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檀畫在外頭心亂如麻,心里就是對這個南閣樓上的女人好奇的要死,以至于安懷後頭說的話她就沒有听見。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听見里頭慶王道︰「皇上,我是悄悄進宮來的,這會兒夜深了,我也該回王府去了,前頭宴席只怕還沒結束,皇上緩緩再去吧。」
「嗯,朕知道,你自去吧,路上小心些,別讓人看見你了,你今兒給朕說的話,朕不會說出去的,就當是老哥倆一塊兒談談心,你也別再放不下過去了。」
「嗯,我知道,皇上的意思我明白,這事兒除了親近的人再沒人知道的我今兒告訴皇上也是為了圖個心安罷了」
慶王就要出來了,楚檀畫沒工夫再听下去了,她得找地方躲起來,否則慶王一出來就能撞上她,到了那時只怕事情想瞞都瞞不住了,而且她也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怎麼說……就在環顧四周的時候,才發現旁邊立著一架白玉屏風,楚檀畫忙端起冷了的醒酒湯去屏風後面,剛一在後頭站好,慶王就挑簾出來了,楚檀畫悄悄伸頭瞧著他,外屋沒有點燈,一點點月色透過大門照了進來,從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月色打在慶王的臉上,那眸底一閃而過的淚光她看的格外的清楚。
慶王走了好一會兒,楚檀畫還處在怔愣之中,那樣清冷的中年男人,眼底一抹淚光,竟也覺得那眼淚是清冽的,她無端端想起他與燕南雙的感情,想起燕南雙與許易之的感覺,忍不住心里長嘆一聲,果然世事弄人,也不知還有怎樣的情事,會讓這樣經歷過世事蒼茫的男子落淚痛哭。她還在這里沉思,就見安懷也更衣走了,整個東暖閣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滿心的疑惑。
等回到大殿的時候,見宴席也差不多了,她便坐下來喝了一大杯熱茶,皺著眉頭坐在那里,琥珀見自家小姐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自個兒也不敢問,便只得走到安冉燁身邊低語幾句,正在跟人說話的安冉燁回頭看了楚檀畫一眼,見那丫頭皺著眉頭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忙辭了人過來。
「畫兒,想什麼呢,這樣出神?你不是出去透氣了麼?怎麼啦?」安冉燁走到後頭來,她坐的地方遠離大殿的喧囂,在這個角落里,他的眼里只有她,沒有別人,看著她緊皺的眉,安冉燁蹲下來握著她的手柔聲問道。
楚檀畫還在想那件事,忽而听見安冉燁的聲音,抬眸一看他過來了,眸光柔柔的看著她,她頓了一下,才輕聲問道︰「狐狸,你知道大玄第一美人是誰麼?」
「大玄第一美人,那不就是從前說你娘的話麼!那時候本王還小,卻依稀記得這些,你娘很好看,在當時就被譽為美人的,」安冉燁抿唇一笑,「不過本王也沒見過你娘的模樣,不過你跟你娘應該很相像,可見你娘多好看了。」
「什麼!」楚檀畫不時一般的驚訝,猛地站起來看著安冉燁,「大玄第一美人說的是我娘?」
這,這怎麼可能呢?她娘都死了十幾年了,怎麼可能南閣樓的女人是她娘韓霓裳呢?難不成她娘沒死,不知怎地又跟了慶王,生了溫嘉?難不成她還跟溫嘉是同母異父的姐妹?天哪,這實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楚檀畫想到這里,忍不住喊了出來。
幸而他們這里離的遠,大殿里頭喧鬧的很,沒人听見楚檀畫的叫喊聲。
安冉燁顯然是被她嚇到了,他還從未見過這丫頭這樣失態,當下皺眉道︰「畫兒,你究竟怎麼了?你跟本王說說,你方才出去,遇到什麼事兒了?你跟本王說,你慢慢兒說,別著急,有本王在,不會有事兒的。」
「狐狸,」楚檀畫這會兒更是心亂如麻,叫了他一聲,眼眶就紅了,好容易平復了情緒,才抿唇道,「我剛才去了東暖閣,听見慶王在里頭哭。」
「啊?」
在安冉燁詫異的神情之中,楚檀畫把她方才的所見所聞都低聲說了一遍,說完之後,才望著他幽幽的道︰「狐狸,你說該不會是我娘跟慶王生了溫嘉,然後假死離開了我們楚家然後跟著慶王去了北地吧?你說我娘她怎麼能這樣呢?她為什麼不要我跟我大哥二哥了?」
楚檀畫腦子一團亂,什麼想法的都有,要是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只怕腦子一熱直接就沖到安懷還有慶王面前去問個清楚了,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她至少還知道,她現在需要的是冷靜的分析問題,即便做不到冷靜,也不能自己先炸了鍋,那樣只怕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查不到。
