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洋溢著的期待與歡喜,遮也遮不住。
人群涌動里,有兩雙視線,情緒各不同,卻都是看著那高頭大馬之上的宗政晚。其中一道視線里含了些幽怨,她蒙著面紗,穿著一身青紗衣,這二月的天,還有些涼意,一陣陣風吹來,江南濕潤的天氣里,總是寒涼的。
她卻只穿了青紗長裙,素雅干淨,一雙含情美眸直直看向高頭大馬之上的宗政晚,頭發隨意盤了一個發髻,多余的頭發便散了下來,越是隨性,卻越是清美,她站在人群里,若是有人視線往那里一移,就可以看到她,只因她的身高,比起一邊的一些男子還要高些。
這樣高挑的女子,在這女子多為溫婉小巧的大蒼國,還是少見的,羅姜國奇人多,倒也算不上少見,但出現在帝京街上,走出去,絕對會引起百姓圍觀的。
也不知是因為她此刻故意隱匿在人群里,還是其他原因,就連站在她身邊的人,都是沒有將視線轉向身邊這位青衣面紗女子。
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慵懶邪魅氣質,旁人及不得,但卻是也感受不到麼?
宗政晚騎在馬上,唇瓣含笑等待著里頭的他的新娘出來。
圍在周圍的帝京百姓,都是將視線偷偷看向這高頭大馬之上的俊美男子,心里都在想著,這般氣度不凡的男子,是哪家的少爺呢?若是再帝京里的,這般俊秀好看的男子,總會是讓人記住的,可他們似乎是從未見過他。
帝京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顯大家心里都是對這宗政晚不熟的,偶爾有幾個,似乎看出那新郎官兒有些眼熟,但或許也是宗政晚平日的裝扮太普通素淨了,一身青衣和此刻的一身大紅色喜服,還是有些差距的。
涼暖不知道外邊的場景是怎樣的,單單就此刻,心里的那種不可言語的緊張,與莫名的興奮,是不到這時刻,不會有的。
就如同她昨日就不會想到自己此時會緊張,看著自己銅鏡里被描繪精致的新娘妝容,面紗就在一邊,戴上面紗,由喜婆攙扶著到門口,再由自己的兄長,背至門口處,將自己交由給那個他。
一想到這不長的路走完後,自己便不再是閨閣少女,即便已算是半只腳踏入了夫家的女子,涼暖深呼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抬起縴縴素手,將那紅色面紗戴上。
一邊的小菊花與溫香今日也是打扮隆重,穿上了府里縫制的新衣,面容上也描眉點唇了一番。
此刻涼暖站起來的一瞬,她們兩個心底也莫名有些緊張。
小菊花與溫香,是涼暖的陪嫁丫頭,會與涼暖一同加入宗政府,也就是齊安侯府。
「公主殿下,這邊請。」
那喜婆略豐滿的身子微微彎著,手抬起,示意涼暖扶上,喜婆妝容夸張的臉上,面容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漲的通紅。
想不到,這麼快,自己便要出嫁,仿佛那不久前,聞人子清撇棄自己迎娶杜淺錦的事情,就在昨日一般。
挽雲苑門口等著的,便是今天也是一身盛裝的連雲帆。
他自從榮華夫人離開連府後,便更加逍遙放縱了,對于外面的謠傳,也是置之不理,依舊過著自己的生活,連嘯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性格,也不會多加去管著。
今日這兄長護送妹妹出嫁的事情,思來想去,依舊是曾經為嫡子的連雲帆最為合適。
不過連嘯龍心里也是奇怪,這兒子,平日可是難找難叫的很,這一次,到是主動回了府里,這護送涼暖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肩頭之上。
連雲帆今日穿的是暗紅色錦袍,一如既往的妖艷容顏,在見到涼暖帶著羅姜國女子特有的面紗鳳冠出來時,會心一笑。
暗想這宗政晚倒也是好福氣,面紗半遮面的柔情美意都可體會,更別提這面紗下精心妝容過的容顏了。
連雲帆對著涼暖做了一個大蒼國女子出嫁時,背負她出府的兄長必做的動作,頷首,手握成結,放在心口處,對著涼暖的方向而做。
涼暖回以同樣的姿勢,微微頷首。
連雲帆便扭過頭去,俯子,示意涼暖上來,喜婆此刻也放下了手,反著扶著涼暖小心翼翼地上了連雲帆的脊背。
因為這特殊的嫁衣,羅姜國的嫁衣太過長了,涼暖上了連雲帆的脊背,這長裙的下擺處,還是長長地拖在地上,裙擺上的花朵像是盛開一般綻放在大紅色上,美麗的緊。
