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亦有道 第一集 奕劍風雲 第十二章 夜談

作者 ︰ 南土小生

棄劍堂內,空氣沉悶,法華子一臉冰霜的坐在堂上,忽然將手重重拍向桌面,大聲怒道︰「田師弟,瞧瞧你教的好徒弟。」說完,忍不住「咳咳」咳嗽起來。

田墨仁坐在葉小雙旁邊,臉色鐵青,將頭一低,輕聲道︰「師弟有罪!」

法華子咳嗽一陣,沉聲道︰「我派自廣成子祖師創派以來,後山劍冢就一直作為本門禁地,門下弟子不準擅闖,你難道沒有教過他嗎?」說完深深閉眼,這幾天奕劍听雨閣連續發生這麼多大事,他已顯得疲累至極。

田墨仁將頭埋得更低,慌忙站起,低聲道︰「都是師弟教徒無方,師弟願與劣徒共同承擔罪責。」

法華子顯得非常痛苦,咳嗽兩聲,道︰「你……你以為就憑你……你覺得你能承擔得起嗎?」

田墨仁不再說話,他知他承擔不起,就算十個田墨仁,也承擔不起。

諸葛慕雲忽然站起身,道︰「師弟教女無方,願與田師兄共同承擔罪責。」說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請掌門師兄按門規處置,慕雲甘領死罪。」

所有人將目光同時移向諸葛慕雲,誰也沒想到身為奕劍听雨閣元老的諸葛慕雲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跪子。別說奕劍听雨閣創派至今,元老當眾下跪,絕無僅有,就是同門師兄弟之間下跪,那也從未耳聞,然而諸葛慕雲竟當眾對法華子下跪,這讓在場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難以置信。

田墨仁心中愧仄,見諸葛慕雲下跪,不由得雙腿一軟,跟著跪在堂下,低聲道︰「師弟也願一死謝罪。」

葉小雙跪在兩人中間,簡直不敢相信事情會如此嚴重,大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犯的錯,我一個人承受,要死也是我死。」

法華子見田墨仁與諸葛慕雲竟不顧自己身份,公然下跪,念及同門情誼,怒氣稍息,忽見葉小雙這般理直氣壯說來,頓時又是大怒,將桌子再次一拍,道︰「你做的好事,還有理了不成?就算你死一百次,那也抵不過你犯的罪孽。」說完又是咳嗽不止。

忽然門口有個清脆的聲音道︰「婉兒與她一起闖的禍,婉兒願與她一起去死。」說著諸葛小婉拄著一副拐杖,一瘸一拐的走進來。

諸葛慕雲回頭看去,連忙低聲道︰「你不在房里養傷,跑到這里來做什麼?快回去,這里不是好玩的。」

諸葛小婉道︰「爹,女兒闖了這麼大的禍,女兒如果還躲在家中,那我還是您的女兒嗎?」

水月大師急忙站起道︰「眼下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掌門師兄還是趕緊想個應對的辦法才是。」

白衣人端坐門口,搖著紙扇,緩緩道︰「水月大師說的對,眼下大敵當前,如果我們內部還糾紛不斷的話,那奕劍听雨閣就真的要亡在你我手中了。」說完,水月大師向他微微望了一眼,眼中神色難以捉模。

法華子何嘗不知厲害關系,只是後山劍冢作為奕劍听雨閣千百年守護的重地,一旦毀壞,叫他如何不急,當下只得強咽怒氣,軟下語氣,道︰「田師弟,諸葛師弟,你們這又何必,先起來再說。」

