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收
六月十五日的傍晚。晏宓兒笑意盈盈的揮手與來賓,尤其是有些舍不得離開的姑娘們告別——荷花會最後一天,也就是明天的活動設在蓮花池,他們今天到蓮花池畔的聆風院、蓮花別院居住,而晏宓兒以需要收拾善後的名義留在了莫愁別院。
莫愁湖的活動總的來說還是很不錯的,雖然沒有太多的變化,但是讓他們想起來都還覺得口齒留香的各種吃食已經是一個很大的亮點了,當然他們更期待明年的荷花會——上官家的嫂嫂可是說了,明天會提前種一片早熟的蓮藕,他們到的時候可以乘坐那種小巧的蚱蜢船在荷花間穿梭,可以采蓮蓬,采菱角,釣魚捕蝦……光是介紹,就讓他們無比的期待了。
送完他們,晏宓兒轉身回到別院,臉上的最後一絲笑容也消失殆盡,有的只是冷然和怒氣——
她還是錯估了吳管事的膽子和手段,要不是她一向心思細膩,難說還真的是要被他們得手。
「少女乃女乃,您可不能冤枉我啊!」吳管事跪在莫愁別院的大廳里面,見到晏宓兒進來。忙不迭的叫起了冤枉,與他跪在一起的還有幾個被臨時傳喚的管事、丫鬟嬤嬤、以及粗使的小廝,甚至還有三個廚房里面打雜的小廝和一個廚師,莫愁別院的其他人則聚集在兩邊或者門外,那些人都是晏宓兒授意集起來的。
「少女乃女乃,您先喝口茶潤潤嗓子!」紫蘿立刻接過丫鬟奉上來的茶,晏宓兒隨意的喝了一口,看著大呼小叫的吳管事,心里一陣厭惡。
「來人,先拖下去打二十板子!」晏宓兒的話讓所有的人都是一愣,還沒有問個清楚,就要打,這位大少女乃女乃也未免太過份了吧!
「少女乃女乃,你可不能草菅人命啊!」吳管事大叫著,莫愁別院好歹也是他經營了十多年的莊子,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不贊同的神情來。
「草菅人命!」晏宓兒冷冷一笑,道︰「不過是短短的三天,出了多少的事情?夜探廚房,身上攜帶大黃、番瀉葉,這是其一,廚房常用的豆油居然被換成了蓖麻油,只是其二,用硝石制冰,將貴客人沒有吃或者吃剩的冰糖燕窩和魚翅羹冰鎮,反復上桌,這是其三,將每日領來未用的燕窩、魚翅和名貴藥材放在自己家里。這是其四,不管是那一項都可以讓你家死無葬身之地,你還敢叫冤枉。還不給我拖下去打!」
「是,少女乃女乃!」應諾的是上官謹午才派到莫愁別院供她驅使的人,之前的那些人並不適合出現在人前。
「少女乃女乃饒命啊!」吳管事沒有想到晏宓兒居然說起來頭頭是道,他根本就沒有收到任何的風聲,只是以為那個讓他派過去準備下點大黃和番瀉葉的人給抓住了而已,只是那人原本就是故意丟出來的棋子,試圖用那個人蒙蔽晏宓兒,讓她掉以輕心而已。
除了那個人預期的消失之外,沒有見到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豆油里面倒是加了大量的蓖麻油,可是沒有什麼動靜,每日的豆油消耗的也很正常,他還以為是那些蓖麻油沒有用,所有沒有一個客人因為食物出現不良反應而已,那里知道晏宓兒最後還是有些不放心,親自將所有備用的東西檢查了一邊,結果現了還沒有使用的的蓖麻油,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不是想抓住讓他無法月兌身的把柄的話。那個時候就將他給抓了起來,而不是等到現在。
看著不可一世的吳管事被拖了出去,而後傳來板子打在身上的聲音以及吳管事叫喊聲,所有的人心里一凜,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沒有什麼脾氣的大少女乃女乃居然恨得下心來,都有些擔心和畏懼。
晏宓兒恍如無事的細細品嘗著手里這杯泡的不怎麼樣的茶,目光所及的人臉上的表情看了個清清楚楚,他們還真的是安逸太久了,完全就沒有將上官家的正經主子放在眼里,反倒是對吳姨娘和吳管事一家敬畏有加,吳瀲灩基本上就是在莫愁別院長大的,除了不敢太過囂張之外,吃喝用度不像是管事家的姑娘,倒像是上官家的姑娘,也難怪當初會拒絕為妾,非要當平妻不可,原來還有這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啊!
