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個故事能形容此時場上的情形,那就是龜兔賽跑。火羅如同睡醒了的兔子一樣,一騎絕塵,其實並不算慢的赤血和它比起來,如同慢悠悠的烏龜一般。
半圈,一圈,三百米,一百米,火羅很快反超,在終點線之前留給赤血一個碩大的馬。大概是喝了陳風不少血,它消化的很舒服,一個夾雜著血腥氣的馬屁翻滾而出,陳子璋剛剛深吸了一口氣,就被這味道燻得暈暈乎乎,腦海中一片空白,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火羅得意地笑著,一張馬臉上眼楮完成了月牙。很難想象,一匹馬露著整齊的牙齒笑起來的樣子,竟然如此……好看。
讓人感覺說不出來的舒服。
陳風終究不是女人這種一個月流血七天還能生存的逆天生物,掙扎著下了馬背,腳步虛浮臉色蒼白。咬著從青衫上撕下一片布條,馬馬虎虎的裹了一下。剛裹好,面前多了只黝黑的大手。
動作迅速地將布條解開,敷了淺黃色的藥膏,輕柔地再次裹好,末了還打了個可愛的蝴蝶結。
「受傷後不處理好,是會感染的。」王虎的聲音帶著些許感慨,但更多的,似乎是和粗獷外表既不相符的一種溫柔。
陳風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個大男人如此細致的做這種事,有點毛毛的感覺。這個世界男寵之風不說盛行,但也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據說發生頻率最高的就是生活苦悶煩躁的軍中,這位王大哥不會是好這口吧?
想到這一點,陳風忍不住退了一步,目光轉向地上掙扎哀嚎的陳子璋,聲音微冷,「賭注拿來。」
在陳子璋極其肉痛的表情中接過他手里的銀票,陳風露齒一笑,輕飄飄的說道,「以後再想賽馬找我,準備好銀票。若是一千兩賭不起的話,五百兩也可以。」
「噗!」
陳子璋被這壓在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氣得徹底崩潰,吐了一大口血,頭一歪昏了過去。
「跟你說個事,可以嗎?」王虎面露期待之色。
陳風心中一緊,撥浪鼓似的搖著頭,「不可以。」
「那算了。」王虎灑月兌的擺擺手,指了指因為被灌多了酒而醉倒地上神志不清的謝子軒,「幫個忙,把他抬回家去,就說是跟我喝酒被灌多了。」
陳風如釋重負,好歹這個胡子拉碴的軍官沒敢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少男,小碎步急急奔過去,把謝子軒扶起來。
「半個時辰後,我在天然居等你。」王虎丟下這句話,翻身上馬而去。
陳風面色微變,嘆了口氣,就好像被少爺看上的丫鬟一樣,有點坑爹的感覺。
扶著謝子軒,入手處軟綿綿棉花似的,大概是天生的骨肉勻稱。陳風不平衡了。沒天理了,這麼一個極品小白臉王虎看不上,非要找自己干什麼?
什麼世道。
把謝子軒小心翼翼地扶在馬背上,陳風拉著韁繩,驅使火羅出了學堂。平心而論他對李昌玄身邊這個軍師沒有太多的厭惡。謝子軒為人頗有才氣,平時在學堂也都規規矩矩,除了和欺男霸女的李昌玄走得比較近,倒是從未有其它不良的風評。
總結起來,謝子軒就是一個攀附官二代的典型鳳凰男。
這樣的人其實挺可怕的。失勢時可以裝孫子,忍常人不能忍,苦常人不能苦。但得勢的時候也很瘋狂,因為他要把之前收到的壓抑全部爆發出來。
不得不說火羅是匹好馬。恢復生機活力之後眼神顯得更加靈動,譬如陳風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只報了一個地名,它就能不靠主人辨別方向直接找了最近的道路奔去,一路之上縱蹄狂奔,卻從未撞到過人。比陳風夢到過的公共汽車還方便迅捷。
不用費心騎馬,陳風心中琢磨了是不是該搞一票。
雁過拔毛向來就是刁民的風格。
和李昌玄的仇終究要有報的那天,在這之前,不若搞點什麼藥,把他這得力軍師控制過來?即使控制不過來,給他弄出點隱疾也是不錯的主意。敵人每一分力量的削弱,都可以看做是自己力量的增長。
陳風入神的想著,過了半天滿臉驚駭地放棄了這個想法,甚至差點想把謝子軒從馬背上推下去。
不是他良心大發認識到了自己不該趁人之危,只是忽然有了一點反應,騎馬過程中胯下那玩意和謝子軒軟綿綿的身體不斷磨蹭著,居然很可恥的硬了,一柱擎天鬧著要肉吃。
自己居然會對一個男人產生身體本能的欲念?
