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的諷刺,她香薰衣竟然還真有成人之美的廣闊胸懷。
她做到了,她成就了別人,那誰來成就她?
怎麼就沒人替她治療下她的傷呢?
「 ……」門被她用力的關上,震得牆上的灰也抖落了下來,將頭埋進的胸口,淚就像泛濫的洪水,洪水有多湍急,淚就流得有多凶。
靠著門的身體慢慢的滑坐下來,直到踫到冰冷的地面,才算是止住了,冷得她一抖,雙手抱膝,靜靜的坐著,任淚水橫肆。
月亮越爬越高,直到再也灑不進室內……
「藍魂的力量無可估算,這就是人人覬覦著它的原因。」猶記得昨天紅影的話再一次在她耳邊響起。
「那蘊藏的力量到底可以做些什麼?」她不禁好奇的問,無可估算,那是否代表能駕馭的藍魂的人也不簡單吧!
現在藍魂卻在她身體里這樣的安靜,到底有沒有這些妖精們說得那樣玄?
「什麼都可以做!」
「那不就萬能了嗎?是不是還能起死回生?」她突然間想到些什麼,輕皺了些眉頭問道。
紅顏說過,黑焰寵她,是為了等著她體內藍魂的羽化。
紅影說過,羽化後的藍魂力量無可估量,除了能提升法力外,必定還有黑焰所渴望的。
香薰衣知道,黑焰最渴望的莫過于能再次讓紫穎復活,他心心念念的就是這樣一個心願。除了報恩,還要與她長相廝守,思前想後,似乎很多事都開始逐漸浮現在她眼前,她才會有此猜測,只是紅影接下來的話令她更意外。
「起死回生根本不算什麼,它還能凝聚失落的靈魂碎片,哪怕是灰飛煙滅的魂魄都能將一點一滴的凝聚起來,然後再注入原來的**,那人就算是復活了。其實藍魂的力量遠不止于此,听說它有令人長生不老的能力,只要擁有它,就能永保青春,而不衰老。」
「這就是你找藍魂的原因嗎?」她記得當時的紅影眼里聚滿了光彩,看著她的眼神仿佛是見到希望的曙光一樣的耀眼。
其實她這話說出口是帶著取笑他的目的的,沒想到他竟然邪笑著反問她道︰「難道不行嗎?妖也會有壽盡的時候,更何況人間有個說法就是‘月有陰晴圓缺’,妖也一樣,每一千年都將會有一劫,而不是每個妖都能順利的渡過劫難,當順利渡過一劫都將會令法力提升一個層次,但要是在遇劫的時候有了藍魂相助的話,渡劫就顯得更易如反掌了。」
「那你們每一個想得到藍魂的都是這麼想的嗎?更包括將自己身邊逝去的人復活嗎?」
听到紅影的話,她先是一愣,因為她立即便想到在妖界飄蕩了幾千年的紫穎,紫穎的魂魄本來就殘破不全,此刻要是有了藍魂的相助,要復活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這個想法一旦在她腦海里形成了後,她的心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給緊緊的握著,緊得她透不過氣,要是事實正如她所想的那樣,那麼黑焰這一天都沒來找她的原因就幾乎中已經找到了答案。
他不在乎她在哪里,只在乎她身體里的藍魂是否屬于他,是否能替他救活他最心愛的人。
「別人怎麼想,我不清楚,但我絕對是這樣想的。」紅影的看著她笑得異常的溫柔,在他妖冶的臉上綻放開一朵讓人無法閃躲的笑臉,與他剛才的邪魅笑意相比,此刻的他反倒更好看,在妖冶的臉上揉進了幾分柔情在里面,原來紅影亦有其溫柔得讓人心悸的一面。
後來,她才知道,紅影取得藍魂的目的是為了姑姑,只可惜姑姑沒有等到就已經魂歸冥界。
