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淚縱能乾終有跡
早該察覺的，從早上那一個凝視。就應該察覺。凌望南豈會有那般帶著促狹，帶著調弄的注視？那分明分明，就是公子澤的眼楮。這兩人，是如此不同……就連眼瞳的顏色，都不相同，她居然該死的全無所覺。
凌望南，縱有驚瀾，也隱于平靜之下……若是開口，總是溫潤，縱是對敵，亦留余地，從不與人口舌交鋒。
公子澤，便是天下，亦強要握在掌中，但凡開口，必一針見血，從不留半分情面。他是尖牙利爪，絕不吃任何人半點虧的。
如此判若天淵，卻真的無所察覺。公子澤說︰「你是不知，還是不想知？」
我想知，想知！我不想懵懂。我不想一晌貪歡……
奈何，我是真的不知……真的很笨，真的沒想到，真的不敢相信，凌望南也會如此……以為他心中亦有情，以為可以兩情相悅，白頭偕老。卻仍是被他毫不顧惜的送入別人懷中。這是為了什麼？很想知道，很想原諒他，很想試著替他去解釋，可不論什麼理由，終究意難平。
棋子吧……步曼舞只是棋子，隨時隨地，為了什麼事情，隨時可以棄之。不同的是，凌望南對棋子好些，他根本對天下人都溫和有禮，而公子澤，則從不屑對棋子假以辭色。
也許不是不愛罷？只是，不夠愛罷了。跟這兩個男人糾糾纏纏，真的累了。淚涌上，晃得眼前一片流光……她張大眼看著夜空，久久的，直到能看清每一顆星星。
落錦走上一步，試著拉她的袖子︰「哎，曼兒嫂嫂？」
她回眸，淺淺一笑，靜謐如水︰「小錦。」
落錦探頭看她臉色。笑道︰「怎麼啦？哭什麼？」
她搖頭笑一笑，並不解釋，只道︰「沒什麼，我們睡罷。」
落錦顯然有點兒不以為然，卻難得的不說什麼，揚揚眉，舉高手里的巴掌大的小瓷瓶，笑道︰「我帶了一點酒，我們一起喝一點。」一邊說著，已經去了封，拿開那軟木塞，笑道︰「這是用靈猿果釀的，味道好的很。這種果子，只有山里的靈猿才找得到，外面見不到的！」
步曼舞向來不沾酒。可若是平時，怎麼也不會擾了別人的興致，今天，卻是真的沒有心情，于是微笑道︰「小錦，我酒品不好，先去睡了。不如你自己喝。好不好？」
落錦看看她，笑著，「你要睡啊？可是有人說今天晚上可能不太平，你不怕被臭男人看光啊？」
她愣了一下，不太平？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笑，這「有人說」，是凌望南麼？連落錦也是知道的吧？可是她為什麼可以不在意？搖搖頭，不願多想，坐下來，道︰「既然這樣，那便嘗嘗錦公主的美酒。」
落錦笑吟吟的掠掠頭發，便拿過杯子幫她倒上一杯，直遞到她手里，酒色清澄，微微泛紅。雖然是果酒，卻是清冽的花香，試著嘗了一點，入口如刀，直刺的口舌生疼，可是細品下來，卻是微酸中透著綿柔，竟恰如此時的心情。步曼舞喝了小半杯，紅暈上臉，微笑道︰「我不懂酒，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好酒！」
落錦側頭看著她的神情，笑道︰「我還以為你這時候，不會有心思品酒呢？」
「呃？」她反好笑，難道步曼舞只配借酒澆愁？于是笑答道︰「這樣纏綿的美酒。若是一口吞下，不在口舌間流連，豈不是辜負了靈猿的辛苦？」
「是啊！」落錦也抿了小半口，閉上眼楮，輕笑道︰「找個有月亮的晚上，跟心上人坐在泉邊，慢慢喝上一杯，豈不是好？」
步曼舞微笑道︰「花前月下，耳鬢廝磨，便算是一杯水，也是比蜜還甜，何必美酒？」
落錦格格一笑，舉起杯子，笑道︰「說的是，咱們踫一下杯。」
她舉杯，極清脆的一聲，落錦一笑，她本就坐在窗邊，忽然啪的一下推開了窗子，月色白亮，窗外那個探頭探腦的人立刻看的清清楚楚。步曼舞輕輕嘆氣，慢慢的喝掉余下的半杯，皺一皺眉。落錦卻只沾了沾唇，便揚手扔出，哼道︰「大半夜的看到偷兒，再好喝的酒也是臭水了。」
那人直起腰來，拱手道︰「夫人，這位姑娘，打擾了。小的是俊王爺的侍衛，奉小皇子之命，來找點兒東西。」
落錦喝道︰「找東西來我們這兒干嘛？再說白天干麼去了？大半夜來找？」
那人道︰「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步曼舞也接口笑道︰「月色好，也許比白天看的清？你是想要搜搜這間屋子嗎？」。
那人陪著笑，臉上卻有倨傲之色。顯然並沒把面前這位逍遙王爺夫人看在眼里，笑道︰「不敢，只不過是看看。」
落錦笑道︰「現在不是已經看到了？那就走吧。」一邊想要關窗，那人急用手撐住，道︰「小的是奉小皇子之命……」
