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江湖行(十)
「不都是一個意思嗎?」晏宓兒嫣然一笑,道︰「喜歡孤峰美景也好,厭惡人來人往的擁擠也罷,結果都是不願意在那里久留,轉向他方,你們不也是一樣麼?我不明白你們有什麼理由,但知道我們還算是志同道合,都選擇登孤峰,這就足夠了!」
「是在下落俗了!」上官玨聞弦而知雅意,知道晏宓兒不願意說,想想也是,大家不過是萍水相逢,沒有必要追根究底,就算她手里有「醉雪」也是一樣。再說,「醉雪」是慕容家的佳釀,能夠有「醉雪」的人,就算不是慕容家某人的至交好友,也絕對不會是仇人,那就足夠了。
「我們到那里落座如何?」上官玨指著望海崖最是平坦的一處岩石,他們總共六人,寬坐有余。
「也好!」晏宓兒沒有故作矜持,她也知道自己算得上是放浪形骸的模樣,已經落在五人眼底,現在要裝淑女也遲了,還不如坦然應對,既來之則安之更為恰當。
晏宓兒的坦然大方,讓幾個閱人無數,見慣美女嬌娃的男子心底暗自贊賞,從晏宓兒出現在他們眼前,給他們帶來不一樣的視覺沖擊,到晏宓兒渾然不把他們放在眼底,那般自我的對話和灑月兌自如的自飲自樂(上官玨喝了那一口不算對酌吧),再到坦然落座的瀟灑,都是他們沒有見過的風情,讓他們不得不將視線聚焦在這個正要綻放自我風采的豆蔻少女身上。
不是說他們見識少,眼皮子短淺,沒有見過什麼優秀出色的女子,相反,他們見過的優秀女子實在是太多,官宦人家的賢淑名媛、世家貴女、江湖女俠、小家碧玉、還有青樓煙花的花魁……那些女子在常人眼中已經是天上的皓月,能夠得美人青眼,便已經是三生有幸之事,可是他們對那些女子已經有些膩味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幾個會成為至交好友,並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相差不大的出身——上官玨和齊語皓是世家嫡長子,崔浩然三人也都是世家嫡子,齊語皓身後的齊家份量稍差,可是齊家畢竟也是崛起近百年的世家,在整個大燕朝排名也在二十位之前,他嫡長子身份足以彌補這個缺憾。相仿的年紀——慕容博宇和崔浩然十七歲,另外三人十八歲,一樣出色的外表——世家子弟,尤其是傳承數百年的世家子弟,要找英俊瀟灑的容易,想找個丑的難,尤其是嫡長子,他們的先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娶丑八怪,代代相傳之下,俊男美女自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一樣經過家族的傾力培養,要說是文采非凡,武藝超群也屬正常,更有自己特別專長的地方,這樣的他們,不管是走到那里都是人們,尤其是女人們的焦點。
可是他們接觸到的女人,基本上都知道他們的身份的,看他們的眼神自然也就不一樣。那些女子再看他們的時候,除了看到他們自身的優秀之外,更看中的還有他們身後的家族,沒有一個能夠免俗——那些身份高貴的也不過是少了些算計而已。
而晏宓兒不一樣,她看五人的時候眼中有欣賞,卻是那種單純的、女人看到英俊男人後的欣賞,沒有深思,沒有算計,自然也沒有婬邪,而晏宓兒的舉動落落大方,沒有世家貴女的傲然,沒有賢淑名媛的矜持,沒有小家碧玉的拘謹,更沒有煙花女子的放浪,自然、大方、得體,當然,也透著符合她年紀和性情的稚氣,這樣的女子,讓他們心底都忍不住的想要親近。
「酒姑娘孤身一人上山,就不怕寂寞嗎?」慕容博宇笑道,他還是很想知道這女子的身份,尤其是她手上那壇子醉雪的來歷。
「寂寞?寂寞的是心,而不是境!要是心寂寞了,身在鬧市,看著熱鬧非凡的場景,會更寂寞,相對的,心不寂寞,而是充實快樂地,那麼在什麼地方也都是愉悅的!」晏宓兒笑盈盈的看著他,眼中有著毫不掩飾輕視,似乎不明白他怎麼說問出這麼無趣、弱智的問題。
「可是登高望遠,有三五好友相伴不是更有趣味嗎?」慕容博宇沒有在乎她眼中的神色,笑道︰「就像我們這樣,三五好友,帶些許的酒菜,登高望遠,共享美景,然後幕天席地,傾听蟲鳴此起彼伏,不是更好嗎?