哎!原來亦是一個情深的男子,沒想到他喜歡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姑姑。或許等藍魂真正羽化後,她還真能救回自己的姑姑,畢竟是自己的親人,既然姑姑找到真愛,她舍棄了生命為代價也是值得的。
不知道這個原因跟自己當初穿到妖界有沒有關系,但無論有抑或是沒有,此刻對她來說根本已經不重要,因為在這里已經沒有她再值得留戀的人和事。
她現在恨不得藍魂馬上就羽化,她好早日去冥界報到,十八年後,又是一名好漢了,何必在這里煎熬。
「叩叩……」背後的門板突然傳來兩聲禮貌的輕敲,聲音不大,卻因為她背靠著門的關系而被顫動嚇了一跳,隨即听到門外的人問道︰「薰衣,我知道你沒睡,需要我陪你嗎?」
紅影的話音剛落,門便從里面打開,在月色的照亮下,為香薰衣那張蒼白的臉頰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月牙色,低垂的睫毛還掛著淚珠子,顯然剛才哭得心都碎了。
門打開後,不等紅影說話,香薰衣轉身便走進內室坐在桌子旁,倒了杯水,捧在手上有一口沒有一口的抿著,閃爍躲避著他的目光探詢,四肢的動作十分的不協調,能看出她的不自在。
「沒話想問嗎?」紅影走近她故意淺笑著問道。
「你有話就說。」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道。
「哈……硬嘴什麼啊,豹王走了,不過,我看啊——他今晚可難熬。」紅影大笑完後,還故意看著窗外的一輪明月,搖著頭說得一臉苦惱的樣子。
「紅影,你讓你進來不是取笑我的,你要覺得他這麼可憐,那你怎麼不直接將我送回千紫殿,你還省得心煩。」香薰衣氣得咯一下的將杯子重重的砸在桌面,瞪著他質問道。
「終于說出口了嗎?你還是擔心他的,你還是想回去的,只是你跨不過自己心里的那道坎。看來啊,今晚的黑焰並不可憐,因為受煎熬的何止他一人,還有人願意陪他呢?我說得對吧,薰衣!」
紅影將香薰衣的質問置若罔聞,不知死活自顧自的嘆息著說道,眼光時不時的瞥過去,肆意的享受著香薰衣那張氣得青紅交替的臉,心里面都快要笑翻了,卻又隱忍著不敢笑出聲,隱得他都快內傷了。
「紅影,你……你給我出去。」香薰衣氣得顫抖著雙手指著門外就要轟他出去。
「薰衣,你確定真的要趕我走嗎?你不怕寂寞難耐,不怕……」
「你……滾……砰……」抓起桌面上茶杯,朝紅影站的位置扔去,瓷杯應聲碎了一地,紅影快速的一閃,站在碎茶杯的旁邊,看著地上的碎片,嘖嘖的嘆息的搖頭。
「當我是出氣簡,我不介意,可你生氣卻不是我,是你自己啊!」
香薰衣氣得恨不得掄起椅子去扔他,可知道結果跟茶杯沒什麼區別,那又何必費自己的力氣,背過身,干脆不去看他,省得被他氣死。
「豹王臨走時說了,他還會再來,直到你願意跟他回去為止。」紅影適可而止的收斂了些許,理了理身上的大紅長袍,戲謔的口吻仍讓香薰衣牙癢。
什麼叫還會再來,什麼叫直到她願意跟他回去為止?在知道了所有真相後,還能如此泰然自若下去,也只有他倨傲冷情的黑焰做得出來,她香薰衣還真做不到。
「你的魅影寒宮是客棧嗎?容人這麼來去自如的嗎?」該死的紅影,就不會替她直接拒絕,還讓黑焰來去自如,他們不都有共同的目的的嗎?對立的人什麼時候變成統一戰線了。
「本來是不行的,但紅顏此刻在我這里,我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啊,妖後!」
「你……是不是連你也見風使舵。」聾的都听出來紅影最後的稱呼帶著嘲諷她的意思,可這妖後並不是她自願當的,這能怪她嗎?
