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妃強上美昏君 第105章 見他最後一面

作者 ︰ 朝舞雪

白染寧一動不動,維持著攙扶他的姿勢,目光直勾勾看進他的眼中,卻未發現任何異常的情緒,他並非在隱瞞,而是他根本就沒有認出自己。

「實在對不住,朕這眼楮有些不大好使,白日里還能模糊瞧見些東西,一到晚上,就什麼都看不到了。」他依舊是那麼從容,那麼溫和,沒有光澤的眼楮,一如既往得迷人,只是,那雙迷人的眼,再也看到任何東西。

「嚇到你了嗎?」見她半晌不說話,蕭祁夜忍不住詢問。

「啊,沒,沒有,民女只是……只是替皇上可惜。」

不明白為什麼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個女子,在听到他雙目失明的消息後,連話說都帶著哭腔,好似自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般,「姑娘不必擔心,朕這眼楮,也並不是全然沒有診治的辦法,就算一輩子走好不了,也無所謂,這江山,總會有適合的人來繼承。」

「皇上,我……」好想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好想將他越發單薄的身軀抱在懷里,他一直都是那樣意氣風發的,那雙眼楮,比世上最璀璨的珠寶都要美麗。她一直都覺得,他是這世上最完美的人,是誤落塵間的神仙,在他的身上,她找不到任何屬于紅塵俗世的瑕疵,可如今,這完美無缺的仙子,卻以最卑微的姿態跌落泥塵,他再也看不到這世上的一切,包括自己,他再也看不到自己了!看不到她笑,看不到她哭,看不到她的痛苦,看不到她的喜悅!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皇上——」遠遠的,傳來小德子的呼喊。

白染寧飛快擦掉臉上的淚水,將紗巾撿起蒙在臉上。

「朕在這里。」

小德子朝這邊一看,捧著玉簫急急趕了過來︰「皇上,您眼楮不好使,就該呆在原地,萬一沒走好掉到湖里去可怎麼辦喲!」說完,猛然意識到邊上還站著一人,忙不迭地捂住嘴巴。

蕭祁夜擺擺手,溫聲道︰「無妨,她不是外人。」

小德子納悶,不是外人,那是什麼人?難道是內人?皇帝的內人多了,可突然冒出個蒙面女人還是讓人有些不能放心。

從小德子手中拿過玉簫,像是對待一件稀世珍寶般,修長的手指輕撫在青翠的玉簫上︰「這是朕的母妃留給朕的,她說只要朕不開心時,就用這支玉簫吹一支她曾教朕的曲子,心情自然就會好了。」言罷,手執玉簫,將蕭湊近唇畔。

簫曲是很簡單的曲子,甚至有些單調,不過卻很好听,像是某種歡快的兒歌。

他吹得認真,白染寧听得認真,仿佛被那簫聲所感染,原本裂痛的心扉,也在這樣的曲調中慢慢愈合。

一曲既罷,蕭祁夜似是有些疲憊,慘白的容顏上,卻泛起一抹笑︰「好久不吹了,還以為會生疏,不料記得還是這樣清楚。」他轉過頭,看著白染寧的方向,目光空洞的,像是一汪不會動的死水︰「酒宴上得喝有些多,這會兒頭暈乏力,不能陪姑娘繼續暢談,朕先行一步。」

「皇上請。」讓開道路,白染寧拼命壓制住要陪他一同離去的沖動,雙拳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銳的刺痛,卻遠遠不及心頭的傷痛。

相見時難……別亦難!

