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打?」蕭祁夜听了她建議的第一反應就是︰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沒錯,打!」白染寧斬釘截鐵,她才沒那個心情開玩笑呢。
「不用你說,朕也很想把這群不知死活的書呆子揍一頓,可這樣有用嗎?」靠武力解決問題,這不是他蕭祁夜的作風。
白染寧擺手︰「放心吧,這個方法肯定會有辦法的。」頓了頓,小聲問︰「皇上該不會怕有損你明君的偉大形象吧。」
蕭祁夜哈哈大笑︰「寧兒,你覺得朕還有偉大形象嗎?」
誠實搖頭︰「確實沒有。」
「那不就行了。」她說打,那就打,為了她,他有什麼事做不得。
說干就干,當即便下旨,將所有帶頭請命的官員,打入天牢,官位品級越高者,打得越重。
一時間,哀嚎聲四起,白染寧坐在暖烘烘的火盆前,嗑著瓜子,听芷汀給她講述朝堂上發生的事情。
听說賢妃听聞自己父親被打,氣得去找皇帝理論,結果也被打了十板子,听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白染寧樂得晚上連覺都睡不著,一整晚睜著眼楮,興奮異常。
一時間,宮里都在流傳,說她是妖妃轉世,專門來禍國殃民的。白染寧更樂了,她終于也有機會做一回千古留名的一代妖妃了,真是不容易啊。
听到這些難听的流言,芷汀氣得要命,每天都在她耳根邊嘮叨,甚至還要去人理論,幸好被白染寧攔了下來,否則還不知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呢。
朝臣集體挨打的事情,傳到北秦行館,桑棣驚得差點被一口酒給嗆死,他萬萬沒想到,蕭祁夜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分明是個地地道道昏君才能干出來的混賬事,雖然人人都在傳他昏聵荒婬,不辨忠奸,但他卻固執地認為,這個男人只是在偽裝而已,直到這件事的發生,他對自己之前的觀點,表現出了懷疑。
蕭祁夜真的是明君?明君會為了一個女人,不分青紅皂白,重罰朝臣?
打人事件,維持了幾天後,便銷聲匿跡了。
和白染寧預料的一樣,那幫養尊處優的朝臣,平日里別說是被打,就是連病幾乎都沒有生過,他們那嬌貴的身子,又怎能承受的住那般酷刑,沒幾下,就個個求饒喊救命,之前的大義凜然也早拋到九霄雲外,大牢內一片哭聲震天。這就是當代文人的骨氣,幾板子幾鞭子下去,英勇變狗熊。
打也打了,罰也罰了,白染寧見好就收,趕緊讓蕭祁夜下旨釋放眾官員,並親自前往幾名高官的府宅進行慰問,這麼一來,所有人的嘴巴,都給乖乖閉上了,再也沒有人提及什麼血濺金殿,上吊自盡的事,對白染寧是否該嫁往北秦,換取大燕的安寧和平,也避而不談。
朝廷上下,終于一條心了。
危機總算解除,白染寧也終于放下了心。
蕭祁夜對她腦瓜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主意感到好奇,這麼陰損的辦法,虧他能想得出來。
「你是怎麼想到這個好辦法的?」
白染寧正躺在貴妃榻上,一邊喝著茶水,吃著糕點,一邊看新買來的《房中秘術二十八式》,有男有女,配圖清晰,姿勢火爆,看的兩眼發紅,隨口就道︰「這是一個昏君的主意,不是我想出來的。」
「昏君?」她在說自己?
