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晚晴一笑,望著水殘夏道︰「你看看你一說就把她激動成這個樣子了,其實啊,真的沒什麼,慶王不過是去我吃了一頓飯而已,跟我說了幾句話,沒得兩個時辰我就推說肚子疼,慶王就把我送回來了。」
「就這樣?」楚檀畫听了有些失望,還以為能得到一些別的消息呢!
燕晚晴微微一笑︰「是,就是這樣。」
這邊正說著話,水殘夏的丫鬟卻進來說夢覃樓那邊有事要請她過去,水殘夏跟兩個人打了一聲招呼,便離開了。zVXC。
楚檀畫見時候也不早了,便也站起來道︰「晚晴姐姐好好兒養身子吧,我也要回王府去了。」
燕晚晴望著她,抿唇道︰「你不想知道我娘與慶王的事情了麼?」
楚檀畫一愣,有點沒反應過來︰「你,你不是說不知道麼?怎麼又——」
候自心到。燕晚晴淺笑,眸底帶了一絲傷感︰「我是不知道啊,可是跟慶王吃飯的時候,他瞧著我的樣子,說我跟我娘年輕的時候一個樣子,他說到傷心處,就猛喝酒,之後不用我問,他自己就都說了出來。」
「那你方才怎麼不說?」
燕晚晴苦笑︰「夏夏在這里,我怎麼好說呢?這畢竟是我娘與慶王的往事,我不想別人知道,我娘遠在西域,可慶王卻還在京城里,如今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又何必再因為過去的事情而鬧的滿城風雨造成各自的困擾呢?」「嗯,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楚檀畫重新坐下,抿唇道,「你若是不想告訴我,也可以不說的。」
燕晚晴微笑︰「不,我在這里沒有朋友,只有畫兒你與我親近,何況這事兒知道了對你有好處的,我是想要告訴你的,我其實不想你因為溫嘉的緣故而對慶王有偏見,慶王這個人,比我想象中,要重情的多,即便過了這麼多年,他提起我娘還是傷感而又懷念,其實我听了他們的故事,心里頭也為他們惋惜,只能嘆一聲造化弄人了。」
楚檀畫被燕晚晴這番話說的好奇,其實她也覺得慶王並不是很難相處的人,他似乎有很多的苦衷,雖然表面上雲淡風輕的,可實質上,他是個心思很細膩,思慮很周全的人,當然了,也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當年,慶王跟你娘,究竟是怎樣的一段情?」
見問,燕晚晴一笑,眸中似乎也是在想象︰「慶王喝了酒,望著我的眸光就很柔和,就像是在看我娘一樣,他說,他是勝景四十三年遇見我娘的,那一年,他們都是十六歲,那時候他還不是慶王,我娘那時候還在京城里,她去廟里上香,那山上有許多毒蛇出沒,可我娘不怕,她自小功夫就很好,從來不怕這些東西,可是那天恰好慶王也去廟里上香,結果不慎讓毒蛇給咬了,那時候也正是春天,桃花盛開,漫山遍野的粉紅花瓣,很漂亮的,慶王那時候還是個將軍,我娘救了他,兩個人就這麼認識了。」
十六歲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意氣風發的少年遇到貌美如花的少女,不管是日久生情還是一見鐘情,這應該都是一段美好的感情。
听著燕晚晴的描述,楚檀畫幾乎都能想象那樣的畫面,禁不住問道︰「那後來呢?」
燕晚晴笑︰「慶王說到這里的時候就已經醉了,他說了好多與我娘的往事,很多很多,他們在一起七年,那回憶不知道有多少呢,他說他陪著我娘下河模過魚,我娘陪著他到處爬山上絕壁之巔,兩個人幾乎走遍了整個大玄,我當時听著,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你知道麼?我爹與我娘在一起十幾年的日子,遠沒有慶王與我娘在一起的時候豐富刺激,我爹跟我娘從來都是平平淡淡的過日子,沒有什麼回憶,只是一個人說話,另一個人總是能猜到對方要說什麼,就跟有心靈感應似的,常常笑成一團。」
「我記得我爹常說要帶我娘出去走走,娘總是說,她就喜歡在家呆著,她喜歡爹和我都在身邊的感覺,我那時候覺得娘好懶,如今才知道,她跟慶王在一處的時候,已經把大玄都走遍了,到處都是她跟慶王的回憶,讓她怎麼跟爹說笑呢?還不如待在西域,一面坐在院子里曬太陽,一面听我爹教我詩書來的自在愜意。畫兒,你知道麼?听到這一段的時候,我心里難過的很,不只是為了我爹難過,竟也為了慶王難過」
