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君心恰似西江水
看著面前這張一向溫潤的臉上。露出這種天下為棋的笑容,竟覺十分陌生,淡淡的別開眼去。
公子澤低頭慢慢飲茶,卻似乎知道有人在看他,唇角微勾,良久才抬了頭,看看凌望南的背影,又回頭看一眼金九公,閑聊似的道︰「我說,您老樹大招風,凌平疆若要成事,是必除你而後快的……這時辰也差不多了,您老人家,不回去收收尸?」
金九公顯然很不滿意公子澤比他還拽,扯扯白胡子,不忿的哼了一聲,鼻孔朝天的道︰「臭小子,我老人家早就布置好了!還用你說?」
公子澤一笑,悠然道︰「老爺子,如果你老人家之前沒玩兒人鼠大戰,那你的布置嘛。就還算過的去,可是現在,只怕不夠罷?」
金九公眨了眨眼楮,瞪眼道︰「你怎麼知道不夠?」
公子澤一笑,攤攤手︰「隨您老高興,于我何干?」低頭徑去飲茶,不再多說。
金九公氣的直瞪眼楮,其實被他一提,心里也明白,這些京中侍衛,平素飛揚跋扈,結果到這兒來,虎落平川被老鼠咬了,吃了這麼大個悶虧,哪里甘心?一定不會是砍一刀見了血就走,沒準要把他大卸八塊才甘心。
可是他老人家也是老狐狸了一輩子的,被公子澤閑閑涼涼來上這麼幾句,面子上哪里下的去?氣鼓鼓的不動,公子澤自然是比他還悠閑,美滋滋品他的香茗。
步曼舞看這兩人僵持,只好裝糊涂,笑道︰「師父啊,這屋子里氣悶的緊,不如我們出去賞賞月?」也不管金九公哼哼,硬把他拖出門來。
這一賞月,自然是直接賞到金九公的房間里,金九公把步曼舞塞到壁角。把帕子沾濕了給她,然後自己跳上房梁,略等了半刻,便听窸窸窣窣,極輕微的腳步聲慢慢踏了過來。
房間中漆黑一片,也看不到是不是有人吹迷香,步曼舞用帕子捂了口鼻,屏聲息氣的等著,隔了好一會兒,才听到極輕的吱啞一聲,有人跳了進來,接著,又是一個。微暈的月光下,兩人好像互打了個手勢,一左一右,慢慢向床上掩近。步曼舞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喘,便見兩人同時跳起,銀光一閃,直劈下來。
右側的人躍的高高,卻被金九公一把撈上房梁,悄無聲息懸掛起來。左側的人一刀劈中。撲哧一聲,鮮血直流,正暗喜得手,忽然猛醒旁邊人未曾落下,一抬頭之際,那人已經落了下來,金九公便借著那陰影,飛也似的點了他的穴道。
窗外尚有兩人望風,金公公縱到窗口,大模大樣的跳出,那人正背身而立,問道︰「得手了?」金九公穩了聲音嗯一聲,上前一指點倒,風車也似的轉了個身,又把另一個人也點倒拖進門來,回手關上窗子。
說時麻煩,其實從窗子開有人跳進,到點倒四人拖進門來,最多不過十秒鐘,動作實如閃電一般。
這幾個侍衛所用的迷香極為昂貴,又是在人熟睡之時下手,本當必然有效,沒想到連人影都沒看到,已經著了道兒,睡在地上。步曼舞松了口氣,悄悄站起身來,金九公也自覺手法利索,得意洋洋的一搓手。
忽听門上畢剝兩聲,居然有人叩了兩下門。房中兩人正面面相覷。門外又是畢剝兩聲。可是這人是怎麼到了門前,竟連金九公也沒听到半點聲息。步曼舞心中一動,輕聲道︰「公子澤?」
門外人便是一笑,悠然自得的笑道︰「咦?人只道金九公武功卓絕,為人機警,卻不想聲音也是這般動听……」
金九公最見不得人陰陽怪氣,哼了一聲,走過去推開了房門,白著眼看他。公子澤便倚在門角邊,負手攬袍,仰頭看著月色,一邊慢吞吞的笑道︰「夜闌人靜,月華如水,同是不眠人,若是有初來乍到的外人走錯了房間,想來主人也不會見怪的罷……」
他似乎明明知道金九公討厭他說話拐彎抹角,所以偏要加倍的拐彎抹角些,也不去看金九公神情,看也不看的向前走了一步,彎腰從地上揀起了一根竹管,輕輕一嗅,笑道︰「果然是大手筆,便連這開路的香氣。也是不同凡響……」
金九公白眼道︰「小子,少廢話!這四只小老鼠,你說怎麼辦吧。」
公子澤回身,豎指唇上,噓了一聲,漆黑的眸子在月下閃亮,笑意盈盈的︰「老爺子,小聲些,莫要擾了他人的清夢。」
步曼舞也忍不住要翻一下白眼。這人,這種時候還有心情裝腔作勢,真是服了……有心不想插話。可是看金九公氣呼呼的,就差沒捋袖子了,只好小聲道︰「公子澤,我們要不要把這幾個人藏起來?」
公子澤一笑,慢條斯理的道︰「藏?就這麼方寸之地,要往哪兒藏?」
