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劍冢內,一聲急促呼喊傳出,震人心魂。
眼看巨獸的巨爪就要向著諸葛小婉轟然壓下,諸葛小婉卻是嚇得呆了,動也不敢動彈。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巨獸的巨爪擦近諸葛小婉頭頂的那一剎那,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葉小雙竟突然躍起,向著巨爪下的那個幼小生命撲了過去。
耳畔有巨風壓下,就像汪洋中的巨浪,擊得葉小雙不能呼吸。
葉小雙只覺腦中嗡嗡作響,險些就要被這當頭壓下的巨風擊的昏迷。
他的意識稍有模糊,只知隨著一股強烈的慣性,他已抱著了諸葛小婉。
心中莫名一喜,仿佛竟忘了下一刻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所幸的是,在巨大身軀壓下的那一剎那,他和諸葛小婉已然隨著慣性滾了出去。
喇的一聲,半截衣服被巨獸的巨爪撕碎,深深的踩在地下。
葉小雙與諸葛小婉抱著向洞壁滾去,砰的一聲,兩人竟是撞在了洞壁上。
也顧不得什麼疼痛,慌忙從地上坐起,向那只巨獸望去。
這時葉小雙才看清了那只巨獸的模樣。
只見它高有數丈,龍首獅身,遍身鱗甲,巨目大嘴,兩根鋒利的獠牙在黑暗中發著森森白光,令人望而心寒。
那只巨獸似乎一呆,這一撲竟然落空,可能令它自己也覺得意外,下一刻,竟是更加憤怒的咆哮一聲,向著兩人再次撲來。
此時兩人已到了山洞的內頭,而巨獸橫在中間,想要逃出洞去卻已是不可能了。
當下葉小雙毫不多想,拉起諸葛小婉連忙向里面跑去。
而諸葛小婉已被嚇得兩腿發軟,哪里還跑得動?只幾個呼吸,兩人便已被巨獸追上。巨獸大聲嗷叫,巨爪向著兩人抓去。
諸葛小婉眼見巨爪就要抓中自己,嚇得「啊」的一聲大叫出來。葉小雙慌忙將她一推,諸葛小婉一跤跌倒,這才險險避過,而如此一來,巨獸的巨爪便毫不客氣的拍在了葉小雙身上,砰的一聲悶響,葉小雙被拍出老遠,重重撞向黑暗。
時間在此刻仿佛靜止,空氣仿佛瞬間凝住,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就連巨獸的聲音也沒。
在這黑暗中,已然分不清彼此,看不清你我。
天地是那麼的安靜,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許久,一個嬌弱的聲音,略帶哭泣的道︰「葉……葉小雙,你在哪里?」
聲音回蕩在洞中,散成無數回音飄蕩,卻是沒有任何人回答。
一股無邊的孤獨,恐懼,頓時彌漫開來。
諸葛小婉細細靜听,除了自己的回音外,還有的就只是風聲。
諸葛小婉終于忍不住低哭起來,怯怯的道︰「葉小雙,你……你還在嗎?」
風聲依舊,輕如柔柳。
她听到的還是只有風聲,和自己的回音。
葉小雙,你還在嗎?
葉小雙,你還在嗎?
……
黑暗無邊,這低低的回音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吞噬。
雖一聲比一聲低,卻一聲比一聲痛苦,可怕。
諸葛小婉只覺自己就像墜入了九幽地府。
沒有光明,沒有生靈。
唯有自己和自己的靈魂。
或許還有某個角落里正在窺探她的冤魂。
那貪婪且帶血光的眼神,幾乎就要將她立刻殺死。
諸葛小婉恍惚覺得,在那個冤魂的注視下,自己的靈魂已經漸漸月兌離自己的軀體,正在一步一步向它靠攏。
「我……我還沒有死……」
忽然,黑暗中有個艱難的聲音,吃力的響了起來。
這低低的幾個字,對于黑暗中孤獨的靈魂是多麼的重要啊!
諸葛小婉原本就要停頓的呼吸立刻重新恢復舒暢,抽泣著道︰「你……你這個壞蛋……嗚嗚……」
一聲極低的輕笑傳來,接著葉小雙微弱的聲音道︰「我說過……我要永遠保護你的……怎麼……怎麼會丟下你呢……」
諸葛小婉頓時一喜,忍住哭聲,道︰「那你永遠也不要丟下我啊!」
「不……不……不會……」
葉小雙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終于淹沒在無邊的黑暗里。
諸葛小婉周身一寒,連忙叫道︰「葉小雙,你怎麼了?葉小雙,葉小雙……」
就在這時,地上突然一陣激烈抖動,伴隨「嗷」的一聲咆哮,那只怪獸突然再次出現,向著諸葛小婉撕咬過來。
啊!……
諸葛小婉透過巨獸碧綠的眼光依稀只見一張血盆大口向自己咬來,忍不住「啊」的一聲哭叫出來,雙手擋住自己的頭,卻是嚇得不敢動彈了。
眼看巨獸的巨嘴就要咬中自己,忽然一陣地動山搖,巨獸的巨嘴卻是像撞上了什麼,頓了一頓,縮了回去。
諸葛小婉睜眼看去,原來自己此時竟坐在一道石岩之下,那巨獸的巨嘴太大,這一猛然咬來,卻是整個腦袋撞上了這道石壁。
碎石不住落下,諸葛小婉還沒來得及多想,那只巨獸又已咆哮著咬來。
諸葛小婉慌忙向里面縮了縮,一邊撿起地上的碎石向巨獸砸去,哭叫著道︰「走開,走開……」
然而巨獸何其凶猛,自然不畏懼他扔來的幾塊碎石,相反,卻是更加憤怒起來,不住將腦袋向石岩撞去。
這些堅硬的石岩在巨獸面前脆弱的如同豆腐,不大會兒,石岩便被巨獸撞出了一道缺口,眼看剩下的石岩已然朝不保夕,諸葛小婉嚇得只顧大哭,慌忙靠著岩壁向前慢慢爬去,以此躲避巨獸的撞擊。
所幸這道石岩極長,順著洞壁竟是一直向前延伸,仿佛沒有盡頭,只是身後巨獸一路直撞,終有將石岩全部撞碎的時候,同時巨獸將碎石撞的四濺,更有幾塊碎石向著諸葛小婉砸了過來。諸葛小婉忍著痛只顧向前急爬,抬頭望向前方,漆黑一片,真不知等待自己的到底是死亡,還是絕望?
