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灰塵與暗黑氣息的陰穴,久久都沒有傳出聲響來,直到半月之後。
這一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在寺廟當中前來祈福的人特別多,香案之上早已放滿了雞鴨鵝肉,酒水俱有,水果齊全,便是沒有和尚朗誦經文的樂聲,這寺廟依舊熱鬧的很,香案上不時閃過金光,顯露神跡。
有那來自遠方的信徒,伸長了脖子看著這傳得玄乎其神的現象,待真見到了佛祖顯靈,嘴巴已能塞進一個鴨蛋。
到了午時三刻,這廟宇當中突然闖來了兩個背上負劍的男子,兩男子二十左右,面容俊朗。其中一人肌膚古銅,帶有陽剛之美,眉頭微微沉起,另一人肌膚白皙,雙眼靈動,嘴巴微翹,略顯俊秀。
少許香客見二人風風火火闖來,特別是那人高馬大的古銅男子,露出結實的臂膀,有的人便偷偷的從側門退走,不過也有人暗自嘲笑了二人一番,此乃神靈處所,豈容兩人放肆的,當下嘲諷道︰「求人拜佛,得有誠意,不然如何知天應命,千萬不要年紀輕輕走了錯路。」
古銅男子看了那多話人一眼,見他一副農夫打扮,不屑的閉上眼楮,嘴里卻是喃喃道︰「奇怪,明明感覺到此處有些問題,為什麼一進來之後,就發現不到了呢?莫非那人知曉你我兄弟要來,已經逃之夭夭了?」
「不對吧,四師兄,你我均是隱匿修為而來,難道此人真的有師傅預言的那般厲害,早已洞悉一切。」俊秀男子眉頭一皺說道︰「會不會是你我算錯了時間。」接著他眼中光亮一閃,挑眉道︰「師兄,今天是幾號?」
「師弟,師兄也給忘記了!」古銅男子苦起臉來,眉頭也皺了起來。
俊秀男子嗤笑了一聲,暗惱道︰「早知道就不與師那兄邊耍咋子了,要是錯過了時日,壞了大事,那真要被師傅給削了。」他這般一想,沉吟起來,見了邊上的香客,上前幾步,正要問問今昔幾何,偏偏周遭的香客猶如見了瘟疫一般,紛紛閃躲,不給好臉色看。
二人闖進寺廟背負武器,殺氣騰騰,那些信徒沒有立刻拿著棒子攆出去,已經算可以了,二人卻不知犯了眾怒,左右討不得好,只好悻悻然退走。
「什麼玩意兒!若非為了斬妖除魔,打死我也不下來!」古銅男子啐道,面上一副不忿之色,邊上的香客見他這般粗魯,又退了些距離,可不想惹了是非,招來禍事。
古銅男子繼續埋怨道︰「你看這些愚民,難怪會被妖怪吃了,該被吃,也不知道師傅是怎麼想的,這妖魔既生,肯定是天意,天意如此,自然是需要留下他們,可師傅卻要違背這天意,成天喊打喊殺。」
「師兄,莫要在背後說師傅的壞話!據說當年師傅和這東西有些淵源,此番才派你我下山,一是為了解決這麻煩,第二是為了讓我二人見識見識,磨煉心志,才好回到山上去,你幾日前還說在山上淡得沒有鳥味兒,如今下來了又思念山上的好來了,若是師傅知曉了,定然會讓你到後山面壁好生反省反省。」
「哎喲,我的小師弟,你就別打趣兒師兄了,咱們還快快找個人問問今日究竟是什麼日子,莫要耽擱了師傅的大事,不然回山吃了罰酒,可不好得。」古銅男子連忙叫停,迅速轉移了話題。
他師兄二人乃是青雲道觀清靈子座下弟子,古銅男子乃是越鉛,排行老四,俊秀男子叫聶峰,排行最末,兩人雖入門多年,但一身法術都未曾用于實戰當中,所以,這一次被清靈子派下山來。
越鉛性格較為粗莽,為人大大咧咧,有啥說啥,不會隱藏心計,而聶峰性格沉穩,面面俱到,而且別看他人長得秀氣,但功夫比之越強都要強上幾分。
兩人這般一搭配,各補不足,不想此次在集市上見了新鮮物事,盡管先前有了計劃,不想竟是忘記了日子。
聶峰暗忖道︰「半月前師傅便說封印將解,可咱們來了雙槐鎮看了之後,竟是不知道這封印究竟何處,倒是那寺廟妖氣深深,可那妖物也不是尋常之物,連一個照面也沒有看見,便是這日子算錯了,周遭也應該有些蛛絲馬跡才是!但為何沒有一絲響動?」
越鉛人雖魯莽性子過激,但這看人見事也能分析個一二三出來,想起原來感受到的那股妖氣,心中暗道︰「此妖十分機警,若是不能一次成功,第二次恐怕就難了。」
