上,揮出的拳卻在半空頓時。
哎呀,一時激動,她竟然打了自己的恩人。
「那個……我不是故意的。」拋下水囊,白染寧急急奔上前,扶住對方遙遙欲墜的身形。
細長的手指,用力抓住她的胳膊。白染寧能感覺到,對方正在隔著黑紗簾,細細打量她。
「你沒事吧?」雖然討厭被人探究,但畢竟是她先出手傷了人,也不好怨怪對方。
男子扶著她的手臂,站穩身形,擺擺手︰「無妨。」
「我怎麼覺得……」在男子松開她的那一刻,她反手握住對方的手臂︰「你給我的感覺,非常熟悉。」
被握住的胳膊變得僵硬,顯然,對方因她無心的一句話,而進入了戒備狀態。
生怕惹怒男子,在此時這種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她不想失去一個援助,而多一個敵人。
攤開手,往後走去,以期獲得對方的信任︰「我不會問你是誰,也不會追究,這樣可以嗎?」
听了她的保證,男子漸漸收起戒備,走上前,攤開掌心。
「什麼東西?」白色的小瓷瓶,呈現半透明狀,隱約可見里面血紅色的藥丸。
「嘔——」原諒她,會突然產生嘔吐感,那是因為一看到紅色的東西,就會想起慕容沙華養的那幾只血蛛。
「止痛。」男子像生怕她不要似的,不由分說將瓶子塞到了她的掌心。
止痛?他知道自己中了七魂奪魄?
好人吶,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可是……
將瓷瓶丟回給男子,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都要死了,死前嘗一嘗什麼叫做極致的痛苦,也算一種榮幸。」
一句話,把對面的男子給驚傻了。
好吧,雖然她看不到男子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到對方抽著嘴角翻白眼的情景。
「謝謝你,但我真的不需要。」說完,撿起地上的水囊,轉身欲走。
剛走一步,手臂就被人拽住,「拿著!」對方顯然也是個倔脾氣的主,送人東西也送的霸氣側露。
眼睜睜看著男子將瓷瓶塞入自己的胸口,她很想問一句,你們這個朝代有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名言警句?
可惜,她根本沒有時間問,黑衣斗笠男如來時一般,突然出現,突然消失,跟鬼魅似的。
回到原地,慕容沙華的臉色還是陰沉沉的,她遞上水囊,直接被他扯過,劈頭砸在臉上︰「這麼慢,是想渴死本座嗎?」
尼瑪呀!白染寧覺得自己兩輩子都沒這麼抓狂過,這家伙到底想干什麼?比女人還會耍小性,她又不欠他什麼,憑什麼要給他當奴隸使喚?
正想罵回去,卻見慕容沙華大步走上前,捧住她的臉,焦急地查看︰「糟糕,流血了。」
流血了?
抬手在額頭上一抹,媽呀,滿手的血!
「來人,把本座的金瘡藥拿來!」拉著她坐下,慕容沙華對下屬吩咐道。
很快,下屬便將慕容沙華要的金瘡藥拿來了。
「別動。」按住不安分的白染寧,慕容沙華將打開金瘡藥的瓶蓋,用小指沾了一些粉末,小心翼翼涂抹在白染寧額頭的瘡口上。
「我自己來。」真奇怪,明明是他砸傷她的,現在卻做一副關心擔憂的模樣,有病吧!
「傷口有些深,不好處理,你別動,交給本座就好了。」輕輕揮開她的手,慕容沙華再次用小指沾了些粉末,涂抹在傷口周圍,像是怕她疼一樣,還湊上唇輕輕吹氣。
額上又疼又癢,想推開慕容沙華,卻又不敢,生怕他再次發瘋。
現在想想,還是和蕭祁夜在一起的時候比較放松,雖然他心思詭秘,但好歹是個正常人。
輕抬眼皮,縴長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幾乎觸到慕容沙華近在咫尺的臉頰,像兩把小刷子,在男子陰柔的面龐上來回輕掃。
她緊張地渾身冒汗,為她處理傷口的某人,卻認真地一絲不苟,那樣子,就像在修補一件心愛的絕世珍寶般,小心輕柔,唯恐出錯。
好不容易等到傷口處理完畢,她松了口氣,準備起身。
「你過來,跟本座一起騎馬。」一只手穿過她的腰身,在她拒絕之前,將她托起,放在高高的馬背上。
「我不要……」開玩笑,和變態一起騎馬,殺了她吧。
慕容沙華無視她的反對,翻身上馬,雙臂前伸,將她困在兩臂之間︰「廢話少說,本座不喜歡多話的女人。」昨日夜里接到飛鴿傳書,朝廷竟出動大批兵馬,圍剿了多處分教,教徒四散,場面混亂不堪,他必須盡快趕回總教。
奇怪,蕭祁夜不是個沖動的人,那麼他出兵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真的是為了這個女人嗎?