「嗯,叫嘉靖。」
「嘉靖?」
「這個皇帝可厲害了,自登基就幾乎沒上過朝,二十幾年每天都在宮外的行宮煉丹參道,國家一直由一個名叫嚴嵩的奸臣在治理。」
「還有這等奇事?」蕭祁夜咂舌,這麼昏庸的君主,能穩坐皇位二十幾年,必然也不簡單,「可朕怎麼沒有听過這個皇帝。」
白染寧正看到興頭上,被他打攪很不爽︰「這是一個外國的皇帝,你沒听過很正常。趕緊批你的奏折,別打攪我看書。」
蕭祁夜也很不爽,自從她買了那什麼《房中秘術二十八式》,還有什麼《名門艷婦》,《風流激愛》,《金瓶艷史》後,就開始不理他了,每天都在催著他批奏折,而她自己則坐在角落里抱著書本,雙眼發直,色笑連連,時不時偷瞄他一眼。
白染寧偷瞄他是有道理的,誰讓她買的書里面,大多數都在寫男男之愛,沒想到這個時代,竟然也有這種書籍,人們也好男風啊。就是不知道,蕭祁夜到底有沒有跟松濤閣那群美男子滾過床單,雖說是名義上的男寵,但偶爾假戲真做一下也不錯啊。
蕭祁夜被她那種古怪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總覺得她把自己跟某種不好的事情聯想在一起。
他還真是猜對了,此刻,白染寧面前展開的書頁上,描繪著兩具糾纏在一起的**男體,這張圖畫,比上次的那本繪還要細致,甚至可以看清人物的面部表情,那叫一個**啊,尤其這兩個男人,都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白染寧不由得就往蕭祁夜和莫子卿身上聯想了。
太勁爆了,太激情了,太太太……太了!
「你每天就在看這種書!」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後傳來,手中的書冊被人一把搶走,當著她的面撕成了片片碎屑,白染寧望著一地狼藉,捶胸頓足︰「你這個大壞蛋,你還我的寶貝!」
「寶貝?」蕭祁夜挑眉,臉黑如鍋底︰「傷風敗俗,垃圾一個!」
「你才是垃圾呢!」白染寧氣得臉都紅了,她看個小黃書而已,又沒礙著他什麼,他干嘛多管閑事啊!
「你說朕是垃圾?」蕭祁夜怒目而視,一把她推到在榻上,壓了上去︰「你再說一遍。」
「你是垃圾!」白染寧才不拍他。
「好,朕就讓你看看,到底誰是垃圾!」手往裙衫下一探,便扯下了她的褻褲。
白染寧將腿屈起,身體往上一竄︰「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找別人去。」
「你倒是大方,不怕朕真的召幸別人?」永遠都口是心非的女人,他還看不透她了!
白染寧是不想他去找別人,但心中有氣,不由得賭氣道︰「你去吧去吧,後宮那三千美人,還指望著皇上臨幸呢。」
知道她在鬧脾氣,不過蕭祁夜這回卻不想順著她了,非得氣氣她才好,她和桑棣的事,也令他很不痛快,如果她與桑棣之間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那個北秦太子,怎麼會不顧一切非要求娶她?這不合常理。除非,他是真的愛上了她。
一想到有別人的男人在打她主意,他心里就郁悶得打緊。
這個女人,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難道真的要鎖著她,藏著她,才能避免被他人覬覦?
「朕去長。」放開她,蕭祁夜整了整衣裳,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白染寧一愣,他就這麼走了?
等等,他剛才說什麼?要去長?
不行!他哪都不能去!要去只能去她的瑤光殿!
愛情都是自私的,她才不管他是皇帝還是普通百姓,只要是她喜歡的,她就決不允許他人染指。
立馬穿好衣裳,提著燈籠追出去,可蕭祁夜走得很快,早就不見了蹤影,去找小德子,小德子也不在。對了對了,小德子肯定是跟蕭祁夜一起去長了。
該死的!他還真是說走就走啊!一點也不顧及她的感受!
她難免懷疑,這家伙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否則,怎麼會丟下她一個人,去找別的女人享樂。
該死的蕭祁夜!
該死該死!