田墨仁與諸葛慕雲緩緩站起,都是心中慌亂,不知所措。

法華子咳嗽兩聲,道︰「你們先坐下。」兩人只得依言坐下,田墨仁不由得向葉小雙看了一眼。

法華子深深嘆了口氣,道︰「你們應該知道,當年廣成子祖師創立本派之時,曾偶得西方魔域一塊奇鐵,鑄成一把絕世奇劍,按本派名諱,取單名一個‘奕’字,奕劍鑄成之時,風雲際會,天地變色,廣成子祖師察觀天色,知劍不祥,于是棄之劍冢,並命本門靈獸水麒麟鎮守,千百年來,定下祖訓,奕劍听雨閣弟子不得擅闖劍冢,否則以死罪論處,眼下魔劍出世,恐怕天下要有大事發生啊!」

水月大師奇道︰「既然魔劍有靈獸水麒麟鎮守,那它怎麼會逃月兌呢?」

法華子道︰「魔劍由極地玄鐵捆鎖,再經上古水麒麟的靈力壓制,千百年來,從未出過差池,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程明忽然道︰「是不是水麒麟出問題了?」

法華子立即喝道︰「水麒麟乃是上古靈獸,豈是等閑?會出什麼問題?」

程明被嚇得後縮,不敢再說。

法華子說完,微覺後悔。程明作為奕劍听雨閣的大弟子,下代掌門接班人,然而他的表現,實在讓法華子覺得太過失望,一看到程明,法華子總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痛意,對他說話難免語氣偏重,當下柔聲道︰「不過你說的也不無道理。」轉頭看向葉小雙道︰「其實這次魔劍逃月兌,也全非你們的錯,只是你們擅闖劍冢,總是有的吧?」

葉小雙低聲道︰「是,弟子知錯。」

法華子看向田墨仁,道︰「田師弟,你的徒兒,就由你帶下去,該怎麼處理,你自己看著辦吧!」

田墨仁答應一聲,道︰「段辰,將這個劣徒帶下去,關起來。」田墨仁身後的一個青年弟子連忙站出,將葉小雙帶了下去。

諸葛小婉急忙叫道︰「我也要和他關在一起。」

諸葛慕雲臉色一沉,低聲怒道︰「胡鬧!」

說完,卻見諸葛小婉已然跟著葉小雙走出了殿堂。

諸葛慕雲微覺尷尬,急忙叫道︰「均兒,把那丫頭也帶去關起來。」慕容均慌忙追去。

這時,法華子又咳嗽了幾聲,水月大師關切道︰「掌門師兄,你要保住身體才是,眼下大敵當前,你可不能出什麼事啊!」

法華子原本蒼白的臉色,在咳嗽一陣後,微微略顯紅潤,搖了搖手,道︰「老了,不中用了,稍微遇點事情,就覺力不從心,哎……」說著向程明看了一眼,道︰「程明啊,以後你也要學著分擔一點教務才行,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放心將奕劍听雨閣交在你的手上?」

程明答應道︰「弟子會努力的。」

法華子又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忍不住再次咳嗽起來。

※※※

月色如水,透過雲霧輕輕瀉下,顯得特別朦朧,迷離,有茉莉在月下悄悄綻放,芬香柔柔,隨著夜風送入人們鼻中,聞之欲醉。

法華子站在紫軒齋前,望著那悄悄綻放的茉莉,忽然淡淡道︰「你有多久沒回過嵐心谷了?」

白衣似水,仿佛月光一個顏色,望著那朦朧月色,搖了搖紙扇,帶著些許愁意,輕輕一笑,道︰「不記得了。」

法華子將目光從茉莉-花上收回,望向面前這個蒼涼的人兒,微微道︰「師弟,你還在為以前的事,耿耿于懷嗎?」

白衣人將目光移向那正在綻放的茉莉,淡淡道︰「以前的事,我早已忘了。」

法華子望向無邊月色,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白衣人將紙扇搖了搖,向他看了一眼,輕輕道︰「很好笑嗎?」