一路上,慕容沙華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並未找白染寧的麻煩,除了大腿內側在馬鞍上磨得有些痛外,她倒覺得挺舒服的。比起乘馬車,騎馬視野開闊,身心自由,如果沒有身後那個討人厭的家伙就完美了。
路過一個小鎮,慕容沙華派人去采辦物品,白染寧順便就近補充了些胭脂水粉。
看著她手里的各式化妝用品,慕容沙華嗤笑︰「你放心,本座不會饑不擇食。」
白染寧沒好氣瞪他一眼,懶得理會,自顧自將搜羅來的胭脂水粉一一包好。
慕容沙華一把搶過她手里的紙包,蹙眉搖頭︰「這個顏色不好。」
白染寧哭笑不得,慕容沙華竟然拿著她剛買的大紅色唇脂,非常嚴肅的表達自己的觀點。
「我就喜歡這顏色的。」伸手去奪,慕容沙華卻手一晃,讓她抓了個空。
將她買的所有化妝用品,準確說,是她的易容用品翻了個遍,慕容沙華沒有一個滿意的,「都是廉價品,走,本座帶你去買好的。」
甩開他的手,白染寧義正言辭︰「我不去,你別以為打友情牌,我就會感激你。」
慕容沙華挑起眉,氣她不知好歹︰「本座需要討好你嗎?」
「是不是在討好,你自己心里清楚。」白染寧趁機將自己買的化妝品搶回來,緊張地抱在懷里。
慕容沙華的目光從她臉上,移到她手里抱著的紙袋,再從紙袋,重新移回她的臉上,然後問︰「你的頭還疼不?。」
白染寧呆立當場,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風中凌亂。
她覺得有必要跟這個性格扭曲的人好好談談︰「慕容沙華,你說句實話,抓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猜啊?」慕容沙華笑得像個無賴。
她眼花了吧,這家伙是不是有三重人格︰「你知道我沒跟你開玩笑。」
環抱雙臂,慕容沙華促狹地看著她,「我想跟你開玩笑。」
白染寧大驚︰「你個變態,老娘不玩了!」說完,轉身欲走。
「你敢走,今天是毒發的第二日,你要是想死就盡管走好了。」威脅的話語從身後傳來。
邁出一步,再邁出一步,第三步怎麼也邁不出去了,很沒骨氣地折身回轉,「你有種!」
「上馬!」遠遠看到采辦物品的教徒已經回來,慕容沙華指指馬匹,語氣生硬。
前世她騎過摩托,開過跑車,連直升機都駕駛過,就是沒騎過馬,頭次接觸,上馬的姿勢難免不雅,在踩馬鐙時,腳下打滑,摔了下來,身後立刻響起竊笑聲。
NND,不就是騎馬嘛,能難得住她?絕不可以讓慕容沙華看笑話!
緊拽韁繩,單腿用力,雖然姿勢還是不怎麼好看,卻總算是穩穩坐上了馬背。
「等等!」慕容沙華本是一臉謔笑,卻突然間變了臉,「快下馬!」
被他這一上一下給弄暈了,白染寧忍不住想要翻臉,坐下的黑馬卻突地躁動起來,嘶鳴一聲,人立而起,接著飛竄而出,白染寧在馬背上顛地幾乎五髒錯位。
「別松手!」
「抓牢了!」
兩個男人的聲音同時從後方傳來,她疑惑轉頭——
兩匹馬兩個男人,這是怎麼回事?
馬匹奔跑的速度很快,瘋馬在街道上橫沖直撞,引起了不小的騷亂。
白染寧不知發生了什麼,整個人已經被顛的頭腦混亂,眼前天旋地轉,只本能地緊緊抱著馬脖子。
「放松,別怕,快把手伸過來。」耳邊響起一個聲音,白染寧一下子就清醒了。
不會吧,難道是她出現幻覺了?