狠狠在雪地上跺著腳,以發泄心中不滿。
她在這邊發火,蕭祁夜卻躲在暗處,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發火。
原來,她還是會吃醋的,這才像個正常的女人,天底下沒有絕度大方的戀人。愛情都是自私的,能與他人共同分享自己愛人的愛情,不是真正的愛情。
「混賬蕭祁夜!有種你一輩子也別踫我,去臨幸你那三千脂粉吧,小心精盡人亡!」白染寧朝著長的方向吼了兩嗓子,這才覺得心里舒暢了些。
正準備回自己的瑤光殿,在經過假山旁時,卻被一雙手拽進了黑漆漆的洞穴。
她嚇得手一抖,燈籠掉落在地,火苗刷的竄了上來,不到片刻,就將燈籠吞沒在一片火海中。
身子一低,白染寧趁對方注意力松散時,一個後勾手,往對方的小月復擊去,對方的速度卻極快,在她的手肘觸踫到身體前,將她的兩手反握,扭在身後。白染寧雙臂被鉗制,只好用腿去踢打對方的襠部,誰料那人竟像是能猜到她的每一個想法,在她剛剛抬起腿的剎那,就將她的小腿握住。
白染寧欲哭無淚,自己現在金雞獨立的模樣還真是夠狼狽的。
奇怪,宮里何時出了這麼個武功高強的人物,難道是來刺殺蕭祁夜的?
心中警鈴大作,為蕭祁夜安危著急,也顧不得許多,腰一彎,上半身整個折下,沖著對方的小腿就是一口。
「哎呦!你怎麼跟皮球一樣亂咬人啊!」對方吃痛,手一松,白染寧栽了個狗吃屎。
「皇上?」揉著扭痛的脖子,白染寧詫異地看著面前的黑影。
「你以為是誰?」手一勾,將她勾進懷里,緊緊抱住︰「你的身手不錯,跟誰學的?」
白染寧大駭,蕭祁夜難道開始懷疑自己了?這副身體的原主人,應該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才對。
「我跟大哥學的。」她想了想,補充一句︰「不過是偷學的,皇上千萬不能告訴大哥。」如果他問起白瑞,那自己可就露餡了。
「不用跟朕解釋,不管你的功夫是跟誰學的,朕都不會過問。」他的眼楮似夜空最純淨的星辰,沒有半絲雜質。
白染寧心中一暖,這世上,除了她的親人外,也就只有蕭祁夜肯這樣無條件的信任自己了,正想感動地想回他一個深吻,卻猛地想起之前在養心殿發生的事,收了笑,繃起臉,將他推開︰「不要踫我,你不是去長嗎?踫過別的女人,就不要來踫我!」蕭祁夜之前有多麼荒唐她不管,反正在有了她之後,就絕不能再朝秦暮楚。
蕭祁夜無奈失笑,在她耳垂上捏了一把︰「你這小醋缸,沒想到吃起醋來這麼夸張。」
「我就是醋缸,我討厭自己心愛的男人跟別的女人糾纏不休,你是皇帝,我明白,但我也有我的原則,你要跟別的女人鬼混,那就不要再來找我,一道聖旨,讓我出家算了。」這就是她的本意,如果蕭祁夜真的無法做到一心一意,那她就出家,永遠不再踏足紅塵。
蕭祁夜听得直搖頭,既感到她太過霸道,卻也心中甜蜜,「寧兒,你有這份心,朕必不負你。」
「你已經負我了!」去長找賢妃,那就是對她不忠。
「你以為,朕若是去了長,還能在這里听你抱怨嗎?」跟了她一路,才發現,她外表堅強隨意,內心卻很脆弱孤獨。她在暗處看著,好幾次都想沖出來將她抱在懷里。
「夜,你覺得我很胡攪蠻纏,對嗎?」倚在他肩上,白染寧輕聲問。
他笑︰「怎會。」
「你說實話,相愛的人之間,是不能有謊言存在的。」
默了一瞬,蕭祁夜點點頭︰「是有一些,不過朕並沒有覺得哪里不好。」
撲哧一笑,白染寧在他胸口上錘了一拳︰「別哄我了,我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我心里明白。」抬起頭,目光濯濯望進他的眸中︰「其實,我只是害怕而已,總覺得,幸福來得太容易。老天爺是公平的,在為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會給你打開一扇窗,同理,在為你打開一扇窗的同時,也會關上一扇門。沒有人會一輩子幸福無憂,我只是怕……怕這一切,只是個夢,夢醒了,一切便會煙消雲散。」