天下看她似乎很風光,誰又知道她現在的心竟是萬念俱灰。
「薰衣,我這不是客棧,阻止豹王踏入也不是難事,難就難于,你的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給你拒絕他要以,但一次兩次三次……,時間久了,無論是人是妖都會耐性,別把耐性磨光了才來後悔,這樣反而得不償失。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紅影難得語重心長的話讓香薰衣的背脊挺得更直,可此時此刻,她是真的沒有辦法面對一個並不愛自己,只是利用她來救另一個女人的男人。zVXC。
淚又一次無聲的滴落,或者她真的需要好好想清楚,到底是要把剩下不多的日子該如何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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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仰天的咆哮讓方圓百里的生命都避之則吉。
「九……」
「豹王已經失去意識了,你這樣過去是要去當炮灰嗎?別忘了,你身上的傷才剛好,就這麼急著去送死嗎?」白玉拉著黑的尾巴,坐在他身側冷清的說道,微眯了一下雙眼,坐在樹梢頂端的她,盯著斷崖邊上那只健碩的金錢豹。
「可是……嫂子真狠心,居然不肯跟九哥回去,要知道今晚九哥將要受徹骨之寒侵蝕,那煎熬的痛苦已經折磨了他好幾千年了,上次有她在,這擾攘了妖界幾千的月圓之夜,終于是平靜了一回,可今天……」
「不是她狠心,她是被傷透了心,所以心死了,笨蛋!」白玉甩開黑的尾巴,拍了拍手上的灰,唇邊揚起一抹恥笑,還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以示他真的是很笨,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她能看到剛才香薰衣的做得很決絕,那是因為心被傷透了。
「死心?」仍然沒恢復人形的黑不解的皺了下豹眉,立刻否定道︰「怎麼可能,我哥寵我嫂子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讓她傷心,上次月圓之夜,為了與我嫂子圓房,他竟然狠心的將我還沒恢復原形的靈體給逼了出來,害我現在法力都無法恢復。」說到最後都變成抱怨了。
「說你笨還真是笨,人家夫妻圓房,你在那里算個什麼事。走吧,跟我回靈山宮避過今晚再說。」
「不行,我不能扔下九哥不管,他現在這樣很危險。」
「你這蠢貨,呆在這里更危險,你要當了炮灰,那我以後怎麼辦?少廢話,跟我回去!」白玉不顧黑鬼哭狼嚎的反抗,現在沒有法力的他要反抗她還真不是對手,揪著他的尾巴,一記漂亮的縱身飛躍便沒入黑夜里。
站在斷崖上的黑焰,仰天對著當空的明亮又是一陣的咆哮,咆哮聲隨著風聲沒入連綿的山戀之中,擴散至廣闊的大地。
坐在窗前的香薰衣被這一聲接著一聲,帶著悲淒的嚎叫聲隔著千山萬里的傳進她的耳朵,直搗進她的心窩,那里一陣一陣的疼痛。
下巴枕在交疊的雙臂上,一聲接著一聲的嘆息,早已哭得像核桃一樣腫的眼楮巴巴的看著天際的圓月,有種說不出的苦澀在心中徘徊。
「哎……」香子妖看。
「呵呵……都說了你這妖後都不過是虛有其名,這回對著明月輕嘆,真是可憐。」譏諷的話從高處傳來。
香薰衣懶懶的瞥了一眼,正看到坐在樹梢,低頭嘲笑她的紅顏。
大紅的紗衣透過月色,泛起一層讓人迷離的紅光,嫵媚的笑里暗藏著尖利的刀光,每一刻都恨不得刺時她的胸口。
「怎麼?愛他又不敢說出口,獨自在這嘆息,像只喪家狗一樣,你以為他會看見嗎?誰又會來可憐你啊!哈……」見香薰衣不語,紅顏越說越得意,那得逞的大笑聲在空氣中久久的盤旋著,與遠方的那處悲嗚的嚎叫交匯成一段刺耳的音符。
香薰衣懶得理會她,伸手就要將窗戶關上,听到她的聲音,心里就硌得煩。
「等等……」手觸及窗戶卻怎麼都拉不上,她知道是紅顏做的好事,于是抬頭瞪著紅顏,冷冷的說道︰「你想怎樣?」只要他們一施法,她就耐何不了,此刻紅顏不肯放過她,偏要把她羞辱到滿意為止才肯罷休,那她亦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一抹紅光閃現,紅顏已從樹梢瞬間移至她面前,站在窗外,與她平視。