不知是怎麼回到宴席上的,她只覺得,當她得知蕭祁夜雙目失明的那一刻,她的靈魂,就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九華宮闕如燼,

弦弦相錯矣,

縱此情,負天地

情比秋絲卻是誰筆跡,

柔腸碎青衣……」

台上,舞女柔和清靈的聲音,正唱到此段,白染寧驀地一震,下意識便端起桌上的酒盞往嘴邊送。

「你見過他了?」奪過她手中的酒盞,莫子卿寒聲問。

白染寧輕笑,也不去搶回被奪走的酒杯,而是直接抄起雕刻精美的酒壺,冰涼的酒釀,落入喉中︰「你是聰明人,我也瞞不你住,我是見過他了,不過,他沒認出我。」

「你沒與他相認?」

放下酒壺,白染寧笑得涼薄︰「相認?如果我與他相認,你認為我還能在這里嗎?」

莫子卿緊張的心情頓時一松,冷哼道︰「不相認最好,護國夫人白染寧已經死了,你死得其所,相認,反而會毀了一切。//」

「你說得對,多謝你處處替我著想。」

尖刻的語調,令莫子卿深深蹙起眉頭︰「寧兒,你不要用這種口吻與我說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白染寧也不比他辯駁,他願意怎麼認為就怎麼認為吧。反正心也死了,說再多沒用。

「寧兒。」強行將她的手拉過來握在掌中,她以前總說自己無喜無怒,不溫不火,現在看來,可真正心沉如水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

「我終于明白了。」白染寧轉過頭,目光淡然地看著莫子卿。

「你明白什麼?」他似乎更緊張了。

白染寧卻笑了︰「他要殺的,是慕容沙華,而不是蕭錦陽。」

「寧兒,你……」

「我猜對了,是嗎?」緩緩將手抽出,投向遠處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影,她看不到他,卻能感覺到他,「將慕容沙華帶至皇宮,然後用死囚做障眼法,讓世人以為往生教教主已死,他這麼做,是在為慕容沙華鋪路,為他洗清從前的所有污點,只有慕容沙華死了,蕭錦陽才能活,他根本已經為自己安排好了後事!」

「寧兒,你別這樣!」千防萬防,最終還是被她猜到了真相。

白染寧強忍痛楚,語聲嘶啞道︰「他除了眼楮看不見,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只要他不做皇帝,病情會慢慢轉好的,你不用擔心。」莫子卿極盡所能地安慰,雖然知道這樣只是徒勞而已。

白染寧卻沒有再質問什麼,情緒也趨于平靜︰「我明白了,他的死活,已與我無關。」

她口氣堅決,沒有半分猶疑,可莫子卿卻還是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意味。她說的越絕情,就越有問題,可她既然這麼說了,他還能責怪她什麼?只好保持沉默,不再開口。

心神不寧、精神恍惚地渡過了漫長的宴席,跟隨莫子卿回到客棧,剛走進自己的房間,就听他在門外吩咐︰「看好她,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

「是。」

他手下的暗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四個大男人,看管她一個弱女子,她的面子還真是大。

不過……能看得出她的人,還沒有出世呢。

來開房門,對其中一名暗衛道︰「我想出去走走。」

那暗衛斬釘截鐵道︰「不行。」

白染寧也不惱,又走到另一個暗衛面前,還是同樣的話,「我想出去走走。」

「沒有門主的命令,你不能踏出房門半步。」

是嗎?不能踏出房門半步,可她都已經踏出三步了。

四個暗衛,每人挨個問一遍,四個人的回答,如出一轍。

白染寧意興闌珊,回到房間,「算了,不能出去就不去。」

回到榻上養心蓄銳,大概半個時辰後,門口接二連三傳來中午倒地的「咚咚」聲,白染寧原本闔起的雙眸倏地睜開。

拉開房門,四名人高馬大的壯漢,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四娘給的迷香就是好用,只需要涂一點在身上,就是一頭駱駝也能迷暈。

四娘……

唉,她現在一定恨死自己了,可又不能向她解釋,別說自己當時沒弄清狀況,就是知道真相,也是萬萬不能說出的。

蕭祁夜,你到底想怎樣?就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讓我心痛,讓我難過,以此來向我報復嗎?