「傻寧兒,這怎麼會是夢呢?」他執起她的手,讓她的掌心貼緊自己的臉頰︰「能感覺到朕嗎?」
「能。」
「所以,這不是夢。」
他語聲低沉,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讓她脆弱的心靈,有了支撐。
但,內心中的荒蕪與不安,卻始終沒有消減分毫。
「夜,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請你一定要記住我。」
蕭祁夜猛地直起身子,牢牢抱緊她,目光鎖住她的眼︰「不要胡說,你怎麼會離開朕呢?不會的,朕是天子,朕不讓你走,你就永遠不會離開。」
白染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蕭祁夜,你是皇帝,是天之驕子,你手握生殺予奪,你是整個天下的主宰,可是,你再如何的高貴,再如何的手握重權,你永遠都斗不過老天。
她不會忘記,自己不是真正的彘妃,她是白染寧,是一個來自異世的靈魂。誰也說不上,會不會有一天,她就像來時一樣,突兀地消失在這個世界。
以前很想回到原來的世界,可現在,她卻怕得要命。
如果,真的有一天,她離開了這里,不知道,現在懷抱著她的這個男人,是否還會記得她。
唉,這種傷感的時候,不是應該學學黛玉葬花嗎?為什麼她忽然想起了一首歌,還不自禁唱了起來︰「掀開面紗,半遮半掩的月,我看見它正在流淚,若說不想他是害怕難過吧,這就是愛的代價,楓葉片片的落下,染紅天邊的彩霞。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若說這是個懲罰,這輩子都別想了,至少在夢里讓我跟你說句話,你還會記得我嗎?記得我嗎?我還在這里,你知道我在等嗎?還在等嗎?好想你……」
「寧兒,別唱了。」唱得他心煩,心痛,心亂。
「好,那我換個歡快的。」清清嗓子,繼續唱道︰「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耳朵,一只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寧兒,停,別唱了。」唱得他心焦,心慌,心急。
「哦。」不讓唱那就不唱唄,其實她也心焦,心煩,心燥。
兩人在假山上坐了大半晚,等回養心殿時,都有些受寒。
蕭祁夜是練武之人,身體強壯,睡了一晚,第二日就好了,白染寧卻頭痛流涕,發起了高熱。蕭祁夜內疚到不行,干脆不上朝了,在養心殿陪她。
白染寧一邊悲催地喝著蕭祁夜親手喂她的藥,一邊在心里想︰若說之前傳她為妖妃轉世的流言都在胡說,那麼現在可就是真的了,哪有為了陪妃子罷朝的皇帝?這種事,只有昏君才會做吧。
「皇上,外面的人都說臣妾是魅君惑主的妖孽,其心可誅。」這種事,她雖然沒親耳听,卻也能猜個不就不離十。
蕭祁夜︰「不要理他們。」
「皇上,你該不會真想做個昏君吧?」
「朕本來就不是明君。」
「可皇上……」你想做個明君。
「寧兒,別瞎操心了,一切有朕。」為她擦了擦唇角的藥汁,蕭祁夜放下藥碗,扶她躺下,為她掖好被角。
朝能罷,政務不能不處理,他還得趕去盤龍殿召見大臣。
白染寧睡得迷迷糊糊,恍惚中,听芷汀似乎在外面與小林子說著什麼。
芷汀哇哇大叫的嗓門,十里外都能听到了,「現在怎麼辦?事已至此,皇上也不得不妥協的!」
「噓——小聲點,你想讓娘娘听到啊!」小林子,你的聲音也不小,就別教訓芷汀了。