反正也就是挑開話頭,她也不再問,就這麼等著,公子澤這次倒很給面子,不再廢話,笑續道︰「俊王爺身邊,總不能一個跟班兒也沒有啊!還是留上幾個擺著好看些。要照我說,這些人,從哪兒來的,就送回到哪兒去。」
她問︰「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們不多嘴?」
公子澤失笑︰「良藥。」
步曼舞心中忽然一動是不是讓他們吃了之後,狀態像中了迷香一樣?那凌平疆就會以為他們是誤中了迷香,也不會懷疑,也沒辦法追問?」
公子澤一點頭︰「聰明。」
她走上一步,張開手︰「藥。」
他微微側頭,看著她,她也坦然的迎視,好似心中全無芥蒂,他終于緩緩的笑出來,把四枚小小的藥丸,放到她手上。
她點一下頭,拉著難得吃癟的金九公回進房間,關好門。然後把藥丸分別塞進這些人的嘴里,小聲道︰「師父,咱們把他們送回去吧。」
金九公忿忿的道︰「我老人家為什麼要听他的命令?」
她笑著搖搖他肩,半勸半哄︰「師父乖啦,放這麼四只在這兒,多礙事兒啊!」金九公仍是悻悻,步曼舞好說歹說,才總算哄的老人家把人悄無聲息的丟了回去。
房中剛殺了只豬仔,血腥撲鼻,金九公坐了沒一會兒,便要出門。步曼舞趕緊拉住,笑道︰「師父,您這會兒不能露面,一露面,不就露餡了嗎?」。
金九公跳腳道︰「我為什麼不能露面?」
步曼舞又氣又笑︰「師父,天快亮了,您小聲點兒行不?俊王裝病,指定是在早餐的時候,很快的,您老再堅持一會兒好不好!」
金九公哼道︰「這小子是什麼人,我們為什麼要听他指揮?」
「師父啊,有人喜歡費腦筋,我們現成偷懶,可有多好?」
「最怪的是,為什麼南兒也要听他咧咧?」
步曼舞笑笑︰「小南喜歡听,讓他去听好了。」
金九公想了一下,偷眼看看她臉色,便在椅子上晃呀晃,忍了好半天,還是忍不住笑道︰「你說這個南兒,為什麼要跟他換衣服啊?」
步曼舞若無其事的笑道︰「好玩唄,當自己當厭了,當個別人,看看有趣不。」
金九公也不敢多說,只撓了撓胡子,哦了一聲,沒精打彩。
步曼舞看老頭兒白眉耷拉的樣子,實在有點兒好笑,金九公雖然聰明,其實諸事並不深思,因為他功夫好本事大,就算做錯了也沒什麼,所以大事小事,當然可以胡鬧一下……像這種牽涉了點兒男女之情的細密心思,他雖是老狐狸,卻是真的猜不透,雖然很想知道,偏偏又不敢問她。
步曼舞心中微嘆,臉上卻若無其事般的笑道︰「你老人家不是千里眼順風耳嗎,他們兩個去說什麼,怎麼會沒听到呀?」
金九公哼哼兩聲︰「我老人家專心听你這邊兒來著,看你這女圭女圭沒事,再去听那邊,早說完了。」
步曼舞倒是微微怔了一怔。
金九公的諦听之術,偷听人說話,大概本來就是心血來潮。想來,是覺得他們兩個無須操心,所以才把心思移來關心自己這邊的情形。
言念及此,鼻子微酸,伸了手輕輕拉拉老人家的白發,柔聲道︰「師父,照我來猜想,公子澤盜了玉璽,必有所圖。肯定也不只是盜了玉璽這麼簡單。小南叫公子澤出去,大概本來是想要與他談談,卻不知為什麼,被公子澤反將一軍。這調換身份,一定是公子澤要求的,代價嘛,想必就是他的真心輔助,或者說,無隱瞞的輔助吧?」
「……小南未必需要他的輔助,但是公子澤這人太過聰明,太過徹察,所以小南會想,如果不能殺他,就只能用他,若能得他坦誠相待,不論之于南郡,之于凌望南,之于步曼舞,都是一件好事,所以才答允此事……但是怕只怕,公子澤未必是肯守承諾的人,況且……」
她笑著搖頭,不說下去,況且什麼呢?況且就算是為了步曼舞,就算公子澤重信守諾,也不願意身邊親近的人,忽然換了另外一個。
金九公听的十分驚訝,把白眉毛撥到一邊,露出眼楮來,細細看她︰「舞兒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心意難平,因為我曾經細細想過,想了很久,所以想的很明白,明白到可以分辯這兩人最細微的心思。她卻只笑笑,眨一下眼楮︰「名師出高徒,師父神機妙算,徒兒怎敢不料事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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