「果然是你?」另一邊,是緊追上來的慕容沙華。
白染寧勉強穩住視線,扭過頭去。
騎馬狂奔的男人很帥,一把漆黑的長發用一根金色的緞帶束起,金色的帶子與長發一起向後飛揚,他面帶焦色,眼神卻平靜沉穩,符合他一貫沉肅威嚴的形象。
尼瑪!白染寧恨不得立刻昏過去算了。
怎麼會是他?黑衣斗笠男!
鴕鳥一般,把頭垂下,希望可以躲避對方追逐的視線。但她卻忘了,她與他,早就已經見過面。
「慕容沙華,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皇宮中挖密道!」聲音不大,卻顯得極有氣勢,這就是帝王的魅力。
慕容沙華聞言,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真是有趣,連質問本座的話都一模一樣。本座很好奇,你真的喜歡這個女人?」
「我要帶她走。」看了眼將頭垂下卻不看路的白染寧,蕭祁夜策馬趨近她,伸手嘗試著將她拽到自己的馬背上。
可就在他觸到她手臂的剎那,另一只手也同樣握住了她的胳膊,「本座忽然覺得她很有趣,不能還給你了。」
「慕容沙華,你別太過分,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單槍匹馬來救人。」握住白染寧胳膊的手用了些力,企圖強行將她從馬背上拽下。
「本座知道,本座若是怕你,早就已經死在你手上了。」慕容沙華也不該示弱。
兩人來回拉扯,幾乎要將白染寧撕扯成兩半。
回想起夢中的情形,她狠狠打了個冷顫,沖兩人吼道︰「夠了夠了,快放手,你們要將我分尸不成!」
听到她不滿的大吼,兩人不約而同松了手,白染寧剛松口氣,並駕齊驅的兩人卻又同時伸手,再次拽住她的胳膊,往自己的方向拉扯。
「停停停!你們要謀殺不成!」她可不想死得這麼慘烈,連具全尸都保不住。
兩人還算有良心,沒有繼續撕扯,但緊抓她胳膊的手,卻始終不肯松開。
白染寧頭疼,是不是自己造孽太深,老天爺才會采用這種方式來懲罰她。
「你們能先松手嗎?」她快要坐不穩了。
蕭祁夜與慕容沙華對視一眼,強烈的電流,隔著白染寧閃爍出 里啪啦的火花。小鎮的街道本來就窄,三馬並驅,勉強穿過一條小巷,小巷盡頭,孤零零立著一顆光禿的梧桐樹,白染寧眼睜睜看著自己朝那棵樹撞去,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千鈞一發之際,拽著她的兩人倏地齊齊松手,白染寧半個身子擦著樹干而過,整個左半身頓時火辣辣的疼。
要死!她跟這倆男人,絕對是八字不合!
「蕭祁夜,明人不說暗話,這個女人,你既然不喜歡,就讓給本座!」兩人放棄了強搶,開始用言語談判。
哎呦喂,你們喜歡怎麼談就怎麼談,管你是秉燭夜談,還是巴山夜雨,總得先把她救下來再說吧,這破馬,都快把她渾身的骨架顛散架了。
蕭祁夜傲然冷笑︰「她是我的女人,不管我喜不喜歡,都不會讓給別人!」
慕容沙華眼神驀地一暗,銳利的視線越過白染寧,掃向蕭祁夜,「既然你這麼說,那本座倒真想與你較量較量,你蕭祁夜所擁有的一切,本座搶定了!就從這個女人開始!」說著,紅光乍現,一道緋色的細長流光,在白染寧面前閃過,快如閃電,在她還未反應過來,那紅色的光到底是什麼時,坐下的馬突然淒厲的嘶鳴一聲,接著,便是「噗」的一聲,馬頭齊脖而斷,滾燙的鮮血,自馬的脖腔中狂噴而出,在白染寧的眼前形成一道血色瀑幕。
轟——
馬身失力地倒下,白染寧一個狗啃你,被甩出去幾丈遠。
疼!這下是真的骨頭散架了。
抹著一嘴血,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剛爬了一半,身子就一輕,兩只胳膊又被人牢牢拽住,她就像只可憐的小雞,被兩只渾身散發陰厲凶氣的老鷹夾在中間,只為了爭奪她這個美味的晚餐。
誰能有她慘!