楚檀畫聞言一嘆︰「我懂得的,你娘其實很幸福的,年輕的時候,能遇到一個人陪著她走遍世上每一個地方,之後的歲月,又有一個溫潤如水的男子,肯陪著她過平平淡淡的日子,你娘應該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這一生能遇上這兩個迥然不同的男子,已經比很多很多人都要幸運的多了。」
不是有這樣的說法麼?但願這一生,能遇到兩個男子,一個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
燕晚晴的眼眶有些紅,聲音也不自覺地帶了一絲顫意︰「可是你知道麼?慶王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算是我爹的情敵,可是他說著和我娘的那些回憶,我看著他說到最後一個人紅著眼楮默默的站在窗邊的模樣,我心里竟然難受的不行,當時我也同你是一樣的感覺,我娘這一生,能遇到慶王和我爹這樣的男子,真的是她的幸運,不過,她也比常人多了許多的煎熬吧其實我看見慶王很難過,他似是哭了,我只能假裝沒有看見,心里卻因為他這樣而很難過」
楚檀畫亦是一嘆︰「那時候他們一定很相愛,回憶太多,相愛太深,才會在分開之後念念不忘,在很多年以後想起來,那些怨憤的回憶會全都不見了,只會記得那些美好的事物,慶王一定很愛你娘,不然,也不會在你面前提起你娘就這般傷感,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這般相愛,為何不能一直走下去呢?你說他們只在一起七年,那七年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燕晚晴抿唇,望著楚檀畫的眸底隱有水光,她吸吸鼻子,才道︰「他們在一起的第四年,韓家被人誣陷,犯了事兒,先帝就下旨將韓家逐出京城,流放到了北地永不許再進京城,我娘是家中獨女,北地孤寒,父母雙親都雙雙染病去世,之後我娘就在江湖上闖出了俠女的名頭,後來慶王就一路追了過去,自請駐守在北地,陪著她了幾年,北地與西域發生戰事的時候,慶王屢立戰功,在三年之後,也就是平安一年,皇上登基之後被封為慶王,而就在那一年,慶王與我娘就分開了。」
「為什麼?就因為慶王封了王麼?」少年得封王爵,那一年也不過是二十三歲,春風得意的時候,難不成是想要拋棄這個犯官之女麼?
「我想,最根本的問題也許就是這個吧,」燕晚晴想了許久,才嘆道,「現在的皇帝登基之後,慶王上奏韓家的事是被人誣陷的,皇上就替我家平反了,我娘就可以回到京城來,慶王想在那一年迎娶我娘,可我娘不肯成為慶王妃,我外公的事情讓我娘看清了官場的黑暗無常和皇帝的冷酷絕情,想殺就殺,想赦免就赦免,所以她不願意做皇室的人,不願意做什麼慶王妃,慶王當年也是春風得意,怎麼願意舍了功名跟著我娘去做個平民做那個漂泊的人呢?何況,慶王說,他不可能放下一切跟著我娘走,他身上有責任,他有使命,兩個人的意見不統一,都覺得對方已經不再是自己世界中的人了,我娘負氣離開去了西域,慶王在一年之後也去了北地駐守,兩個人就是這麼分開的,後來我爹出現,他的脈脈溫情治愈了我娘的情傷,之後的事情,畫兒你就知道了。」
楚檀畫听燕晚晴說完,這才驚覺自己也是一臉的淚,她忙擦了去,也不知自己為何流淚,可能真是被這個故事感動了吧!
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因為現實之中的種種事情而必須分開,那種疼痛,非親歷不能明白,難怪慶王一直念念不忘,一直不肯再立慶王妃,難怪燕南雙再也不肯踏足大玄,原來這是兩個人心底最深最疼的傷口。
「慶王說,封王前的那一年冬天,北地的雪下的很大,他牽著我娘在山里漫步,兩個人都沒有打傘,都是一頭一身的雪,我娘就笑,說咱們還這麼年輕,可是這樣牽著手,走著走著就白了頭,真是美好慶王說,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個雪夜,他現在每每回想起來,心里頭都是疼,那平日里深埋在心底里的種種回憶全都會翻攪起來,他就是不懂,為什麼當初兩個人說好了一起到老,怎麼就各自走散了呢?畫兒,我從來沒想過,慶王與我娘的過往竟然這樣多,我我心里難過的很,這幾日才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