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百年籌謀青史留
其實,這是一句實話。只不過,身當此際,誰會相信?群臣默然,腰身佝僂,仗義執言的臣子咬緊牙關,把頭深深的伏低下去。
這間富麗堂皇的大殿,集中著天下最頂尖的人,事、地位、權勢……殿中諸臣,有哪一個不是位高權重,一呼百諾?可即使此刻寶座虛懸,仍是人人自危,戰戰兢兢。畢竟誰也不能真正做到視死如歸……
凌望南說完了那句話,站在殿中,等了半晌,等不到任何的回應,于是輕咳了一聲,溫顏道︰「父皇心思,神妙莫測,凌望南也不敢枉言。實則當日凌望南離京,國璽亦隨之離開,直至今日。方重歸玉案……此時,恰逢諸事齊集,凌望南身份尷尬,心中也甚惶恐。眼下,嗯……丞相以為該當如何?」
被點到名字的丞相哆嗦了一下,汗濕重衣。他是元老重臣,能在喜怒無常的凌裕手下做穩丞相之位,自然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只是此時早已經子孫滿堂,家大業大,眷顧越多就越發沒了銳氣,只剩下一身的圓滑。他緩緩的抬頭,看了看凌望南一眼,終于下了決心,上前一步,跪拜下去︰「國不可一日無君,大皇子雄才偉略,正是我東凌之福,老臣全心擁戴大皇子即位!」
凌望南伸手相扶,微微頷首,以示謝意,一邊環顧群臣,道︰「今日我既逢其會,勢不能置身事外……但要說當真身登大寶,卻是言之過早……諸位大人,不如明日一早,仍請諸位撥冗前來,細細商議此事?」
凌望南的話。說的極客氣,並不是命令,卻是無可反駁,見多識廣的滿朝文武面面相覷,第一次覺得,連禮都不知要怎麼施,更加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公子澤仍是站在角門邊,已經站了很久很久,可似乎從來沒有人注意到他,即使他剛剛叫出那句石破天驚的話,仍是沒有人向這兒多看一眼。他正定定的看著殿中,若有所思。
凌望南就在那兒,雖溫文爾雅,卻如砥柱中流。他身上的錦袍雖然精致,卻遠不及諸人的朝服富麗堂皇,舉手投足間,卻似乎睥睨天下。凌安邦倒在腳下,他並不表露悲戚;皇位就在身後,他並不顯出急切;雖有反對之聲,亦不怒,縱有支持之人。亦不喜……雖處身眾人目光聚集之地,卻仍是不變的從容……優雅……
這般的從容優雅並不難做到,可終究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同,有什麼東西,是專屬于凌望南的。他寧定如山,浩瀚如海……也許這才是萬乘之尊的氣度?也許每個人這一生,所站的位置都不同,恰如雲在空,魚在水……
群臣唯唯,退了下去,諾大的宮殿,忽然便滿是靜寂。凌望南回過頭,看了公子澤一眼,微微一笑,向他招招手,公子澤倒是微愕,緩緩的走過來。凌望南把過他臂,退後幾步,已經走到龍椅邊,看著群臣幾乎有些踉蹌的背影,極淺極淺的笑道︰「看著他們,什麼感覺?」
公子澤道︰「……烏合之眾。」
凌望南不出聲的笑笑︰「這些人,文,飽讀詩書,武,登峰造極,這句評論也忒刻薄了,可為何……」他略略壓低聲音,輕嘆道︰「我竟也是這樣的感覺?離權勢地位太近。總難免患得患失,就算那些挺身而出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麼,也讓人不願去深思。」
公子澤看他一眼,微微勾起唇角,「怎麼,已經箭在弦上,卻想要激流勇退?」
凌望南搖頭,不答他話,輕續道︰「只不過,所謂君正才會臣直,在凌裕的朝堂中,我也不曾奢望當真會有持身正直,為國為民的臣子。」
公子澤冷笑的道︰「有心為一個死人嘆氣,還不如想想現在要怎麼辦。」
凌望南頓住,微曬道︰「是,你總是最著急的……那我們先回去罷。」
公子澤愣了一下︰「回去?在這種時候離宮?」
凌望南向他點點頭,雙眸竟是碧空如洗,微帶著一絲寧定的淺笑。公子澤一怔之下,迅速回身,方才還亂成一團的大殿,此時卻是井然有序,身後凌安邦的尸身。也不知什麼時候被人移走了。
公子澤平日最是細致微察,此時居然毫無所覺……凌望南並未向任何人發號施令,可顯然,有某種力量,指揮著眾宮人,各安其位,雖經大變仍紋絲不亂。凌望南布的局,果然更為天衣無縫。
公子澤輕輕吸了口氣,回過頭來,勾了唇,卻沒有笑意︰「好!你很好。那我們走罷。」
凌望南點頭。兩人便把臂聯袂而出,所過處暢通無阻。凌望南淡淡笑道︰「不論此時這皇宮中如何動蕩,我仍是會趕回去。這一日,在你在我,不過是一場游戲,但在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天下,都是一場翻天覆地的風波。所以,我必須回到我的女人身邊,讓她看到我安然無恙。」