芷汀壓著焦躁,放小了聲音,「北秦要是真的攻打大燕,娘娘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也好過去北秦受罪。」
「問題是,皇上不會答應。」
小林子反駁︰「皇上那麼愛娘娘,怎麼會同意呢。」
「不同意也要同意,不犧牲娘娘,就得犧牲千千萬萬的大燕百姓,你以為皇上會怎麼做?就是我,也贊同皇上應允桑棣太子的要求!」
「芷汀,你!」
「我知道,娘娘待我好,但天下百姓何其無辜,你見過戰爭嗎?尸橫遍野,家破人亡,多少人會失去自己親人,當看著那些你愛著的人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你知道是什麼感受嗎?」
小林子囁嚅道︰「芷汀,對……對不起,我知道,你的家人……」
「我說過,不管娘娘去哪,我都會跟著她,一輩子!」
「芷汀,我們去別處說吧,萬一吵醒娘娘就不好了。」小林子急急道。
「嗯,好吧。」
腳步聲漸行漸遠,不一會兒,周遭就恢復了安靜。
白染寧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從芷汀與小林子的談話中,她大概也猜出發生了什麼事。
北秦要攻打大燕?戰爭要開始了?而引起戰爭的導火索,就是她這個紅顏禍水?
太厲害了,自己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影響力,竟然成為了歷史上難得一見的禍水妖妃!她會名垂千古的,她會成為所有女人的榜樣的,她會成為歷代帝王借鑒的寶典的!
雖然她很想名揚天下,但她可不想遺臭萬年。
桑棣,我X你媽!
你害死老娘我了!
——
桑棣未達到目的,惱羞成怒,公然在大殿上自毀承諾,稱娶不到白染寧,就發兵攻打大燕。
一時間,人心惶惶。
北秦已經宣戰,大燕只有兩條路好走。第一,應戰;第二,求和。
求和很簡單,只要把白染寧給他,一切都可以解決了。
可皇帝不願意,誰都沒轍。
大臣們被打怕了,不敢再做出頭鳥,可百姓們卻不怕,上京的百姓們首先聯合起來,圍堵在皇宮外,鬧聲震天,整個上京亂成了一團,桑棣在行館里听著屬下打探來的消息,心情大爽。
這是個一舉兩得的計策,若蕭祁夜抵不住言論,就可以把白染寧給他,他也算是達到了目的,若他不願,那他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擾得大燕內亂,屆時,北秦大軍趁亂攻入,大燕必敗。
這麼好的計謀,他以前怎麼就沒想過呢?如果能拿下大燕,北秦一統天下,還愁得不到白染寧嗎?
怎麼看,這都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幾日的陰霾,也盡數消散,桑棣每天都在行館里吃喝玩樂,美得他都快忘了自己姓啥。
「不好了太子,有人闖入行館!」一個下人跌跌撞撞跑來。
桑棣沒好氣將手中的酒杯一丟,罵道︰「沒用的東西,多派些人去!」
下人听命走了,過了一陣,又跌跌撞撞跑來︰「不好了太子,那人說若見不到你,她就一把火燒了行館。」
桑棣一听,拍案而起︰「混賬,膽子不小,敢威脅本太子,走!去看看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家伙,在我北秦行館大發厥詞!」
下人屁顛屁顛地跟在桑棣身後,外面正打得凶,他得為自己的小命著想。
桑棣來到行館前大門前,果然,這里戰況正烈,數名北秦侍衛,正與一名女子纏斗在一起。
女子?
桑棣以為自己看錯,特意揉了揉眼楮,聚精會神朝打斗場地中央看去,這一看,呆了。
與侍衛斗在一處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白染寧!