深深吐出口濁氣,仿佛將心底的所有煩悶一起排出。白染寧趁莫子卿還未察覺異常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客棧。

輕車熟路地飛馳在皇宮內,養心殿與瑤光殿都找過,卻始終沒有找到蕭祁夜。

怎麼回事?他宴席上喝了不少酒,這個時候應該在休息才對。

又將所有蕭祁夜能去的地方全部找了個遍,卻仍舊沒有找到他,不過,在尋找蕭祁夜的過程中,無意間竟看到了岳靈旎在行凶。

姚水香已被打入冷宮,可岳靈旎卻不肯放過她。

「這杯酒,是特意為你準備的,趕緊喝了,本宮沒工夫陪你閑聊。」岳靈旎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居高臨下的審視著被兩名太監死死壓在地上的姚水香。

姚水香滿嘴都是鮮血,悲憤道︰「岳靈旎,你不得好死!」

岳靈旎面色一沉,驀地轉身,一腳踢在姚水香的小月復上,姚水香疼得死去活來,尖利的慘叫聲,回蕩在空寂陰森的冷宮上方,

「你以為是你什麼東西,皇上疼愛你,只是皇上覺得有愧于你罷了,他的心里根本沒有你,甚至沒有把你當成一個正常的女人,侍君這麼久,皇上有沒有踫過你一下?」

「皇上心里即便沒有我,也……也不會有你岳靈旎!」姚水香冷冷相譏。

岳靈旎精心修飾過的芙蓉面,揚起一抹殘忍猙獰的笑意︰「我不需要他心里有我,我要的不是他的愛,而是他的權利,你這蠢女人,愛上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是不是覺得很悲哀?」

「悲哀?我看悲哀的那個人是你才對,你為了報復白染寧,報復白家,你已經變得喪心病狂,連你自己的親姐姐也不放過!」

「啪!」一巴掌落在姚水香本就紅腫的臉上︰「本宮怎麼做那是本宮的事,不管是誰,只要擋了本宮的路,她就該死,你姚水香就是第一個!」搶過內侍手里捧著的毒酒,岳靈旎強行掰開姚水香的嘴,將滿滿一壺毒酒系數灌入了她的口中。

姚水香已知必死,邊咳便笑︰「你真可憐……可憐的女人……你會遭到報應的,總有一日,你會……會死得比我還慘,你岳靈旎,必下阿鼻地獄……」

白染寧在救與不救之間猶豫良久,最終,為了不暴露身份,還是選擇袖手旁觀。

她向來這般的冷血無情,與蕭祁夜相處久了,被他的溫柔愛護所包圍,她漸漸忘了,自己曾經是個怎樣的人,還以為自己多麼富有善心,多麼的憐憫世人,結果看到岳靈旎殺人,她竟可以如此平靜地轉身。

自己都深陷泥沼無法解月兌,就如何拯救他人呢?她不是觀世音,做不來普濟眾生。

帶著失望回到客棧,誰料一進門,就看到莫子卿坐在房間的正中央,面容沉冷得就似數九寒天。

「我倒是小看了你的本事。」他放下手中的書卷,抬起頭看,目光如一束幽光,直射白染寧心底。

「是,你難道以為,我在往生教這麼久,每天就只是吃吃喝喝而已?」她這人就是有個毛病,氣氛越緊張,她表面就會裝的越隨意,這是日積月累形成的習慣,一時半刻改不了。

這種方式對待敵人或許很有效,但面對莫子卿,就適得其反了。

「從今天開始,我會加強戒備,想再故技重施,只怕沒這個機會了。」他站起身,緩緩逼近白染寧︰「我既然已經把你當成是自己的未婚妻,就要以我自己的方式來管束你。」

莫子卿變得越來越不像他,白染寧有時候甚至會懷疑,原先的莫子卿是不是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你放心,我不會再擅自離開了。」最早的那份沖動已經被她壓制下去,如今她心境平和,自然不會再去皇宮見蕭祁夜。

莫子卿失誤過一次,便不會再失誤第二次,身為暗門門主,做事嚴謹縝密,是他最大的優點︰「從今天開始,我會親自看著你,如果你還想見慕容沙華,就不要再做傻事,否則,我立刻帶你回暗門,讓你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他。」