「慕容沙華,你到底想怎樣?」蕭祁夜根本不看白染寧,目光始終定格在慕容沙華的臉上。
慕容沙華同樣不看她,全部的注意力,也一同放在蕭祁夜的身上︰「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都說親兄弟心有靈犀,本座不信,你會猜不到本座的目的。」
親兄弟?怎麼回事?誰跟誰是親兄弟?白染寧扭頭看向拽著自己左胳膊的蕭祁夜。
可惜,對方不鳥她,「有你這樣的一個兄長,我真的很苦惱。」
慕容沙華似乎很高興听到蕭祁夜說自己苦惱,就像看到白染寧被毒藥折磨時一樣︰「本座就要看著你痛苦,看著你苦惱,看著你無所適從。本座一天不死,你就一天得不到解月兌。」
垂下眼臉,蕭祁夜的手竟然有些顫抖︰「是,你總是會給我帶來痛苦,帶來麻煩,所以,為了解除這種折磨,我一定要殺了你,只有殺了你,我也會真正解月兌。」
「解月兌?」慕容沙華情緒激動起來,無意識加大了手下的力氣,白染寧一聲痛呼,臉刷的白了。
「你放了她,你我之間的恩怨,與她無關。」蕭祁夜終于意識到,自己和慕容沙華之間,還有一個白染寧,看她一臉痛苦,眉頭不禁蹙起。
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一樣,慕容沙華眼神陡然大亮,趁著蕭祁夜分神之際,將白染寧從他手中搶了過來︰「蕭祁夜,你解月兌不了,你這輩子都解月兌不了,從母妃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終身痛苦!」
蕭祁夜神色一僵,踉蹌著後退一步,痛苦的委頓在地,不住地自語︰「不是我,不是我的錯,母妃的死……不是我的錯,不是我……」
「就是你的錯,是你害死了母妃,是你,你這個不孝子,罪魁禍首!」慕容沙華一遍一遍地痛斥,他的話語,像利劍一般,刺穿了蕭祁夜的心房。
「夠了!」白染寧猛地打斷慕容沙華,將自己的手用力抽出︰「你們之間的恩怨不要扯上我,既然你已經帶我出宮,那就放我走吧。」
「他喜歡你。」將她的手臂重新牢牢握在掌中,慕容沙華指著跪倒在地蕭祁夜︰「能讓他痛苦的,本座一個都不放過。」
「你瘋了吧!」
慕容沙華大笑著點頭︰「是,本座本就是瘋子,你不是早知道嗎?」
「不,不……」白染寧心生驚恐,「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你先冷靜下來,別沖動。」
「他怎麼會喜歡你,怎麼可能!」慕容沙華根本沒有听到她在講什麼,將之前用來砍掉馬頭的炎魔刀搭上她的脖頸,刀上還有鮮血滴落,溫熱的,滾燙的︰「我殺了你,看他會不會痛苦!」
「他不喜歡我,他不喜歡我,你殺了我也沒用!」刀鋒已經嵌入肌膚,她毫不懷疑,慕容沙華這個瘋子,一定會殺了自己的。
「是的,我不喜歡她。」從苦痛掙扎中醒來,蕭祁夜站起身,眼神恢復平靜。
慕容沙華狹長的雙眸中爆出冷光,根本不信蕭祁夜的話︰「那就等本座殺了她,一切就可見分曉了。」
不想死,她不想死!尤其不想莫名奇妙的死,蕭祁夜根本不愛她,她為什麼要為他而死,這個世界太瘋狂了,她是人啊,不是用來試探他人的一件物品!
「我數三聲,你要是肯承認喜歡她,本座就饒她一命,你若是不肯說,那本座就只能說殺了她。」慕容沙華就像沉迷賭博的人,對眼前這個游戲,樂此不疲。
蕭祁夜沒有說話,只靜靜注視著那柄擱在白染寧細長脖頸上的刀。
「一……」
蕭祁夜沒有出聲,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二……」
那雙眸,依舊毫無波瀾,蕭祁夜還是蕭祁夜,不會變成痴情郎。
呼吸變得急促,求生的強烈**,填滿整個心房,白染寧祈求地望著蕭祁夜,求他說句話,哪怕只有一個是,都可以讓身後這個瘋子停止目前可怕的游戲。
周遭忽然變得很安靜,沒有風,沒有任何聲音,時間像是靜止了。
「那晚強上你的人就是我!」狗急跳牆,不外乎如此。
蕭祁夜的嘴巴張得,幾乎可以塞進她36碼的腳,那吃驚加愕然加憤怒加羞惱的表情,讓她不禁懷疑,自己就算不死在慕容沙華手上,也得死在蕭祁夜凌厲的眼刀下。
「三……」慕容沙華終于吐出最後一個字,死亡臨近的瞬間,她竟然還能沖蕭祁夜扯出一抹傻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看到蕭祁夜動了。
她賭贏了!