「少女乃女乃,二十板子已經打完!」很快,門外的嚎叫聲低了,兩個行刑的僕人將萎靡的吳管事拖了進來,直接趴在地上哼哼,那里還有剛才的氣焰。
「好了,你現在好好的給我說道說道,讓人下藥、用蓖麻油代替豆油,是誰的主意?」晏宓兒將半天都沒有喝幾口的茶放下,神色淡淡的看著吳管事。
「小人是冤枉的,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啊!」吳管事咬死自己是被冤枉的,雖然他自視甚高,認為自己可是家主的大舅子。可是現在家主不在,妹妹也不在,沒有靠山,不能留任何的把柄在她手上,就算被抓了把柄,也不能承認,否則就沒有翻身的余地了。
「不知道啊∼」晏宓兒一點都不著急,她有的是時間和他們慢慢的熬,吳姨娘定然沒有想到自己不去管荷花會的事情,而是留在莫愁別院了吧!別說她沒有想到,就連上官謹和上官玨都很意外,但也都贊了一個「高」。
「小人確實是不知道啊……」吳管事痛哭流涕的叫著冤枉,道︰「雖然之前都是小人負責,可是十一日的午,內府過來的管事們就已經接手了所有的事宜,小人怎麼會知道出了那麼多的事情啊……少女乃女乃,那些人可都是內府的人,他們做事情小人哪里敢指手畫腳啊……」
「也就是說是我派人故意下藥換油,然後嫁禍給你了?」晏宓兒被氣得笑了,道︰「也難怪,內府可是過來了一百多號人,廚房更是進了十二人,哪里是莫愁別院區區三百多個人能夠防備的。」
吳管事語塞。內府過來的人倒是不少,五十多個丫鬟是今年特意配上的,負責的是沖茶溫酒的事情,三十余人是臨時的護院,剩下的十二人才與廚房有了關聯,四個是管理臨時的配備的貴重食材藥材的,七人是監督上菜流程的,沒有一個是插手什麼具體事宜的,真正做事的就算不是莫愁別院的老人,也是半個月之前就已經到了莫愁別院,由他統一調度的。
「小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吳管事只能這樣嚎叫。
「拖出去。再打二十大板!」晏宓兒不為所動的道,當年皇甫悅萼就是因為一時心軟留下了吳弄雲,結果呢?打虎不死,遺害無窮,她可不想重蹈覆轍。
「冤枉啊∼」吳管事又被拖了出去,很快又傳來了板子的聲音,不過嚎哭聲倒是沒有之前那麼高昂了,廳上跪地的都在微微顫抖,連吳管事都被打了,他們還能逃得了嗎?
「曼荷,讓他們慢慢的打,打完了也別慌著拖進來!」晏宓兒冷冷的吩咐,曼荷藏起眼的幸災樂禍,笑著應聲去了。
「吳二管事,你有什麼話要說的嗎?」晏宓兒淡淡的問著,所謂的吳二管事是吳管事的大兒子,心思比吳管事多了些,雖然拳頭已經緊緊的捏了起來,卻還是沉得住氣,一句話都沒有說。
「回少女乃女乃,您說的那些事情我們都不知道,不明白為什麼往年都好端端的廚房一會有人下藥,一會又說豆油換成了蓖麻油,更不明白,這些事情為什麼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吳二管事顯然是比吳管事高明了一些,一句話就讓人將視線轉移到了晏宓兒身上,是啊,往年都不出事情,為什麼今年會有這些鬧心的事情,難說是少女乃女乃故意陷害的。
「你的意思是這些事情還是我做的,為的就是陷害你們?」晏宓兒冷笑,道︰「你們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吳二管事!來人,讓吳二管事與吳管事做個伴,板子暫時免了!」
「少女乃女乃剛剛持家就這樣對親戚,就不怕人詬病嗎?」吳二管事冷冷質疑著。
「親戚,一個奴才算是哪門子的親戚!」晏宓兒輕蔑的眼光讓吳二管事一冷。忽然現自己說錯了話,但是晏宓兒不等他回過神來就冷冷的道︰「你是不是想說老爺是你的姨父,你比大少爺略長兩歲,也算是大少爺的表兄,我這個大少女乃女乃也得叫你一聲表兄才是?」
吳二管事不敢說什麼,他們一直以上官家的親戚自居是一回事,但要是真的算起來卻是什麼都不是,晏宓兒的話音一落,廳上廳外就響起一陣竊竊私語。別院里面大多數的人還是看不慣吳家這些個管事,他們絕大多數都是上官家的家生奴才,有的追溯到前十輩就在上官家做事情了,像上官祿這樣的人更是上官家不知道那一代庶子的後代,他們那里會看得起吳家這種沒有根基,不過依靠著一個姨娘上位的奴才。只不過老夫人、夫人都不管事,吳姨娘又獨攬大權(唯一管事的主子,雖然不是正經主子),只能忍氣吞聲而已,至于廳上跪著的那些,要麼與吳家一樣,都是近些年來才進上官家的奴才,要麼就是和吳家有利害關系,否則誰會趟那潭渾水啊!