落錦笑道︰「小皇子，那個小孩兒啊？他是那個俊王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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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語塞，其時現在凌裕已薨，但諸事未齊，凌平疆又沒有封號，只得暫且沿用舊稱，看眼前的姑娘出言似乎一派天真，偏又半帶嘲諷，窒了半天，索性笑道︰「俊王爺和小皇子都是今上的弟弟……姑娘，天也晚了，我看看就走，莫誤了兩位休息。」嘴里說著，也不等落錦答話，已經跳了進來。房中簡陋，幾乎一目了然，他卻仍是飛快的東模西找。落錦一頓足，回身拿了馬鞭，便要抽下。
步曼舞不知凌望南給過她什麼交代，卻本能的覺得不妥，道︰「等一下！」那人略略一頓，落錦卻听而不聞，毫不猶豫的抽了下去，那人一把握了鞭子，手一抖，便奪了過去，嘴里卻笑道︰「姑娘別開玩笑。」
落錦也是一愕，秀眉一軒，手便向靴中去模匕首，若是兩人真動了刀子，事情就有點兒大發了，步曼舞急拉住她手，看那人手快腳快。也搜的差不多了，便笑道︰「侍衛大人，真是好功夫。」
那人沉吟的拱一下手︰「不敢。」
「大人既然是俊王爺的侍衛，那不知今夜此來，可得了俊王爺允可？」
那人愣了一下，「小皇子既有令，俊王自然也是允可的。」
她笑笑，燭光下顯得十分雍容︰「小皇子年少頑皮，俊王爺卻是風雅蘊藉的人物，有些事情，只怕不會如此縱容……」看了一眼那個侍衛，淡淡的續道︰「這兒雖簡陋，卻也是我與逍遙王爺的臥房，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的。何況今天尚有錦姑娘在此，禮不可廢……小皇子的命令自然是要緊的，但是要緊的事兒，只怕不止這一樁，大人你說呢？」
王公子弟的侍衛，哪個不是八面玲瓏的人物？那侍衛看了落錦一眼，立刻恍然，唯唯的道︰「是，是，夫人說的是，是小的失禮了，還忘夫人莫要見怪。」
她淺淺一笑︰「不敢，雖彼此有尊卑之分，但幾位來此也算是客，縱有些些小事欠了考慮，我也自然不會向王爺提及……只不過夜也深了，這男女有別……」
她說的很明白，這是我的地盤，你不懂禮數，我們不計較是自顧身份。逍遙王再怎麼也是王爺，你一個小侍衛，听人指揮奉人令的狗腿子，就算功夫再好，有啥可拽呀？
那侍衛自然听的出她言中之意，卻只能唯唯應是，請了罪，正要跳窗而出，步曼舞卻推開了門，微笑道︰「侍衛大人慢走。」
那侍衛只得訕訕的收住腳，從門里走了出去，門還未關，落錦便哼道︰「什麼東西！」他分明听到，卻也只能听而不聞，加快腳步去了。落錦回頭道︰「為什麼我不可以打他？」
她笑笑，「小南讓你動手教訓他？」
「沒有，他只說今晚可能有不速之客，讓我在這兒保護你。」
「嗯？」步曼舞迅速把這句話拋在腦後，輕聲笑道︰「小錦，他的功夫好，還是你的功夫好？」
落錦把玩那鞭子，哼道︰「打了才知道啊！」
她便玩笑道︰「小錦呀，你想想，若是打起來，你要費力氣不說，一會大家都起來看熱鬧，我們還要費口舌向人解釋，一耽擱，就是大半晚。何如讓這人自己回去，向凌平疆交代，向凌定國解釋，忙來忙去。我們關起門來，舒舒服服睡覺？」
落錦拿鞭子敲敲頭︰「也是……」
她拉她去睡，一邊微笑道︰「其實我不在乎他搜，我只是不想你們打起來，我不想讓人知道你功夫很好，我寧可你在關鍵時候一鳴驚人，不想讓人預先就有了防備；我也不想讓人覺得逍遙王三個字一文不值，一個侍衛都能大半夜的直闖閨房。可能聲名啦這類的小事沒人在意，可是我在意。」
落錦笑道︰「可是你蠻會說話的，居然能說的那人自已走了。」
「我不會武功，也不會別的，只好說幾句話……」說著，便有點兒苦笑，溫顏道︰「睡吧。」
落錦應了一聲，在床上翻來覆去，隔了一會兒，道︰「我睡不著。」
其實她也睡不著，靜靜的躺了一會兒，想了一想，挽了袖子，露出手上的珠串︰「小錦，你教我怎麼用這個，好不好？」
落錦笑盈盈的道︰「這邊又沒有什麼野獸，學這個做什麼？」
「將來，也許用的著。」
落錦笑道︰邊扶過她手，笑道︰「其實這只是一種簡單的哨令，像這只哨子，這樣吹，可以馭使鳥兒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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