※※※
葉小雙被巨獸一爪拍中,重重摔向石壁,頓時只覺全身劇痛,頭暈目眩,就要暈死。忽然耳畔似有人聲傳來,葉小雙最後一絲意識告訴自己,他不能死,因為還有人在黑暗中等待著他,需要他的保護。
掙扎良久,想回答諸葛小婉的呼叫,但是不知為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喉間已經呼喊了無數次,耳邊卻還是听不到任何聲音。
他急得都要哭了。
漸漸的,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已在悄悄流逝。
有鮮血正從各個部位涔出,流向地面,猶如長虹決堤,山洪崩潰。
他仿佛听到了鮮血流淌的聲音。
本來要堅持活下去的,本來要決心保護別人的,但是眼下,似乎都已辦不到了。
死亡,正在慢慢剝月兌他殘余的意志,正在將他拉向無邊的深淵。
放棄吧!就這樣死去吧!
但是身邊那個嬌弱的女孩該怎麼辦?
她該由誰去保護?
葉小雙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竟出現了一幅美麗的畫面。
一個孤獨的少年,站在高高的亭台上,正在對月舞劍。
清輝月光下,他的身影是那麼孤單,寂寞。
但他卻舞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不知疲倦,不知寂寞。
而他所舞的劍,卻只不過是把木劍。
就在這時,那個少年忽然轉過身,對著葉小雙輕輕說道︰「多少個夜晚,我都沒有放棄,而你,現在竟要決定放棄了嗎?」
葉小雙搖了搖頭,答道︰「我不想放棄的。」
……
驀然睜眼,再次面對無邊黑暗,葉小雙竟听到了自己的聲音。
「我……我還沒有死……」
鮮血順著臂膀滑向指間,忽然有股冰涼的氣息自指間傳來,涌遍全身。
那冰涼的氣息隨著鮮血的涌出,竟似愈來愈強。
葉小雙依稀可以看見,有淡淡紅光從指間悄悄亮了起來。
竟是……
那顆戒指!
那顆戒指仿佛受到什麼感應,竟豁然亮了起來,有血紅異光在它周身緩緩流動,耀眼奪目。
鮮血,還在一滴一滴滑下,滑向指間,滑進那血紅異光里。
那血紅異光頓時像喝飽了鮮血,陡然變得異常明亮起來,令人幾乎莫能直視。
葉小雙輕輕閉眼,那冰涼的感覺頓時涌遍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伴隨冰涼氣息的經過,葉小雙漸漸感覺,身上的疼痛竟在緩緩減少,不僅如此,反而還有種傷口愈合的舒暢快感正在傳來。
葉小雙驚得呆了,耳旁諸葛小婉的聲音問來,他一時所有心思都在那顆奇異戒指上,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不……不……不會……」
漸漸戒指上所發的紅光越來越盛,竟已將他全身籠罩。
而他的神智伴隨紅光的彌亮,竟也漸漸清晰起來。
※※※
諸葛小婉爬了許久,已然精疲力竭,而身後巨獸卻是愈加瘋狂,將大塊大塊的岩石擊的到處都是。倘若她稍微爬的慢些,縱然不被巨獸咬死,那也會被無數碎石掩埋,砸得頭破血流。
腳下有冰冷感覺傳來,啪啪啪啪,每爬一步,都有水聲濺起,諸葛小婉微弱的意識告訴自己,自己已爬進了一條溪流,而且溪水越來越深,若再向前爬去,定然會被淹死,但她卻沒有任何選擇,還得繼續向前爬著。
此時在她的心里,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可言,有的,只是無盡的絕望。
就像腳下的溪水,冰冷,透骨。
溪水,漸漸淹上了肩膀,諸葛小婉仰起頭,盡量不讓溪水蓋過她的口鼻。
但是,這樣垂死的掙扎,又能支持多久?
更令人絕望的是,這些石岩實在太低,面對寒冷的河水,她卻不能站起身,而只能一步一步爬著向前,任由河水淹沒頭頂。
巨獸,仍瘋狂的撞擊著諸葛小婉頭頂的岩石,它那巨大的四腿在水里一陣咆哮,頓時便形成了無數巨浪,向著諸葛小婉當頭打來,諸葛小婉頓時便嗆了好幾口水。
此時,就連她的口鼻都已被水淹沒了,唯有眼楮和耳朵還在水面,作最後的掙扎。
忽然溪水中似有腳步聲傳來,急切,倉皇,嘩嘩作響,卻並不很真實,恍惚夢境。
「畜生!」
有憤怒的呼喊,響徹黑夜,將某個完全絕望的心兒驚醒。
諸葛小婉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絲光亮,轉頭看去,透過微弱的光線,卻能清晰的看見,那個黑暗中的身影,正是自己最期待的人兒!
不知為何,那淹在水中的嘴角,竟掛起了一絲笑容。
「呼啦」
一個巨浪,將諸葛小婉的頭頂徹底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