吳二管事被拖了出去,剩下的人更是抖成了一團,尤其是那個廚師,那些幾次回鍋的燕窩、魚翅就出自他的手,往年都沒有出過問題,也算是駕輕就熟,也在晏宓兒那里立下了軍令狀,現在想來那不是什麼軍令狀,而是要命紙啊!
「僖管事∼」晏宓兒看著那個一臉後悔的管事心里也是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他名為上官僖,也算是上官家的旁支子弟了,偏偏與吳家勾結在一起,說不心痛是不可能的,但這個人的舉動她倒是瞞著上官玨,擔心他會難過。
「少女乃女乃,小人認罪!」上官僖跪附在地,道︰「那些公子哥和姑娘們根本就不希罕吃什麼燕窩之類的,所以每年的燕窩、魚翅基本上只要熬煮一次,往往是怎麼端上去,怎麼端回來。往年都是將它賞給下人,吳管事來了之後就想了個重復上桌的點子,用硝石制冰,挖出冰窟窿,將撤下來的東西放在里面保存,次日溫過再上。剛開始的時候只有冰糖燕窩和魚翅羹是這樣處理的,後來用人參、靈芝、雪蓮等藥材炖的滋補藥膳也用這種方法處理。除了第一次的食材用完,其余幾次的食材和藥材都被吳管事藏起來,等荷花會過去一段時間,托人運出栗州出售。因為材質都是上乘的,每年下來倒也撈了不少。那些銀兩被分成十分,兩份用來打賞參與這件事的奴才,半成給廚師,小人獨得一份,其余的由吳管事處理。」
眾人嘩然,尤其是那些被蒙在鼓里的更是喧嘩起來……
「你們就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對上官家……唉,你們怎麼會不知道呢?不過是利益燻心,什麼都不顧了而已!僖管事,你是上官家的子弟,我無權處置,來人,將僖管事暫時關起來,等候老爺和謹管家的處置!」晏宓兒搖搖頭,倒也沒有讓他難堪。
「少女乃女乃,小人甘願受死!」上官僖這會倒是誠心的接受懲罰了,他深知,如果他主動一些,那麼就不會禍及家人,但要是一直堅持不認罪的話,全家老小都是逃不月兌的。上官家不會將他們這些支系子孫交給人牙子,但是絕對會驅逐出栗州,那樣的話子孫後代都會被剝奪了姓氏,也永遠沒有回歸的希望了。
「僖管事,你要是死了,誰知道最後的髒水會不會潑到你身上,你還是等候老爺和謹管家的處置吧!」晏宓兒提醒著,要是他想不開自殺的話,吳姨娘一定會將所有的罪責推在他身上,將自己摘開,自己的一番心血算是廢了一半,如果那樣的話,她是不會護著他的家人的,但如果他要是能夠堅持到最後,相信皇甫悅萼就算不能保下他的性命,也不會讓他的家人被驅逐出境。
「小人明白了!」上官僖磕了一個頭,順從的讓人押著離開了。
「你們有什麼話要說嗎?」晏宓兒掃了一眼,而後搖搖頭,道︰「王二就不用說了,你是大廚,還給立下了軍令狀,直接押下去,等荷花會結束之後,老爺會親自過問這件事,到時候我想老爺一定會按照我們之前立下的規矩處理的。其他人倒還沒有那樣的憂慮,你們倒是可以說說看!」
看著癱軟的王二被拉了出去,剩下的幾個有那種嘴硬,想著反正難逃一死,干脆豁出去什麼都不說,或許吳姨娘還能救他們一命的;也有那種全家都在上官家為奴的,為了不連累家人,全盤拖出的,晏宓兒只是冷冷的听著,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上官玨留下的墨香飛快的記錄著,一場注定要在上官家引起震動的事情就這樣在吳姨娘還沒有做出反應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甚至是有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