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耳熱,在眾人不注意的時候,藤吉郎悄然將一粒小小的藥丸按到了那個叫阿宏的侍童掌中。感覺到阿宏微微一顫,藤吉郎故作若無其事地對他說︰「阿宏是吧,以後你就是前田少主的小姓了。我這里還有一壺酒,快去給我們熱了端上來。」
看到藤吉郎從腰間變技法一樣模出一個小小的酒葫蘆交給阿宏,利家有些羨慕地說︰「日吉丸,你這個酒葫蘆是黃銅打造的吧,黃澄澄的怪好看的,以前怎麼沒見你拿出來過?」
藤吉郎笑道︰「這個,是剛才我問阿櫻要的,她看我買的酒多,就附送了這個酒葫蘆…」
利家笑罵道︰「你小子,拿我的錢去買酒葫蘆還說是人家附送的,真是可惡…」
听到這主從兩人談笑自然,本來還懷有警惕之心的三個海賊慢慢放下心來,對阿宏喚道︰「小鬼,沒听到藤吉郎大人叫你去熱酒嗎?磨磨蹭蹭的做什麼麼,還不快去?」
阿宏一愣神間,終于醒悟過來,點頭道︰「好的,各位大人少待。」
雖然這麻櫟眾的海賊對他很不好,不但為了避免他逃跑經常把他關在放雜物的儲藏室里,而且不顧他年幼體弱,經常使喚他做東做西。但是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想盡一切辦法討取這些海賊的歡心。
在這些海賊中,就數平太對他最好,雖然使喚他的次數最多,但天生具有窺破人心慧眼的他還是很容易就看出了平太平日眼中的那一抹仁慈。在這些海賊中,能夠仍然保有一絲人性的並不多,因為這個原因,他並不願意這個平太遭遇什麼不測。
雖然還只是個六歲的幼童,但他在南越家鄉時就受到父親松平輕鴻的悉心教導,智商和學識一點也不下于一般的十歲少年。而正是因為他的學識和智慧,使他得以在限惡的被擄掠過程中多次避免了和那些同樣被擄掠過來孩童的命運。
在海上,那些海賊因為食物的需要,經常斬殺擄掠的婦幼,最先被作為食物的就是他們玩膩了的少女,據說最為美味,然後是一些他們看不順眼的孩童,因為被強迫離開父母親人的關系,許多孩童沒日沒夜地哭泣哀嚎,听得這些海賊心煩意亂,于是也不顧帶回蓬萊後可以賣到的高價,一個接一個地殺了烤著去吃…
歐陽宏是個特別的例外。他不但不吵不鬧,而且善于抓住一點點機會討好那些海賊,久而久之,不少海賊都知道了他這個伶俐的童子,這種童子雖然不適合賣給那些忍者里或者道場進行殘酷的生存訓練,卻適合賣給武士之家成為那些武士甚至是武將和大名的侍童,因為可以作為武士們的小姓侍奉主公,這種童子的售價往往是最高的…
何況,在沒有找到合適的買主之前,還可以差遣他干點活計,而不是和其他那些只會流鼻涕哭鬧的孩子那樣還要人去哄…
雖然有些擔心一直對自己頗為照顧的平太,但歐陽宏深知在這麻櫟眾的狼窩中自己隨時可能成為他們的下酒菜,這些禽獸不如的海賊可是喜歡將婦孺燒烤著吃的,每次看到這些海賊望向自己的那微微發綠的眼光,他就不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即使是最為善良的平太,也不止一次地用這種眼光看著自己…這是狼看向獵物的眼光,自己在這些海賊眼里,不過是一塊會移動的肉食…
想到這里,歐陽宏顫抖的身體忽然迅速平靜下來,他悄然收好藤吉郎交給他的那枚小小的藥丸,微不可察地對著藤吉郎凝了一下眼光。看到藤吉郎以同樣的目光回視了一下自己,歐陽宏知道這個前田家的武士已經知道自己接受他的安排了。
回到廚房,歐陽宏迅速將藤吉郎交給自己的那個酒葫蘆里的酒倒進了鍋里,然後在灶中添上柴禾。拿起吹火筒輕輕一吹,灶膛里的火苗騰地燃燒起來,燒得鍋中的美酒迅速冒起了泡泡。
歐陽宏喉結滾動了一下,這是心情緊張的表現。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才模出那粒藥丸,只微微掃了一眼就將其丟進了開始沸騰的酒水中。
越是危險的事情,越要平靜而不動聲色地去做,這是歐陽宏這段時間為了生存下去而總結出來的保命法則。在極端危險的時候,只有平靜淡定地思考和應對,才可以最大限度地爭取自己活命的機會。
灶膛里的火苗靜靜地燃燒著,偶然因為柴禾中有水分或者竹節而 啪地輕爆一聲。一段時間的燒火下來,歐陽宏已經可以通過控制柴禾的數量和位置,以及燃燒時間的長短來把握火勢,再結合鍋中食物的色香味或者清水沸騰的聲音,他幾乎可以做到不浪費一點火力。在歐陽宏接受燒火的事宜後,廚房需要使用的柴禾比以往要少三分之一…
別小看這點節省下來的柴禾,每個月下來,就可以節省下五百多斤柴禾,這可就節省下來整整500文錢啊…
自從那些海賊知道他能夠為廚房節省這麼多柴禾後,他們看向他的目光已經很少帶上那種幽幽的綠光了,因為他們知道,這個孩童對他們還是很有用的…
不過,他雖然能為砦中節省這麼多柴禾錢,但畢竟是公款,分到每個人頭上也就沒幾個錢了,所以八飯他們寧願以後沒那麼方便,也想早點把他給賣出去。這十貫錢到手了,他們三個留守的人完全可以每人分2貫,將剩余的4貫交給海賊頭目也就可以了…
很快,幾乎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地,松平元康很謙卑地端著放有酒肉的盤子從廚房走了出來,他甚至沒有多看藤吉郎和利家一眼,就悄然退後,侍立在幾個海賊背後。
平太到底對歐陽宏比較好一些,他眼珠一轉︰「阿宏,既然你已經被我們賣給前田家了,你還是站到前田大人背後去吧。」
雖然已經把這個童子賣掉了,但已經使喚慣了他的八飯和貴木似乎還有點舍不得他走。張口想說什麼,可能是顧慮到前田家的勢力,終于還是什麼也沒說。
歐陽宏微微躬身為禮,悄然站到了藤吉郎的背後。他已經看出,如果這兩位少年武士和那三個水賊打起來的話,這個位置是最安全的。
果然,才過盞茶時間,那三個海賊就已經醉倒了,而藤吉郎和利家顯然已經預先服用了解藥,一點事情都沒有。
就算如此,藤吉郎仍然沒有輕忽,他忽然拿起一個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頓時因酒碗的碎裂發出一聲清脆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