「寧兒,你怎麼來啦?」桑棣臉上泛起喜色,疾步朝白染寧走去。
「呸!寧兒也是你能叫的嗎!」白染寧一揚手,一道銀色流光在半空劃過,「咄」的一聲,鋒利的飛鏢,擦著桑棣的臉頰釘在他身後的廊柱上。
「喲,脾氣挺大的。」桑棣模模被擦出血痕的臉,笑得一點也不正經。
白染寧氣恨難平,就是這個混賬,這個王八蛋,毀了自己安逸的生活,她今天可是做好了充分準備才來見他的,這一次,不論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再退縮了。
匕首,飛鏢,火油,炸藥,她什麼都帶齊了!
白染寧拿出火折子,高高舉起︰「你信不信我跟你同歸于盡!」
桑棣一怔,望著她手中的火折子,忽地大笑起來︰「別玩了,本太子說過,在蕭祁夜沒有答應我的請求前,你不要來見我。」
「誰喜歡來見你!我是來找你談判的!」如果有可能,她寧願一輩子都不要見到這張討厭的臉。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怎麼誰都喜歡跟她過不去,她只想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日子,難道這樣一個小小心願,老天爺也不肯為她實現嗎?
好吧,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她就不信,整不死這個桑棣。
「談判?」桑棣得意地抱著雙臂,命侍衛將她團團圍起︰「你認為自己有這個資格與本太子談判嗎?」
「好,那我就讓你看看,我有沒有資格與你談判。」打燃火折子,扔到被澆了火油的房檐上,立刻,檐上竄起火苗,不一會兒,就燃成了沖天大火。
桑棣不可意思地睜大眼楮︰「你、你來真格的!」
「我早就說過,談判不成,我們就同歸于盡!」面對將半邊天空染紅的熊熊火焰,白染寧傲然站立。
真熱啊,燒還沒退,現在又四面八方全是大火,她被圍在中間,全身的衣物都濕透了。
「瘋子,你這個瘋女人!」桑棣大喊著,啞著聲音指揮下人滅火。
火勢雖猛,卻很快就被控制住。桑棣舒了口氣,沖上前一把握緊白染寧的手臂︰「是誰讓你來的?蕭祁夜嗎?他難道不顧你的死活?」
白染寧強忍手臂傳來的劇痛,冷冷道︰「他不知道。」
桑棣顫抖著手,薄唇緊抿,顯然已經怒到幾點︰「好,好,好樣的,你想當巾幗女英雄?啊?是不是?本太子偏不讓你當!」
「你干什麼!」被他拽著向屋內走去,白染寧頓感不妙。
「干什麼?」桑棣狠狠將她推倒在牆壁上︰「你這麼愛他?那就讓他看看,他的女人是怎麼在本太子身下婉轉承歡的!」
話落,白染寧的外衫就被桑棣毫不留情地撕碎,當他去扯她的貼身小衣時,忽覺月復部傳開一陣寒涼,低頭一看,一把精巧的匕首,正抵在他的小月復上。
「你要殺我?」桑棣不驚不慌,眼神平靜地看著她。
白染寧壓抑著想要尖叫的煩躁,也平靜地看著桑棣︰「我不殺你,殺了你,必然會引發戰爭。」
桑棣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敢殺我?那你來這里找我做什麼?只為了體現你的英雄主義嗎?」
「我不是不敢殺你,是不能殺你!」白染寧用力抽回手腕,後退數步,與他拉開距離。
桑棣緊逼而上,不讓她退開︰「本太子就真的那麼差勁嗎?我可以給你一切,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
「你能給我什麼?榮華富貴嗎?我告訴你,就算你富有整個天下,我白染寧也不稀罕!」他以為他是誰,是北秦未來的王又如何?哪怕蕭祁夜不是皇帝,她跟著他,也甘之如飴。
仿佛被利刃生生割開心髒,被眾人奉承夸耀慣了的桑棣,竟無法承受這一句話帶來的力量。
高大威猛,驕傲自大的北秦太子,竟被一個弱女子,徹底打倒了。
「那蕭祁夜能給你什麼?他能給你的,也不過是榮華富貴。」桑棣冷冷譏諷。白染寧,別把自己看得太重,你愛上蕭祁夜,不也是愛的他的身份嗎?他能付出的,也僅是一個帝王,給妃子的寵幸。