安冉燁皺眉,安慰她︰「畫兒,你娘死了十四年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怎麼可能是假死呢?再者說了,她跟慶王之間怎麼又會發生事情還有了孩子?她有你們三個孩子,又怎麼可能再跟慶王去生孩子?畫兒,你說的這些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兒啊,當年本王雖說才幾歲,對當時的事情記得不清楚了,但是你說的這些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那為什麼父皇要囑咐慶王保守這個秘密,尤其是不能讓我知道呢?而且,他們還親口說了,就是大玄第一美人,你不是說了,我娘就是大玄第一美人麼?」楚檀畫雖然也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可直覺告訴她,事情搞不好就是這樣的,不是說女人的直覺最是準確了麼?她心里頭就是懷疑這件事只怕跟她娘韓霓裳月兌不了干系。
安冉燁見她這樣,抿唇皺眉想了一會兒,然後才低聲道︰「畫兒,這宴席快結束了,你先耐心等一會兒,等本王收拾好了之後陪你去一趟將軍府問個清楚就是了。」
楚檀畫現在心里亂的很,這事兒若要是真的她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腦子里昏昏沉沉的,見安冉燁如此說,也只能抱膝坐在那里點點頭,低聲應了。
也不知安冉燁是如何安排的,宴席完了之後,所有人都先行離開了,最後是他們倆跟楚留應坐了一輛馬車回將軍府,馬車是直接到了楚留應的院子停下來的,三個人一路都一言不發的,楚檀畫是滿懷心事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安冉燁則跟楚留應說有事兒得回府再說,因此這會兒到了院子里,安冉燁留下小順子在外守著,才帶著人進了屋子。
楚檀畫喝了一杯熱茶才稍稍清醒了些,見楚留應沉眉坐在那里,她才望著安冉燁道︰「你怎麼不把大哥和二哥叫來?」
這事兒事關他們親娘,她一個人在這里總是不好吧?
安冉燁微微一笑︰「畫兒,這事兒還沒鬧清楚呢,你就把人都弄來不大好吧?畢竟這事兒還不能鬧起來,不如你先問了再說,何況這事兒牽扯很廣,不如咱們先問了,問清楚之後若果真如此,咱們私底下再說就是了啊,何況現在夜深了,也沒人知道咱們在這里,就別把人都鬧起來了,你說好不好?」
楚檀畫斂眉,她真是急糊涂了,思慮的總是不夠周全,幸而安冉燁在這里安排,否則她要是真的把楚粲和楚找過來,只怕這事兒不大她也給鬧大了。
楚留應看著兩個人,最後視線落在楚檀畫的身上,眸光漸漸變暖,帶著淺笑道︰「這樣晚了,你不回去睡覺,還到將軍府來折騰什麼?太子爺來說你有話要跟爹說,你快些說吧,說完了就回去睡覺去,這麼晚了你撐得住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撐不住呢!」zVXC。
楚檀畫在楚留應身邊坐下,看了他半晌,才咬唇道︰「爹,我娘是不是沒有死啊?」
楚留應一怔,然後一笑,伸手模模她的額頭︰「畫兒,你這大晚上的沒事兒吧?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啊,你娘都過世十四年了,你這又是受了什麼刺激啊?晚上做夢,夢見你娘了?你想她了?」楚留應說道這里長嘆一聲,「其實爹也常常夢見你娘,夢見她還活著,活的好好兒的,所以啊,你的心情爹能理解,爹心里頭的想法跟你一樣一樣的。」
十四年前韓霓裳死去,楚粲才三歲,楚和楚檀畫剛出生不久,楚留應在韓霓裳死後未曾續弦,連小妾也不曾納,每年逢年過節,都要去韓霓裳的墓前看一看,陪著她過年過節,是有名的痴情人,如今楚檀畫忽而提起這事兒,倒是勾起了他的心事,眸光也變得沉郁起來,眼底又凝著淡淡的光亮。
「爹,不是,我怎麼可能夢見娘呢?娘不在的時候我才剛出生不久,根本不記得她的樣貌,您說我像她,可我也不過是看我自己的樣子想象她罷了,」府里原本有她娘的畫像,可是楚粲解釋說是爹怕看了傷心,就全都收起來了,可能原來那個楚檀畫見過韓霓裳的畫像,只是現在的她對韓霓裳壓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不過這都不重要,她現在就是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爹,你老實告訴我,娘真的是不在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