府里的丫頭婢子,嬤嬤的,都是看著涼暖出府。
今日,老太君也是出來了,府里有小姐出嫁,若這老太君不高興來,也可不來,但涼暖這出嫁,她不得不來,涼暖是公主,她屬于臣民,必須伴隨看著公主出嫁,否則便是大不敬。
那一次她下跪之時,老太君心里還沾沾自喜,公主也得向她磕頭,可沒想到,當晚便接到來自玉鳴國的信函,上頭是警告之言,寫得分明。
是以,老太君今日也不敢再冒犯,她必須在人前保持令人尊敬的姿態,可不能在自己這麼大歲數的時候,便是被人給揪住了什麼把柄,在人前,一下子顏面全無,那自己前面幾十年積累出來的東西,便會一下子如同散沙一般潰散開來,再也抓不住。
彩月今天也好似感到奇怪的很,原以為老夫人今日不會出去參加五小姐的婚禮,但沒想到,老夫人一大早便是起來,要求自己給她畫了個莊嚴的妝容,穿上了一身盛裝,比起老爺來,甚至都是早了些,去前堂院。
這彩月,不是主子,又怎會會知道主子們的心思呢,又怎麼會知道,這老太君究竟是收到了什麼書信呢,又怎麼會知道,老太君表面隨性無謂的面容下,究竟是隱藏了什麼心思呢?當連雲帆帶著涼暖走過這連府的道,終于走向門口之時,府門前圍著的人都是禁不住屏住了呼吸,都是忍不住使勁兒往府門里看,那身穿大紅色嫁衣,頭戴金色鳳冠拂面的新娘。
這樣的新娘裝束,在大蒼國里是極其少見的,大倉國男子鮮少有人願意將自己的娘子的容顏,尤其是出嫁之時的容顏,就這麼容易給了外頭所有人看,雖然涼暖只露出了一雙狹長而與宗政晚有些相似的淡寡神情,但若是大蒼國男子,則認為,那眼楮,都是他們的,就是不得讓其他人,尤其是其他男人看了去了。
不過,若是別人的新娘,自然是想多看幾眼的,看看新娘有多美。
宗政晚在見到涼暖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一種不可言喻的顫栗,他一下從馬上翻身下馬,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朝著他的新娘而去,行為難得地有些焦躁。
一邊的墨寶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少爺這般急躁的模樣,忍不住便有些掩嘴想笑,但一轉眼,看到了五小姐身後跟著出來的溫香,不自禁臉一下就是紅了,少年清秀的臉頰粉紅一片,忍不住朝著今日也是盛裝的的溫香看去,看著她溫婉秀麗的容顏,就是一陣羞澀。
墨寶一下將自己方才嘲笑自家少爺的念頭收了回去,屁顛兒屁顛兒地跟著宗政晚,朝涼暖的方向而去。
連雲帆將涼暖背至將軍府門口,便是停下,等著宗政晚接手。
在大蒼國里,有這樣一種習俗,出嫁女子必須由兄長背至府門口,然後新娘接手背過,期間新娘不得落地,否則便是破了這大喜之日的喜氣,寓意著今後會事事不順。
傳承下來的習俗,沒人敢不從。
宗政晚從連雲帆背上,小心翼翼地接過涼暖,隨時準備調轉身子,好讓涼暖順利從連雲帆的背上,調轉到自己的背上來。
站在人群里的那身形高挑的女子,一見到宗政晚接手涼暖,眼眸中一道厲色劃過。
就是這一道眼色,宗政晚背著涼暖的手一顫,迅速朝著那道視線傳來出看去,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最後只剩下人群涌動。
可是,他方才分明是感受到了玄朱的氣息,那道視線,他不知是誰,含了怨恨與幽怨,這玄朱平日里雖是邪魅慵懶,但宗政晚心里總隱隱覺得是玄朱。
一想到玄朱,宗政晚的身子一緊,所幸已經安排好了這所有會遇到的意外,今日,不會有任何意外,能阻擋住了他將她帶回羅姜國的決心!
公主出嫁,府里的人還要給涼暖下跪禮,恭送公主殿下。
是以,就算是連嘯龍,也要給涼暖跪下,一邊的老太君,自然也不會錯過,老太君在彩月以及另一個新丫頭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跪了下來,恭送著涼暖離開。
若是平時,她定是不會前來,更不會下跪,但自己有把柄在旁人手上,不得不防。
看著連府里的人對自己下跪,涼暖心里澎湃著一股復雜,這與在玉鳴國被人敬拜,是不同的感受,在這里,絕對是心生榮耀之顆。
宗政晚掀開轎子,蹲,涼暖進去。
本應是如此簡單之事,卻總有人喜歡半路殺出。,讓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