陳風冷汗涔涔。
「該娶個媳婦兒了。」片刻後,陳風低著頭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腦海中不知怎麼的就想起李清婉那張俏臉。搖搖腦袋摒棄了這個在目前絕對沒有可能的想法,驅著火羅速度又加快了三分。
到了謝子軒家所在的府邸,陳風扔定時炸彈一般把他的身體丟給僕人,把王虎的話原原本本轉述了一下,就匆匆出了門。
但陳風不知道,他剛出門,謝子軒就睜開了緊緊閉著的眼楮。
臉色酡紅,四月長安城野外綻放的桃花一般。
------------------------------------------------------------------------------------------------------
天然居。
如果大靖王朝所有的餐館要評級的話,天然居是當之無愧的滿星級。
這里的地段其實並不好,位于長安城東離忠勇侯府不遠的一條巷子深處。這里的人氣也不算很旺,甚至長安城許多人連听都沒听說過。但若是論價錢的高低,天然居絕對是當之無愧的魁首。
打個比方來說,外界一道普普通通值三兩銀子的清蒸鱸魚,在天然居的標價,是九十九兩。這麼一個數字無論擺在哪里都會讓人笑話這家老板瘋了,可天然居卻很火,火到一般人連位子都預定不上。
其實天然居成功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它的老板娘是一個女人。準確的來說,是一個不知道丈夫是誰但既漂亮且聰明的女人。
長安城嗅覺比狗還靈敏的的官員那里,總會得到一些特殊渠道傳來的消息。據說萬金之尊的陛下最喜歡吃天然居的菜,每個星期定然要微服來此一趟大飽口福。
在某些男人眼里,女人也就是一道菜而已。
陳風是步行而來的。步子放得很慢,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怎麼處好和王虎的關系。大哥的神威軍是大靖四大王牌虎軍之一,藏龍臥虎,能當上神威軍的大隊長,必有過人之處。陳風一瞬間甚至動了用美色把王虎誘惑過來的念頭,他明年參軍,若是身邊有這麼一個老兵油子,日子無疑會好過許多。
當然,這想法把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
天然居的大門顯得很是簡約精致。朱紅色約莫兩人高的大門,明晃晃的銅釘鎏成三個招牌大字。門兩側是兩幅雕在梨花木上的墨色對聯,字體遒勁,張力十足,內容也是絕妙。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陳風嘖嘖稱奇,何等鬼才騷人能想到把上聯五個字反過來對下聯,而且對得還如此工整意境深遠。他自愧不如。
推開大門,陳風就看到了站在門內的王虎,嚇了一跳。回過神來臉上堆上了熟絡而親切的笑意,拱手道,「勞煩王兄再次等候,實在過意不去。今天小弟做東,傾家蕩產也要把您招待好了。」
話剛說完,陳風便是感覺王虎的眼神有些怪異。
「我臉上可是有什麼東西?」
王虎呵呵一笑,也沒說話,抬腳朝前走去。步履從容,對路徑很是熟悉,放佛來過這里好多次似的。
跨國一道江南水鄉風格的長廊,兩人到了一處暖閣。外面冰天雪地,剛進這暖閣,鼻端便聞到一縷幽香,身上更是傳來陣陣暖和的感覺,就好像泡在溫泉中一樣舒服。
陳風這輩子還是第一次來這麼高檔的地方。心中忍不住感嘆,有錢人真他.媽會享受,模了模衣襟中的一沓銀票,無端的感覺不值錢了許多。
能看得出來,這里明顯就是讓身份尊貴的客人談機密之事用的。門窗密封的很好,沒有吹拉彈唱的歌女舞女,甚至連侍者都沒有。
暖閣中間的雕花紅木桌上,早已擺好了一大桌子看起來讓人垂涎欲滴的美味。
「小風,坐。」王虎招呼道。
陳風心中疑惑,搞這麼隆重,他這是要玩哪出?
若無其事的坐下,徑直扳了一條皮焦柔女敕的雞腿,毫無形象似的放口大嚼起來。塞滿油脂的嘴巴咕噥道,「賽了一場馬,餓死我了。我吃飯就這個德行,您別介意。」
王虎啞然失笑。自顧自的喝著酒,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這菜確實也對得起價錢,色香味俱全,連造型都顯得很是別致不俗。陳風風卷殘雲般吃得滿桌子狼藉,頗有幾分牛嚼牡丹的架勢。一邊吃一邊還使勁的吧唧嘴,手上油脂亂模,把好好的一桌子菜搞得讓人在沒有動筷子的。
由不得不自毀形象,萬一這王虎是真看上他了,那可怎麼辦?
陳風心中急速思索著,看到王虎還是不溫不火的表情,丟下筷子擦了擦手,嗤溜一聲灌了杯酒潤潤嗓子,這才開口說道。
「王兄,有什麼事,還請直說。不然我心里一旦裝了事,吃啥都沒滋味。」
「沒事,你隨便吃,沒滋味就叫他們再換一桌。說實話,就算是你一把火把這燒了也沒人敢有半點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