以蕭祁夜的性格,必然不會讓自己這個QJ了他的無恥女人,死在慕容沙華的手里。
就算要死,也得他來親自解決。
脖子上傳來劇痛,在黑暗侵襲的前一刻,她听到一聲低喝︰「住手,我喜歡她。」
听完這句「遲來的告白」,她終于松了口氣,可以安心地陷入昏迷了。
短短幾日,她就經歷了前世都沒經歷過的死亡威脅,一次比一次唬人。
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身處骯髒凌亂的破廟,破廟門口,站著兩個看門「狗」。
「嘶——」抬手撫上脖子的傷口,觸到一條猙獰的傷疤,不由倒吸口冷氣。
慕容沙華那家伙,原來真的想殺自己!
「脖子的傷口很深,差一點你就沒命了。」身邊傳來蕭祁夜淡淡的聲音。
她扭頭,卻扯到脖子上的傷口,只能連著身子一起轉︰「就算剛才不死,以後也是會死的。」
「怕朕治你的罪?」蕭祁夜問。
遲疑地點點頭︰「沒錯,欺君之罪。」
蕭祁夜挪動了一子,白染寧這才發現,原來他也受了傷,肩膀處一片猩紅︰「為了救你,被砍了一刀。」
「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蕭祁夜疑惑地看著她。
「這句對不起,是為我騙了你而道歉,其他的,我不欠你。」既然他已經知道自己是在裝傻了,又何必再演戲。
蕭祁夜笑了笑,忽然鄭重道︰「騙了朕什麼?松濤閣那夜的侵犯嗎?」
說起這事,白染寧頓覺堵得慌,想說的話也說不出來,現在貌似不是討論這事的最佳時機。
「你喜歡朕嗎?」蕭祁夜忽然問了一個讓白染寧措手不及的問題。
她呆呆看著蕭祁夜,口中支吾︰「或許……喜歡吧,但……不是那種喜歡。」
「哪種喜歡?」
絞盡腦汁,白染寧依舊不知該怎麼形容她與蕭祁夜的關系,最終,化為一聲沉沉的嘆息︰「希望皇上不要追究我的家人,這件事他們也不知道。」
「朕若是不答應呢?」
「我六歲時,和同父異母的姐姐在假山上玩耍,一不小心,我們兩個都從假山上摔了下來。」白染寧為了讓蕭祁夜消除戒備,只能靠腦補,還原當初的事件真相︰「我們都傷得很重,姐姐沒有救活,而我,卻幸運的活下來了。」
「是那個時候摔壞了腦子嗎?」蕭祁夜听懂了她的話外弦音。
點頭,他自己猜出來,總比她來解釋要好︰「皇上或許不記得了,一個多月前,我為了見皇上一面,又一次從假山上摔了下來。」
蕭祁夜微微蹙眉,像是在思考什麼,不確定地問︰「在身後追著朕,一個勁叫著皇上皇上的人,是你?」
白染寧失笑︰「皇上以為是誰?」
「對不起。」
「嗯?」她沒听錯吧,堂堂一國之君在向她道歉。
「朕不應該听賢妃的勸說,將你留下。」原來他在介意這個。
搖搖頭,白染寧很大度地說︰「皇上沒有對不起我,皇上對不起的人,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哦?你說的是誰?」蕭祁夜自認為他對不起的人太多了。
白染寧一笑置之,轉了話題︰「肩膀上的傷重嗎?」
瞥了眼自己的肩膀,蕭祁夜淡淡道,「無妨。」頓了頓,忽地切齒道︰「傷得再重,也沒你那晚把朕折磨的嚴重。」
「啊……那個……我不知故意的。」突然覺得好內疚。
「真的很痛。」蕭祁夜繼續折磨她的良心。
「我知道。」其實她也很痛,那可是她的第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