公子澤哼了一聲,並不回答,凌望南笑道︰「你不信是不是?天下可以輕取,可是人心不可辜負,我想要這天下,也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隨時可以任性的權利。」
公子澤挑眉道︰「怎麼?你是在向我宣示所有權麼?」
凌望南一笑,直直的看了過來︰「正是。」公子澤抿緊了唇,並不回答,有人牽過馬來,兩人便跨了上去,放馬直馳出宮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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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要回的地方,是昔日的大皇子府,府中的人,全都換了新的面孔,看起來,卻比以前的人更加熟門熟路。
也許,凌望南需要的並不是推動,而是一個開路的先鋒?公子澤凝眉,卻又暗暗搖頭,若是凌望南可以選,他一定不會選這樣的方式,如此急切激進,如此火中取粟般的冒險,在一生一死之際挾勢而來……凌望南從來都不急。急的反而是公子澤……
凌望南已經下了馬,問︰「夫人呢?」
那下人答道︰「在書房。」
望南笑道︰「我過去叫她,我們還是去傾杯院晚飯。」公子澤點一下頭,凌望南便轉身走去,步履同以往的每一天一樣從容。
眉嫵院是異樣的安靜,安靜到沒有半點聲息,凌望南忽然覺得有一點不安,急走了幾步,在院外便叫︰「曼兒!曼兒!」書房里響起拖動椅子的聲音,凌望南不知為何,竟松了口氣,推開了書房的門,笑道︰「曼兒。」
步曼舞急放下了書,目光迅速在他的身上轉了一圈,輕聲道︰「你回來了?」
「是啊。」凌望南含笑走過去,微覺奇異,細細看看她的神情︰「怎麼了?」
「嗯?沒什麼。」她的目光迅速一跳,站直了身子,凌望南的目光掠過她手中的書,那書古舊之極,居然是一本《炎實錄》。凌望南頓時大大一怔,緩緩的凝起了眉心。
這《炎實錄》,是炎朝史官的手記。此時天下,是東凌西華兩國遙望,而在這之前,是東凌、西華、南沃、北澹四國鼎立,可是,再之前呢?自凌裕吞並南沃北澹,兩國遙望的時間,只有幾十年。可是四國鼎立,卻有近兩百年。也許是因為隔了太久太久,所以竟沒有人記得,在四分天下之前,還有一個一統天下的王朝,名為……炎。
這個王朝,像他的名字一樣輝煌,像它的名字一樣熾烈,像它的名字一樣如日中天……但是也像他的名字一樣,火焰般燃燒之後,迅速變成灰燼。
步曼舞抿緊了唇,靜靜的看著凌望南的眼楮,看著那美麗異常的眼瞳中光華流轉,慢慢,慢慢的轉出一點笑意︰「曼兒,你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問我。你問,我會答。」
步曼舞猶豫了一下,仍是極小聲的問道︰「這炎朝的皇帝,姓南?南……南青如的南?」
「是的。」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微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凌望南愣了一下,把住她手︰「沒關系,你可以問多一點。」
她輕柔卻堅持的道︰「我已經知道了。」
其實在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在想,如果說,凌望南只是為母親復仇,雖然也可以算是師出有名,但是,總不免有些狹隘,這實在不像他的為人。而這麼久以來,時時,事事,處處,雖然完全像是湊巧,卻隱然有一只手在推動,不使偏移。這麼周密的布置,這麼細致的籌畫,都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奏功的,顯然另有隱情……」
早就該想到的,南郡如此神秘強大,卻為何定要偏居一偶,不使外人與聞……炎朝大帝姓南,南郡的首領也姓南,他們本就是炎朝的遺民,他們想要奪回自己的國土,想來已經籌畫了太久。
細細想來,原來,在這一場改朝換代的風雲中,需要回復本來姓氏的,不只是公子澤,也有凌望南自己……他不姓凌,他應該姓南,而且,他真的是凌裕的兒子嗎?有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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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的選擇,是小南,還是小澤?糾結呀糾結,親們說句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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