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想像中來得要快。」冥後柔和的聲音將香薰衣神游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目送著那一對兄妹膩歪的背影，唇上揚起一抹輕笑，轉頭，冥後已站在她面前了。
「難道我在你印像中就這麼經不起打擊嗎？」面對冥後話里有話的淺笑，香薰衣唇上的輕笑變成自嘲的苦笑，她知道冥後的意思為何。
女人的承受能力，有時候是不容小覦的，就像剛才那兩兄妹一樣，妹妹顯然比哥哥要厲害多了，雖然表面上看妹妹買萌的樣子比起哥哥桀驁的冷酷都更能欺騙人，也包括她自己在內，但緊要關頭，該厲害的卻是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可她總有種奇妙的感覺，日後仍然會遇到他們。
「想知道些什麼？」
冥後顯然亦知道她來此的目的，香薰衣也不打算拐彎抹角了。
「黑焰……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知為何，雖然心中有數，可問出口的時候仍然艱澀，喉中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堵住，一下子就這麼咽在那里，再也問不下去了。
她以為經歷過那撕心裂肺的一幕後，會變得麻木，甚至已經學會隱藏起自己不該表現出來的情感，原來，當再次觸及的時候，並不如自己想像中那樣強大，她何其的脆弱啊。
「人在你心，魂自能歸。薰衣，有些事你不能否認，黑焰已經不知不覺的佔領了你的全部，更何況，你看到的未必就是所有的事實。」
冥後看向她時，目光清澈，幽黑的眸底一片明亮，在耀眼的日光下，閃耀著醉人的艷麗。
只是，她不明白，冥後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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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涼的夜風吹得樹影婆娑，月上西山，照得大地一片清冷的白茫。
站在半掩的窗戶往里看，透過紗帳內隱約可見熟睡的人，依然媚惑的臉綴著淡淡的憂傷，在他那眉宇間皺起的紋路便清晰可見。
她明白他心中的隱憂是什麼。
所以，在這個時候，她更不忍心給他再添新的憂愁。
垂眸嘆息，手退開窗欞，正準備轉身離開時，身後卻傳來虛弱中帶著點點幽暗的聲音。
「來都來了，竟然這麼絕情，就沒打算看看我再走嗎？」
「……」突來的話讓她胸口猛的一窒，只能以沉默去回應。
里面的人也不急，慢慢的坐起來，沙沙的穿衣聲，不久，便傳來輕盈的腳步，再抬頭時，他已來到她的跟前。
「真怕你從此以後都不會再回來看我一眼。」紅影揚起的嘴角沾著夜露，雖然他在笑，可這笑痕在香薰衣看來顯得格外的沉重和堵心。
還有他的話，每一句都像一把無形的刀，直插進她的胸口，絞著般的痛。
「你……還好嗎？」細密的睫毛顫動兩下，嚅嚅的聲音帶著哽咽的沙啞，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卻竟然是這般的不堪。
「不是很好，你知道的。」紅影答得虛弱，笑意里意有所指。
他的唇在月光的照耀下，更顯蒼白，依然妖治白皙的臉有種說不出的疲憊和怠倦，漂亮中帶著孱弱，看來真的是很不好。
「對不起，我……」低頭，除了愧疚剩下的還是愧疚，倒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來緩解他們之間這僵硬而尷尬的局面。
他受傷的事，雖然不全是她的責任，間接的，都不能避免的覺得內疚，無論怎麼說也是藍魂把他給打傷的，而更令她難以面對他的還有另一件她答應過他，卻無力做到的事。