法華子笑到最後,聲音已變得十分悲涼,滄桑,仿佛在哭,他將目光望向前方那一片燈火,那是奕劍听雨閣的燈火,蒼涼道︰「其實有時候我很羨慕你。」

白衣人奇道︰「我有什麼值得你羨慕?」

法華子眼中有火光倒影,說道︰「半生風雨付一笑,對酒閑歌君子愁,這已足夠讓我羨慕了。」白衣人微微笑了笑,道︰「你也可以做到,只是你不願意罷了。」

法華子收回目光,看向白衣人,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道︰「如果讓你來做法華子,我來做君子愁,你願意嗎?」

君子愁笑了笑,道︰「從前願意,現在,不願意了。」

法華子抖動胡須,笑道︰「我從前不願意,現在,求之不得。」

說完,兩人望著月光同時笑起來。

隔了會兒,法華子停住笑聲,咳嗽道︰「師弟,你對于白天那個小孩有什麼看法?」

君子愁望向前方燈火,道︰「能活著走出劍冢,此人絕非凡俗。」

法華子嘆了口氣,道︰「奕劍听雨閣傳承至今,門下弟子一代不如一代,已是大不如前,你知道奕劍听雨閣現在最缺的是什麼嗎?」

君子愁道︰「人才。」

法華子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道︰「是的,這孩子能夠大浪不死,顯然後福不淺,是個人才啊!」

君子愁道︰「有一事,我一直不明。」

法華子道︰「我又何嘗明白,但是上古靈尊的聖意,你我平凡之輩,又怎能猜曉?」

君子愁道︰「只好如此。」

法華子道︰「怕只怕,他福緣太厚,終會誤入歧途。」

君子愁奇道︰「此話從何講起?」

法華子道︰「此事我慢慢再和你說,眼下血月族侵犯本門,恐怕遲早會有一場硬仗要打啊!」說著咳嗽起來。

君子愁點了點頭,道︰「你可有了計策?」

法華子道︰「實不相瞞,我現在沒有半點頭緒,今早你也看到了,就連木松師弟也都遭了毒手,我的心中,哎,現在亂得很啊。」

君子愁望向夜色,淡淡道︰「多少年了,你還是一點沒變,還是那麼外剛內柔,優柔寡斷,也難怪奕劍听雨閣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自己也該好好反思了。」

法華子將眼光移向君子愁,道︰「師弟,你口頭上總是說,笑傲紅塵,看破玄機,其實心里面,嘿嘿,並不見得。」

君子愁將眼光向他對上,道︰「這麼多年不見,還是你最了解我,我取名‘君子愁’,你該知道,愁者,並非什麼都能放下,若是都能放下,那還叫‘君子愁’嗎?」

法華子看向他鬢邊的白發,咳嗽了幾聲,感概道︰「當年你少年風流,才華橫溢,師傅本已決定將掌門之位傳于給你,誰知我不甘心,從中作梗,最後害你被逐出師門,其實我的心里,又何嘗放下過?」

君子愁道︰「若是當年我能承受師傅衣缽,恐怕現在奕劍听雨閣也不會淪落至此。」

法華子忽然大笑道︰「師弟,你現在奪回師傅衣缽,將奕劍听雨閣發揚光大,那也不遲啊!」

君子愁搖頭笑道︰「如果我真有此心,那何必用奪?」

法華子的語氣變得冰冷,道︰「哦?你是說你現在的修為完全在我之上了?」

君子愁傲然長立道︰「至少不會在你之下。」

法華子哈哈大笑幾聲,道︰「二十年不見,其實我很想見識見識你現在的修為。」

君子愁笑道︰「大敵當前,我不會和你動手的。」

法華子冷笑道︰「你害怕了嗎?」

君子愁紙扇搖動,哈哈笑道︰「你可見過,我君子愁何時怕過?」

法華子哼道︰「師弟,何必說那麼多廢話,我們就來切磋切磋,又有何妨?」說著向君子愁揮掌拍了過去。

月色迷離,那嬌麗的茉莉還在靜靜綻放,一陣清香隨風撲來,某個房檐上,似乎有人已經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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