二人剛剛離了寺廟,一人便從寺廟的後院進了去,這風光寺經過幾個月的修整擴建,已經分出了好幾個別院來,甚至還有僧人住進了其中,香火不僅旺盛,這人氣也慢慢恢復起來。
此人手中抱了一團東西,被一張灰色布片包裹著,她在廟宇中轉了一圈,不見聶峰越鉛二人後方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喃喃道︰「師傅只知道嘴巴上說,我二路門便是博學源遠又如何,沒有人來教授課業,我也只能夠模著石頭過河,可這水有深淺,我一個小道童自然如履薄冰,步步驚心啊!」
說著,道童低下頭來看著布片邊上露出來的茸茸雪色白毛,狠聲道︰「都怪你這個家伙,非要亂跑,差點就引了禍事來,那兩人神采奕奕,眼中精光暴閃,腳下沉穩有力,虎口已經生出了老繭,一看就不好惹。關鍵是別人的氣質,站在那里一頭像老虎,一頭像蒼鷹,伺機而動。」
說到此處,她滿臉艷羨之色,那二人必然是大門大派出來的,氣質決定了根本啊!她想到這里,登時又惱道︰「不過他二人終究道行淺了,被我這兒小狐狸給騙了去,哼!遲早有一日,我要將二路門發揚光大,省的招些同道不待見,還能斬魔除妖,捍衛正道。」
這般發誓賭咒,她又在廟宇當中閑逛起來,嘴里倒是不時的吐出話來,自言自語道︰「師傅你說的機緣在何處呢?徒弟都快累死了。」
看著道童消失在佛堂內,秋水才收回目光來,定定的看著佛陀,嘴角掛起了笑容來,神情倒是虔誠的很,低著頭輕聲念道︰「你壞了我的本尊,如今我便來禍害你,好教你知道,一報還一報!」
邊上那多嘴之人見秋水面容姣好,又著了一身白衣,當真是飄飄勝仙的,當下便道︰「姑娘,這地方你來對了,這佛像極為靈驗,前些日子不僅把鎮上丟失了的孩子們找了回來,而且還有神跡出現,你這姑娘無非就是保佑家人平安,找個如意府君,只要你心誠,許下願望的佛爺一定會幫你實現的。
秋水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香案之上,果然閃出一道光亮來。
那人拍手道︰「你看,姑娘我說的對吧!」當下此人朝佛陀看著,眼中一片炙熱神色,恨不得將這佛陀給搬到自己家里去。
秋水看了一眼香案上的字跡後,面上不屑道︰「早知如此,你又何必當初,那般狠手也能下,不知道你吞了多少精血,幸好我散了一縷神念出來,借助了一條小蛇幻化己身,此中變幻凶險重重,若非遇見了好人兒,只怕也是道消魂散。」
秋水看了看周遭,見無香客後,聲音微微提高,語氣中還藏有一絲自得之色︰「雖然這具身體終究沒有本尊厲害,但總算出來了,若非見機的早,恐怕我永遠都會呆在那里面,當年你救了我,我甚是感激你,可你救我只為利用我,我還你一命倒是尚可,只怪你太狠,趕盡殺絕,連一條活路也不留下!救命之恩當年我便報了,如今卻是要來討債了!」
秋水緩緩朝外走去,臉上一副快意表情,絲毫沒有注意到佛陀身後一雙狡黠的眼楮。
這眼楮主人見人走後,才現出身來︰「我二路門雖然是小派,但這功法術數卻是極其厲害,可惜了沒有遇見幾個像樣的師傅,所以一代師傅禍害一代徒弟,如今一來,禍害到我時,便只能苟延殘喘了。」
自怨自艾了幾句,葉童目光落在了佛陀身上,打量了許久方才搖頭道︰「師傅,你老人家在天之靈可要保佑我,莫要和他扯上機緣,這麼丑的人兒,要是真個兒鑽出來了,徒弟我以後還怎麼修道,若真是顯靈,你就給我賜個美男來,我才好教一番,過一把師姐的癮!」
說著,她臉上浮現出蕩漾的笑容來,不過剎那間,笑容戛然而止,臉上便是一白,失聲道︰「這婆娘怎的這般惡毒,把人又給我招回來了,不是惹禍上身麼!」
她轉頭看去,果然看見大老遠兩個人影狂奔而來,看那架勢正是離去不久的聶峰越鉛二人。
兩人馬不停蹄,眨眼便掠到了廟宇前方,仔細的看了看風光寺三個大字,氣都不帶喘,越鉛高聲嘯道︰「孽障,還不現出身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