本來沒打算這麼早告訴他的，可放心不下，又鬼使神差的來了，在見到他熟睡時，心不免還松一口氣，卻不料他好像算準了她今天必定會到來似的。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說話間，他抬手，帶著涼意的指月復劃過她的臉頰，帶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從他指尖踫到的一刻，淚，不再受控的滴落，滲進了夜的涼意，落在紅影的手背上，突來的濕涼，令他心也因此而凝結了起來。
「找到她了，是嗎？」這話听著像是在詢問她，可香薰衣听出他話里帶有肯定的成分和特有的悲傷，是一種無奈的嘆息和煎熬過之後的淡然。
紅影好像早就猜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指月復掃過她臉上的淚水，手無力的再次垂下，輕輕的轉了個身，背著她，望向月光，腳跟小幅度的跨前一步。仰頭望著如圓盤的月，眼底的隱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薰衣，你已經盡力了，沒必要覺得對我內疚，更何況，如果她不願意，任誰也強迫不了她。」
清清淡淡的聲音，在庭院里渾染開來，香薰衣還沒從他話語的驚愕中清醒過來便覺得有些東西不對勁。
紅影真的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難道是她表現得太過于明顯了嗎？
香薰衣從最開始的不理解，慢慢地，似乎都能體諒和接受他所承受的哀傷。
「姑姑讓我告訴你，一段經得起考驗的愛情，並不在乎兩人是否能長相廝守在一起，只要彼此默默的將這份愛埋在心底，知道對方的心里都只裝著自己，有過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就足矣！」
香薰衣將原話再說一遍的時候，根本沒想過心里還是那般的苦，苦得她的淚又一次因為他與姑姑之間交錯的愛而落下。
說不出那種能愛卻不能在一起的感覺到底有多麼磨人，但她卻知道這樣的思念能把人的心志都磨得沒了凌角而變得圓滑。
相愛卻不能廝守，得有多大的毅力和勇氣才能做到如此的淡然和無怨無悔，獨自堅守著愛，獨留下思念，獨守著一個人。
就這樣的默默的渡過余生，這份豁達淡漠的心，試問她真的無法一時半會的去參透其中的玄機。
她不知道姑姑經歷過些什麼而看破了這層紅塵網，可更令她詫異的，是紅影竟然也這般寧靜的就接受了這一切，看不出他波瀾起伏的心境，听不出他語氣之中的不憤，剩下的好像就只有默默的承受。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有些真的心痛起他來，或許她還可以……
「你也不要去勸她，也不用跟我多說些什麼，此時此刻我完全尊重她的決定，只要是她說過的，我什麼都願意去做，去接受。」
「你難道連個為什麼都不想知道嗎？就這麼迂腐的去接受所有，就連一個解釋都不需要嗎？紅影，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作不懂。」
香薰衣的聲線在得不到宣泄的情緒壓抑下顯得撥高，在夜空中尤為激昂和亢憤。
她越想越覺得氣憤，真是搞不明白，明明他說過很愛很愛姑姑的，既然如此深愛，為何又這般容易就放手，難道等待了這麼久，找尋了這麼久都是白費的嗎？
紅影接受了也就算了，可他竟然連過問都不去問一問，這種近乎于痴傻機械的接受式，她是替他抱不平了。
難不成這就是他們之間所謂的愛情考驗嗎？
香薰衣氣不過，直接繞過他面前，待她站定看清他的臉時，她反倒一句話都問不出來，亦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
只因為，紅影平靜的臉上剩下的是欣然接受的微笑，一點不像受到任何感情挫傷，反倒是一種釋然，一種解月兌。
就好像找尋了許久的東西，終于有了答案，一直緊繃著的心亦都隨之恢復了平靜，眉宇間的那抹憂傷也一並的消失了。
也許是在心頭的日子太過于長久，直到有一天，終于知道真相的時候，反而顯得更加的平靜而不是爆跳。
心，突然沒來由的想起某個人被擁抱著消失離去里的那一幕，她似乎都是淡然到近乎于冷漠的看著他們消逝，雖然還是不知道他們的下落。
但終有一天亦會被她找到答案。
到那一天的時候，她是否也能像紅影那般的淡然呢！