「好是好,可是……唉∼」晏宓兒幽怨嘆了一口氣,那聲調,那表情很有那麼一回事,可眼中卻淨是頑皮和狡黠,道︰「相識滿天下,知己無一人,說得便是本人,人生啊,總是寂寞如雪……噗∼」
話越說越離譜,別說一旁故意擺出滿臉沉重,眼楮中卻沒有掩飾的盡是笑意和壓不住上揚嘴角的幾人,晏宓兒自己都覺得好笑,裝模作樣的嘆息還沒有結束,自己倒是先忍不住的笑了起來,看來戴上了面具的自己,多了些放縱,少了些自持力。
一個嬌俏可人的妙齡少女,故作正經的說什麼「寂寞如雪」的話題,雖然語氣配合的很好,可是那雖然華麗卻搞怪的蝴蝶面具,靈活的眸子里滿滿的,似乎就要溢出的頑皮可愛,怎麼看都是好笑,只不過是為了配合故作沉重的幾人,听到少女自己忍俊不禁的笑聲,也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笑聲最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尤其沒有什麼利益沖突的少男少女更是如此,笑過之後,晏宓兒看幾人的眼神更是和善了,也更多了幾分親近。
「說真的,你雖然有武功在身,可是孤身一人上山還是不妥,尤其是現在莫回山上龍蛇混雜,什麼人都有,你的家人也放心,不怕出什麼意外!」上官玨這句話倒不是有意要探听些什麼,或許是因為「酒姑娘」對他沒有一視同仁的忽視,也或許是因為用同一個壇子喝酒(算不算是間接親吻呢?嘿嘿∼),他對這個精靈般的女子更為喜歡,語氣也多了些真誠。
「我也想有人作伴,可是姑姑∼」晏宓兒忽然住嘴,一副失言的模樣,而後眼珠一轉,道︰「你不知道知己難尋嗎?你們是至交好友並不代表每個人都有那麼多的朋友。再說,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熱鬧的!我就喜歡自己一個人上山。孤身上孤峰,多有意境的事情啊,趁著在莫回山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乏味無趣的澶燕會,無人之時上孤峰,良辰美景我獨享,也是一大快事!至于意外?我能夠遇上你們就已經很意外了,不是嗎?」
那倒也是,整個莫回山估計也只有他們區區六個人的注意力會在澶燕會之外的地方,他們要不是因為受不了那些不知道矜持為何物的女人的糾纏,以及慕容清婉那一出鬧劇產生的惡劣心情,恐怕也不一定會出現在孤峰,更不會遇上這個神秘的「酒姑娘」了。
「孤身上孤峰,確實是很有意境的事情,不過,酒姑娘只是獨飲,卻沒有下酒菜,是不是件憾事呢?」齊語皓已經將用荷葉包裹的烤雞和烤肉攤開,皇甫臨淵很是殷勤的撕下一只雞腿,笑著遞給晏宓兒,
「謝了!」晏宓兒笑眯眯的接過雞腿,不客氣的咬了一口,滿齒生香,這味道還真是不錯。
「唉,這是誰家的姑娘啊,記得帶那麼一大壇子酒,就不會帶點果月復的干糧!」上官玨故意大聲的嘆氣。
「知道什麼叫做有先見之明嗎?」晏宓兒咽下口中的雞肉,笑得分外燦爛,道︰「有一個冤大頭送酒給本姑娘的時候,本姑娘就已經算出來會有另外的冤大頭送下酒菜來,既然如此,我有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的帶什麼果月復的干糧呢?」
「哈哈∼」大家爆笑,看著被稱為「另外的冤大頭」的皇甫臨淵,在看看來伶牙俐齒的酒姑娘,心情的說不出的歡暢,皇甫臨淵也不例外。
「難不成這酒也是萍水相逢的人送的?」慕容博宇還是沒有完全放下心防,對于晏宓兒手中的醉雪,他有些耿耿于懷。
「是啊!」晏宓兒點頭,道︰「幾日前認識一個人,相談甚歡,而他手上有好酒,就送了我一壇子!」
「又一位為酒姑娘而傾倒的青年才俊,是吧!」上官玨知道慕容博宇在試探什麼,雖然不認為這純淨無垢的女子會有什麼企圖,但還是配合的道。
「不是傾倒,而是嚇倒!」晏宓兒忽然想起之前在山下見到慕容博燁,他要與自己打招呼,而自己毫不給面子的逃避開來,笑道︰「他可能這會已經後悔送酒了!」
「哦?為什麼?」上官玨倒真是好奇起來了。
「因為他送了酒之後,我就說了後會無期的話,上山之前與他對面相逢,看到他要與我說話還視而不見的跑了,或許正氣悶呢!」晏宓兒嘻笑著,絲毫不覺得愧疚,她才不想在那種眾目睽睽的環境下與慕容博燁說什麼話呢,她還是低調一些的好。
那麼應該是慕容博燁送出的「醉雪」,慕容清婉這幾天昏頭昏腦的跟在陸遙身後糾纏,今日更是不顧體面的當眾向陸遙示愛,絕對不會有心思與另外一個女子有什麼來往,再說……慕容博宇看看渾身透著靈氣的「酒姑娘」,她們兩個完全就是兩種不同類型的女子,不會有什麼共同的話題,更不會出現惺惺相惜的事情,而慕容博燁要是遇上了這麼一個女子,定然會欣賞她的率真和慧黠,送她一壇「醉雪」也屬正常。
「如果我請酒姑娘喝酒,不知道酒姑娘會不會也說些‘後會無期’的話呢?」皇甫臨淵將他們帶來的酒壇打開,更從隨身的包裹里面拿出六個銀杯,為諸人滿上酒,也遞了一杯給晏宓兒,笑謔道。
「這個嘛,難說!」晏宓兒笑著接過銀杯,撲鼻而來的蜜香讓晏宓兒眼楮一亮,忍不住的輕啜一小口,柔綿爽冽的口感讓她眉眼帶笑,這酒雖然沒有醉雪那中勁道,但卻口感卻更適合她,自然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