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春色宮牆柳.一絲一絲的柳條吐著新翠,拂過月湖泛著漣漪的湖面.水里,倒映著朵朵白雲,湛藍的天,卻已經不再是那片相同的天.
清雅在清心苑里躺了幾天了.她脖子上的淤痕漸漸得淡了.院子里面,侍侯欣恬的下人們全部都不見了.清雅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卻有一種如釋重負和放松在心上,也說不上是為什麼.偶爾一閉上眼楮,欣恬那披頭散發的模樣又出現了.她的眼瞼跳動著,全身微微發抖.夏蘭和秋霜見此,只得強打起精神,每天陪著清雅說話.
自從那日後,清雅便不再出清心苑一步.門口的守衛比之前多了許多.她竟是與世隔絕一樣的了.
清雅心里的不安卻越來越重.太後,不對,現在該稱呼為太皇太後,拒不接受冊封,不知道現下情況怎樣.還有宮外的方府,也不知道有沒有出什麼事情.希望一切平安就好.
這日傍晚,天色昏暗.清雅用過膳後,在院子里面坐著散心.夏蘭低頭快步走到清雅的身邊,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清雅想了一下,點點頭,起身回屋子里去了.
少頃,一個宮女走進來,在清雅面前跪下.她口里說道:「奴婢參見王妃.」
「起來吧.碧簫.」清雅倚在榻上,手里撥弄著一朵芙蓉.
碧簫低低回答了聲:「是.」她站起來,垂著手站在清雅身邊,靜靜的.
清雅手上的動作停止了,她坐起來,看著碧簫,正色道:「碧簫,你今天冒這麼大的險進來,不會就是為了站在這里一言不發?」
碧簫看著清雅,瞄到她脖子上的淤痕,心里微微嘆了口氣,說道:「王妃.現今的皇上……」她頓了頓,看清雅的臉色.清雅看著她,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碧簫接著說下去:「怕是王爺,回來,難.」
清雅聞言一震.千想萬想,誰都擔心過了,卻沒有料到這上面.栩廉幾乎帶了大月的一半精兵去西邊.仗幾乎已經打完,現下的這場宮變,栩廉的態度不知道怎樣.若是順從回京城,怕是栩勉兩三下削去他的兵權,剪去他的羽翼,死恐怕是最簡單的.若是不回來而兵戎相見……清雅想到這里,心里一震,站了起來,她看著碧簫:「碧簫,栩廉凶險.」
碧簫看著她,面上的神色一動,隨即恢復了正常:「王妃,此刻您最凶險.」
此言一出,夏蘭與秋霜都被唬了一跳.清雅慢慢坐了下來,示意她講下去.
碧簫壓低了聲音:「不管王爺是不是要歸順當今的皇上,只怕對皇上而言,王爺都是他心中最痛的一根刺.若是王爺回來了,等著他的恐怕就是一紙誅殺令,而王妃必定與王爺一樣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若是王爺不回來,就怕皇上將王妃當作質子威脅王爺.」
清雅輕輕咳了咳.夏蘭端上一杯玫瑰香露.清雅喝了一些,才覺得氣平了許多.秋霜擔憂得看了看清雅,又看著碧簫,忍不住出聲道:「那小姐怎麼辦呢?」
碧簫看了看她,接著將視線轉到清雅身上,一字一句得說道:「奴婢今天來,就是唯一的辦法.」
「不行.我不準.」清雅用手擋開了夏蘭為她拍背的手,目光犀利得看著碧簫,「且不說成功與否,我不能一走了之,不然,方府怎麼辦,你們怎麼辦?」
「可是小姐……」秋霜著急得說道.清雅看著她,說道:「目前,我對于皇帝來說,留著比殺了更有用。不必多說了.」
碧簫看了一會清雅,然後低頭垂眼道:「是.奴婢知道了.王妃萬事小心.奴婢告退.」她走到門口,正要開門,一個聲音在院子里響起:「太皇太後旨意到,郡王妃接旨.」
清雅的心里咯 一跳.碧簫收回了要開門的手,轉回頭看著清雅.清雅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開門.扶我出去.」夏蘭和秋霜相互看了一眼,攙扶起清雅.