背光的她,讓香薰衣此刻看不清她的臉,可她唇角的那抹陰鷙的笑,比暗地里的妖精還要讓人心寒。
「心痛了?不舍得?我都說中了你的痛處了吧!明明心里很想跟他走,還扮得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你這算是退讓?還是覺得我斗不過你?」紅顏趾高氣揚的鄙視著她,咬牙的聲音讓香薰衣的瞳仁收縮了一下。
迎著月色,她看進紅顏的眼眸,那里帶著腥紅的恨意,突然,香薰衣笑了出來,笑是肆意的說道︰「紅顏,原來你是對自己沒信心啊,怎麼?怕我?覺得我的出現威脅到你了嗎?還是說黑焰的心中根本就沒有你?」
「啪……」一記清脆的巴掌在靜謐的夜里分外的刺耳。
香薰衣沒想到她真的敢動手,這一巴掌打得結實,打到她的頭都側一邊去了,低垂著頭,臉上麻木了一會,隨後傳來火辣的痛,嘴里的腥甜味在口腔里充斥著,紅顏下手還真重,她硬生生的將腥甜吞回肚子里,緩緩的抬起頭,一臉倔強的看著她。
「因為紫穎在黑焰的心中是沒有人可以代替的,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沒有可以比擬的位置,所以,你不需要編任何的謊言來離間我和黑焰,我的出現威脅不了你,我跟他之間,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黑焰不會在乎我的?從我失蹤的那天開始,我就明白了這一切。你在他身邊呆這麼多年,難道還不清楚他心中最在乎的是誰嗎?你要真覺得自己有本事的話,這麼多年下來,不會只還是個待寢的妃子嗎?你早已登上豹王之位了。」
香薰衣嘴角的那抹淡然而淒涼的笑,就像她的縮影,紅顏眯起雙眼,望著她有些許迷離的眼神反問道。
「那你呢?把自己的身和心都交出去了,不也什麼也沒撈到,到最後連命都要搭上,難道你就甘心嗎?」
「一個既然沒有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我干嘛要虧待自己不甘心,反正我剩下的日子也不多,紫穎將會在我死了後復活,你要真放不開的話,接下來的日子該苦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說到最後,香薰衣笑得幾乎是癲狂。
是啊,她死了,紫穎就可以復活,而且不再是鬼,是個實實在在的人,還是長生不老,與妖同壽就再也不是神話,那時候,也該她解月兌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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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這樣做?」低沉的男聲透著絲絲的冷意,話語中听不出是懊還是怒。
「我只是想讓他認清自己的心,別再讓我的事牽絆著他,他該找到屬于他的那段感情,而不是為了我,一直倍受煎熬的痛苦。」
站在一大片如火如荼的曼珠沙華前面,星星點點的氣息從花蕊的中心慢慢的匯聚成一條金色的光線,直直的融進白衣女子的眉心。
一會兒後,站在紫穎身後的冥燚念動咒語,同時听到紫穎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語氣中少有的帶著婉惜道︰「退出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別輕易做出每一個自己不能承受的決定。」
「黑焰的心里從來愛的就不是我,何來退出一說,我只是讓他看清楚自己的真愛到底是誰而已。」
「這是最後一次了。」話完,冥燚收回雙手,繼續說道︰「曼珠沙華的力量已經不足以再繼續支撐著你這具殘破的魂魄,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冥燚理了理衣袖,輕輕的掃了眼她凝重的臉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