「他能給我信任,給我寬恕,給我理解,給我自由,這一切,都是你給不了的。」
「誰說的,我也可以!」桑棣憤怒反駁。
「你別自戀了,你做不到,你永遠也做不到他的萬分之一!」毫不懷疑的,她相信蕭祁夜。
桑棣仰天大笑︰「不管他能給你什麼,這一回,他什麼也給不了你!」
「我不需要他給我什麼,我只知道,我能給他什麼。」
「是,是,你能給他你的愛,你的信任,你是故意來嘲笑我的嗎?」桑棣暴躁地大吼,他這段日子所受的挫折,比他一輩子所遭受的都多。
白染寧慘然一笑︰「不,我能給他的是……解月兌。」
「解月兌?」眼皮不受控制的一跳,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想干些什麼,卻又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麼。直到,他看到白染寧,將鋒利的匕首,刺入自己柔軟的胸膛。
「住手!」他撕心裂肺的大喊,可惜,已經晚了。
匕首整個沒入她的心口,殷紅的鮮血,從心口狂涌而出。
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流這麼多血,那縴瘦的胸膛,似乎已經承載不了那滾燙的鮮血,瘋狂地往外急涌。
桑棣手腳慌亂,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什麼。
「寧兒!」一聲絕望的怒吼從身後傳來,白染寧只覺得自己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那樣堅實的胸膛,熟悉的味道,心,一下子就寧靜了。
「桑棣,你若真的愛她,又何至于將她逼到如此境地!」蕭祁夜雙目充血,死死瞪著對面早已被嚇傻的桑棣。
不可能!不可能!她那麼熱愛生命的一個人,怎麼會為了蕭祁夜做這種傻事!
他賭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堂堂七尺男兒,竟當著眾人面,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白染寧在蕭祁夜懷里虛弱道︰「皇上,不要怪他,誰都不要怪,要怪只能怪我,一切都是由我而起,自然……也該由我來結束。」
「不,你沒有錯,你什麼都沒做錯,錯的是朕,是朕!」蕭祁夜臉色蒼白,緊緊咬著牙,只有這樣,才能控制住內心的恐懼與害怕。
桑棣撲上前,握住白染寧的手,拼命地起誓︰「我放手,我放手了,只要你不死,我什麼都答應你。」
白染寧眼神一亮,仿佛回光返照︰「真的嗎?」
「真的,我不會騙你。」一滴滾燙的淚,落在她的手背,卻不知是蕭祁夜的,還是桑棣的。
白染寧睜著眼楮,望著湛藍的天空,喃喃道︰「早知這樣,何必當初啊。」
「寧兒,一定舍不得留下朕一個人,對不對?」哽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再也沒有了平時的威嚴與沉穩,帶著無法掩飾的錐心疼痛。
白染寧呆了呆,愣愣點頭︰「是,我不會離開皇上,雖然我們從來沒有拜過堂,但我心里,已經把你當成我的夫君。結發同枕席,黃……」後面是什麼來著?啊,對了,「此物最相思。」
又在亂套詩詞!蕭祁夜很想糾正她,卻什麼都沒說。
桑棣早已後悔得跟什麼似的,這會兒除了道歉,就不會說別的了。
血還在不斷往外涌著,轉瞬便染紅了白染寧身下的地面。
「快,快去請大夫,快去!」桑棣終于回過神,拉過一個下人,扯著嗓子命令。
「不!」白染寧一聲中氣十足地大吼,吼完後,又癱軟下去,握緊蕭祁夜的手,氣息奄奄道︰「我要回宮……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宮里!」
「寧兒,你的傷很重,不要任性好不好?」蕭祁夜心疼地撫著她鬢邊的碎發,柔聲勸著。