院子里,一位服飾等級不低的太監正候在那里.他眼也沒抬,帶清雅跪下後,他才拖著嗓子宣讀道:「太皇太後有旨,命郡王妃馬上去天頤宮.」
清雅恭敬得答應:「是.臣妾接旨.」她起身,淡淡一笑:「有勞公公先回去復命,我隨後就到.」
「王妃折殺奴才了.」公公卻只是欠了欠身,退了半步,「太皇太後命奴才在此等候王妃.」
清雅看了他一眼,然後斂了一些笑容:「既然如此,請公公稍等.」她也不待公公回答,轉身往房內走去.
清雅稍微打扮了一下,便起身往外.在她要走出房門的時候,碧簫再一次低聲說道:「王妃,萬事當心.」清雅背對著她.頓了一下,往外走去.她清麗的聲音在外面院子里響起:「有勞公公帶路.」
一行腳步聲越來越遠.黃昏,也收了最後的殘影,終于全部暗了下來.
領路的公公將清雅領到天頤宮的一個偏殿,讓她稍後.清雅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著放于膝上,低著頭,安安靜靜.
門口有響動.清雅站了起來,抬頭喊道:「臣妾參見太皇……」還沒喊完,就驚住了.
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浮現在他的嘴角,一身簇新的龍袍將他襯托出跟當皇子時不一樣的氣質,他略帶玩味得看著清雅,對著周圍的人說道:「下去吧.」
「是.」他身後的太監宮女退下.他看了看清雅身邊的兩個丫鬟,不以為意得說道:「你們也下去.」
夏蘭和秋霜互相看了一眼,她們同時看向清雅.清雅淡淡說了句:「下去吧.沒事.」
兩人方對著皇上行了個禮,退下了.在出門的時候,兩人還擔心得看了看清雅.
栩勉負著手站在門口,他身後是一片朦朧的黑夜,仿佛要將他吞噬了一般.清雅看著他,緩緩開口:「想不到皇上,也會假他人之命.」
栩勉不說話,他踱步走到最里面,坐下去,漫不經心得看著清雅:「想不到郡王妃這樣懂禮節.」
清雅半屈膝行了個禮,仿佛有一根刺卡在了喉上:「臣妾參見……皇上.」
撲哧一聲笑,栩勉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朕還以為,郡王妃忘記了朕是誰.」
清雅不動聲色得直起身子,不說一句話,眼楮看著前方的地板.
「知道朕為什麼宣你嗎?」栩勉繞著清雅走了半圈,突然伸手環住了她的腰,將她帶到自己的身側.他半眯著眼看著她,嘴角的一抹邪意的笑容愈加深了.
清雅一驚,掙扎了一下,卻沒有掙月兌.她冷笑道:「皇上,請放尊重一點.臣妾是郡王的正妃.」
「郡王?朕怎麼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個王爺?若是朕願意,什麼王妃也可以變成皇妃,更何況區區一個郡王.」他俯在清雅的耳朵旁邊低低得說道.他的氣息噴到清雅的臉上.清雅感到一陣油膩的感覺浮上心頭.她微微側過頭去.
栩勉另外一只手將她的下巴捏住,迫使她看著自己.清雅忍不住 了一聲,她看著栩勉,眼楮里滿是倔強:「皇帝,您是可以將所有的王妃冊為妃,可是,怕不能立一個死去的人為妃吧.」
「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威脅朕!」栩勉環住她腰的手一松,另一只手一揮,啪的一聲,清雅往反方向直直得撲了下去.
清雅跌在地上,左邊臉上火辣辣得疼,右腿被摔得麻木了.她雙手撐著地面,咬著嘴唇,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