「紅影，那你會去看我姑姑嗎？」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他們之間為什麼突然會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我想，還是不好了吧！」他答得敷衍，讓香薰衣听著都跳腳。
「為什麼啊？」丫的，以前怎麼從不覺得紅影是個悶騷的帥哥呢。雖然他們兩人不在乎朝朝暮暮，但見個面也不是什麼不能做的事啊！這廝到底是干嘛又別扭起來了。
「這三界有別，總不能隨意走動的。」
「你知道我姑姑在哪了嗎？」她都還沒說呢？他就知道了，這家伙似乎有事隱瞞著自己啊，香薰衣挑眉問道。道就香衣。
「嗯，算是知道吧！」
紅影每一次的回答都那樣的閃爍其詞，還有種敷衍了事不願意多說的情緒縈繞在話語之間，而且說話的時候還不敢直視她的雙眼，這分明是有隱情。
「紅影……」香薰衣一個凌厲的眼神，便死死的盯著他雙眼，不讓他有躲避的機會，壓低著聲線拉長著叫喚他的名字，如柳葉的眉毛緊蹙，明亮的大眼更是眯成了一條危險的線，一副要嚴刑逼供的樣子。
「你在逃避事實，對不對？」從他不自然的神情，還有那雙左閃右避的眼神，香薰衣很是肯定，他在逃避些什麼，怪不得剛才就一臉的淡然，就連姑姑的下落，他都沒有開口問過一個字，她真是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了，肯定有些什麼事，是他不願意告訴她的。
「人間常有這樣一句話，少女情懷總是春，衣衣，你想太多了。」
「我……春你個死人頭。」面對他突然轉變的戲謔言語，勾唇淺笑的挑逗，香薰衣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詞去反駁他些什麼，只能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怒斥了一句，便側過臉，揚起下巴，不在理會他。
她想的可不是他說的那樣，可他既然有意躲避，那她也不會撕破臉再問下去。
就像小丫頭說的那樣，到時候有你後悔的份。
他不問，她也沒有義務奉告些什麼，就讓他憋在心里，憋死他。
「既然你都悟得這麼透，那我也沒什麼好再擔心的了，先走了，不用送。」話不投機，她也不想再留下。
來的時候心情還沉重得她像壓了顆大石，一面是姑姑再三的叮囑一定要字只不漏的原話告訴紅影，一面又覺得這話太傷人心了，她是不是該斟酌著婉轉的告訴他，讓他能更好的接受呢？
看來是她太過于杞人憂天了，人家壓根心理承受能力都不是她能想像般的強大，她這是操哪門子的心啊，真是的。
「我就知道你心里裝著我。夜寒露重，真不要我送嗎？」
「先顧好你自己再說吧！」
「那你多保重！」
「我好得很呢。」
身後傳來噓寒問暖的關心，卻被香薰衣不留情的彈了回去。
是啊，她此刻好的很，更何況她的心思從來就沒有放過他在心上，她會擔心都不過是出于一種責任，怎能不好呢？
紅影抿唇，換來的是她看不到的苦笑。
此刻的她來去自如，還記得在她來這里之前，在冥界又一次踫到那天在人間遇到的兄妹，听說他們正準備再次投胎，可小丫頭偏說要等她從妖界回去後再走，還說有什麼東西一定要親手給她。
現在想想，搞得她都有點心癢癢的，竟然她要給自己什麼東西。
按理說，那天她其實一點忙都沒有幫上，還真有點不好意思讓小丫頭等她，萬一因為等她等得太久而讓他們兄妹錯過了再次投胎的時機，她是剖月復的心都有了。
人家好不容易盼了三年才能再次投胎轉世，這樣難得的機會可不能耽誤的啊！
香薰衣越想，腳下的步伐就加快得越迅速。
只要一想到那對可愛又經常斗嘴斗得歡快的兄妹，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揚，笑得像蜜一樣的笑意，不經意間遺落在紅影的眼里，竟然硬生生的像被刺扎了一上，痛得他的胸口不由的一陣的抽痛。
看著她急促走遠的背影，仿佛有什麼事或者是有什麼人正等著她，陡留下給他的只是一個清冷的背影，唇上淡然的笑意竟不知不覺間變得苦澀。
「傻丫頭，真正不懂的人是你啊！」仰頭望月再次嘆息，興許是嘆息得太用力的原因，莫名的牽扯到胸口的那處傷痛，一陣劇烈的咳嗽，痛得他幾乎直不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