白染寧搖頭,固執道︰「不,我不要呆在這里,我要回宮,只有皇宮,才是我們共同的家啊。」
蕭祁夜渾身一震,眼中有激烈的情緒在狂瀾翻卷,他垂下頭,在她額上印了一吻︰「好,我們回家。」
抱起她,蕭祁夜朝行館外緩緩走去。北秦侍衛要去追,被桑棣攔了下來︰「算了,越是美麗的東西,我就越是觸踫不到,這是我的宿命,我……認了。」
小心翼翼將白染寧抱進馬車,蕭祁夜坐在她身邊,望著她心口上的那把匕首,漆黑的眸中盈滿了哀慟。
他早就該察覺到不對,昨晚她的那番話,已經預示了今日的一切,偏偏他卻無所察覺。如果,他早一些察覺,如果,他沒有離開她,如果……
馬車緩緩行駛在人群擁擠的市集上,車速明顯因人流的擁堵而有所減慢,蕭祁夜心急如焚,晚一刻,白染寧就可能會性命不保。
「寧兒,朕不會讓你死的。」彎下腰,蕭祁夜準備抱著她趕回皇宮。
「等一下!」精神奕奕的白染寧把蕭祁夜嚇了一大跳,瀕死的人都這麼有力氣嗎?被她死死握住的雙手,竟然動彈不得。
白染寧見他不再亂動,爬起身來,朝車窗外看了一眼,見早已遠離北秦行館,這才長長舒了口了氣。
「寧兒,你這是……」蕭祁夜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怎麼前一刻看著即將斷氣的人,這會兒卻活蹦亂跳了呢。
白染寧沖他賊兮兮一笑,扯開厚厚的棉襖,從貼身的小衣里,取出了一只染血的饅頭,還有個羊腸做的血袋。
「愛情誠個貴,自由價更高,若為小命故,二者皆可拋啊皆可拋!」隨手將血饅頭和血袋扔出車窗,白染寧擠擠眼楮,美美地得瑟了兩下︰「怎麼樣,這個苦肉計演的如何?」
蕭祁夜一臉愕然地看著她,半晌沒有反應。
白染寧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怎麼?被我高超的演技驚呆了?」
「寧兒。」
「嗯?」
「你連我的也騙了。」
「來不及告訴你啊,再說,你要是知道了真相,這出戲可就沒那麼逼真了,桑棣會懷疑的。」正因為他的傷心欲絕,才讓桑棣相信她是真的為情自殺。
蕭祁夜狠狠磨牙,天知道他當時心有多痛,那種極致的恐懼,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了。
「我以為你會死。」他都已經做好了為她舉行喪事的心理準備了。
「對不起,我知道不該連你也騙。」
「夫妻之間,貴在坦誠,我不希望你瞞我。」
「不會了不會了,真的不回了,僅此一次。」為什麼看到他那個樣子,她會心痛啊。
「寧兒。」
「嗯。」
「你要活著,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活著。」
「哦,我知道,我可是很愛惜生命的。」
「就算是假裝的也不行。」
「哦。」
「我……」
「什麼?」
「沒事。」有些狼狽地移開視線,那三個字,蕭祁夜怎麼都說不口。
以為他生氣了,白染寧依偎到他身邊,開始做自我檢討︰「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有心要騙你的,我只是急昏了頭,早上我听芷汀和小林子議論北秦攻打大燕的事,心里就亂成一團,我做人人唾罵的妖妃沒關系,我不怕別人怎麼說我,可我怕你被罵做昏君,我不想你被人唾棄,只要听著那些辱罵你的謠言,我就會很受很難受,求你,千萬不要生我的氣,那樣,我會更難受的。」
蕭祁夜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車窗外的風景發呆,像尊泥胎雕塑。
白染寧心中一顫,他貌似,好像,似乎,估計,真的是生自己的氣了。
眼淚差點奪眶而出,他只要對她表現出一絲絲的冷漠,她就會有種自己快要死掉的感覺。
「寧兒。」
「嗯?」白染寧驚喜轉頭,還沒看清他的表情,就被緊緊擁入懷中,「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