「隨便,反正我無事可做,你願意陪著我解悶,我也不反對。」

「他怎麼說?」忽地,莫子卿問了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誰怎麼說?」

「你不是去皇宮見他了嗎?你應該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了吧。」

「沒有。」白染寧臉上一陣黯然︰「我沒找到他。」

「沒找到他?」

「你不信嗎?」什麼時候開始,她竟變得這樣不可信了。

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嗎,莫子卿的面色漸漸變得柔和起來︰「你想見他,我可以給你機會,只不過,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的意思就是說,從今往後,她將再也無法與他相見,看不到他溫暖的笑,也感受不到他明亮柔和的眼神,更听不到他輕柔低緩的聲音……

但,只要還能見他一面,要她付出怎樣的代價,她都願意!

「見他最後一面,就當是告別,從今以後,留在我的身邊,一心一意地愛我,你說好不好?」攬住她的雙肩,蠱惑一般的柔情蜜語自莫子卿口中溢出。

白染寧直視他深情款款的雙眸,眸中,倒映著她蒼白的面容︰「好,我答應你。」

「寧兒,你真好,我會一輩子愛你的。」微微用力,將她攬入懷中。

白染寧柔順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唇邊卻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

莫子卿確實說到做到,三日後,宮里便下達旨意,宣她進宮。

听莫子卿說,他與蕭祁夜閑談時,說起自己的未婚妻對皇帝心存敬仰,想再見他一面,蕭祁夜想起當日晚宴上與她詳談甚歡,便欣然同意。

理由雖然不怎麼好,但只要能見到他,白染寧就心滿意足了。

明知他看不見自己,卻還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水蝶蘭花的絳紫長裙,寬大的袖袍,盈袖于懷,風姿颯颯,腰間緊束一條黑色繡罌粟腰帶,黑與紅的交纏,襯托出一種妖邪的美感。青絲半散,只簡單的在頭頂綰了一個髻,赤紅玉簪做點綴,再無多余飾物,新月彎眉,紅唇如櫻,眉心一點妖嬈,瀲灩生輝。

一切準備妥當,最終,還是以同色黑紗巾覆面,遮住了那萬千風華。

當乘坐的轎子被抬進皇宮的剎那,她多希望時間能就此停止,留在這相見卻又不願見的一刻。

只是最後一面了,從今以後,她的生命中,將不再有他的存在,她愛的,她恨的,都會如煙一般,隨風而逝。

覲見皇帝的地點,選在了那次她為了躲避他而跳下湖水的湖心亭內。

他頎長消瘦的身姿,遠遠看去,竟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一般。

強忍內心的激動,白染寧上前幾步,半跪于湖心亭外︰「民女參見皇上。」

听到她的聲音,蕭祁夜轉過身來,白日里陽光正盛的時候,他還隱約能看到一些朦朦朧朧的影子。面前的女子,似乎身著紫色的廣袖寬袍,那縴細的身姿,仿佛凝聚天地萬物精華的精靈,美得不可方物。

「無需多禮,平身吧。」

「謝皇上。」白染寧幾乎不敢看他,怕只要看一眼,就會萬劫不復。

可這是最後一次見面啊,如此近距離的,與他說著話,感受著他身上的氣息,以後……以後還有這樣的機會嗎?

「听子卿說,你很敬仰朕?」望著對面那一團模糊的姿色,蕭祁夜柔聲開口。

白染寧只像是痴了一般,定定瞧著對面那人。

「民女對皇上的想念與敬仰,連民女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要控制住與他相認的念頭,簡直比死還要難受。

蕭祁夜只淡淡笑了︰「這世上仰慕朕的人很多,但大多人都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仰慕朕。」頓了頓,揮手命一旁的侍女上茶︰「其實,朕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人任何值得敬仰的地方。」

「或許吧,只是民女認為……」再次逃避地垂下頭,白染寧只看著面前的茶碗,忽地,鼻端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這香似乎是……

四娘!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悍妃強上美昏君最新章節 | 悍妃強上美昏君全文閱讀 | 悍妃強上美昏君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