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千代和鳥居元忠剛回到府邸門口,一名手搖紙扇的青年忙迎上前來攙扶︰「主公,沒傷到要害吧?快來人啊,主公受傷了!」
「酒井忠次?你怎麼來了?」竹千代有點驚訝地問。
「我是隨參加年會的父親前來的,不過以我的身份是沒資格出席年會筵席的,所以你在宴會上沒看到我。我受父親的委派,今後就留下來和元忠一起照顧主公。」
「如此甚好,今後就有勞了。」能夠多個勇猛的武士拱衛,想必氏真的侍從也沒那麼敢欺負人吧。
回到內庭。雖然瀨名和龜姬已經搬走了,但還留下一個侍女小竹照顧竹千代。雖然不過是名小小的侍女,但能夠被選拔來侍候竹千代的,倒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她也是武家之女,父親是今川家的武士市川昌永,目前擔任著物頭的職務,職責是管理一片約100畝的大名直轄土地的屯墾工作。
相比于粗手大腳的酒井忠次,小竹顯然更善于料理竹千代和鳥居元忠的傷口︰「來,快躺下。你們兩個受傷的部位大多在肩背和,其余就是手足和頭部,胸前和小月復倒沒受到什麼損傷。」
被一名少女按在床榻上褪下衣服和褲子,竹千代和鳥居元忠都有點不好意思。竹千代依小賣小還罷了,鳥居元忠今年已經冠禮,便有些赧然︰「這個,小竹姐姐,還是我自己來吧!」
「哼,負傷了還害羞嗎?老實地躺下,我自然會幫你們好好地洗抹干淨,並且敷上金瘡藥包扎好,只要三天就可以完全康復了。這都是我父親傳給我的手藝,剛好你們負傷了我才有了拿出來的機會…」
竹千代等暴汗,敢情咱們不負傷你還沒表現手藝的機會吶…
不過,既然人家有手藝在身,這所謂醫者父母心,也就沒有什麼難為情的了,鳥居元忠這樣安慰著自己。
不消片刻,小竹果然已經給兩人洗抹包扎停當。似乎打了一場硬仗一般,她顯得十分的疲倦,但卻顯露出一股自信的滿意來,看來她也是初次使用自己的手藝,難免會有一些成就感…
「岡崎怎麼樣了?被今川家接管後,情況應該好些了吧?」在小竹的侍候下坐好,竹千代開始向酒井忠次打听三河的消息。雖然只不過是個冒牌貨,但有這人質的身份在手,名義上他遲早會是三河的主人,如果沒有其他變故的話。
「唉,今川家的武將一到三河就開始檢地,要求我們把收獲的糧食大部分交給他們,並且承擔繁重的兵役。現在我們松平家由鳥居忠吉大人負責上交收割的糧食,還要和井伊家輪流充當先鋒進攻織田家的地盤。更可惡的是,那些今川家駐留的武士和足輕經常會趁著松平家的男人們出去打仗的機會,闖進民居侮辱他們的夫人和女兒,這樣一來將士們在出征的時候還要擔心家里會出事…」
竹千代握緊雙拳,原來我的子民在受到比我更甚的侮辱,這一切,有朝一日都必須找今川家償還…
酒井忠次卻神秘地說︰「即便如此,大家還在偷偷地給主公積蓄力量呢!大家都說,只要主公在駿府過得好就千恩萬謝了。」
竹千代欲言又止,要是讓大家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冒牌貨,豈不是要辜負他們的一番期許了…
酒井忠次繼續說道︰「主公是三河的希望,只有主公成長起來了,三河才不必再受人欺壓。如果您可以按照先前的約定拜在臨濟寺的太原雪齋門下,便可學習兵法的奧義,將來必成大器…」
「你是說今川家的宿老、義元的軍師雪齋,雖然之前的信函上有說要收我為徒,可是至今他還沒有召見我。」竹千代心事重重地說。
「請主公耐心等候,據臣估計,雪齋大人應該很快就會將您收入門牆了。他是一名通曉兵法、深悉謀略,善于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大兵法家,放眼蓬萊無人可出其右。」酒井忠次目光爍爍地說。一名雪齋公的弟子,又有松平家嫡子的名分,無論這位主公並非本尊的傳言是真是假,他都注定要領導松平家重掌三河一國。
「嗯,今後你和忠吉就一起和我鑽研兵法和武藝吧,如果我從雪齋公那兒學到什麼,也會轉授給你們兩個的。」
兩人大喜,同時拜倒︰「多些主公成全。」
豎日早晨。
駿府附近的成蔭山彌漫著淡淡的霧氣,臨濟寺屋檐上的烏鴉呱噪著迎來一名小客人。
「師父在幽室內坐禪,你進去吧。」剛把竹千代從被窩里拉過來的引路小僧單手立于胸前對竹千代拜道。
「終于要拜雪齋大人為師了!」竹千代深吸了一口氣,貓腰從僅留的一米高洞口鑽入。
陰暗的幽室內,在一幅僧人斬除厲鬼的伏魔壁畫下,一位須發皆白的黑衣僧人端坐在蒲團上,在這名黑衣老僧旁邊,一名武士裝束的少年也如僧人一般盤膝而坐。
竹千代朝僧人拜道︰「三河松平家竹千代拜見禪師。」
「坐吧,今天就和你師兄一起學習靜心吧。」
「靜心?」
「心靜如水,才能不受假象迷惑,不受情勢的壓力左右,從而做出正確的判斷。」
竹千代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不明白,想問他什麼,終究也沒有問出口,而太原雪齋和那位師兄也一直一言不發。
如此,直到午餐時,先前那名負責引路的小僧送來齋飯,三人默默吃了,放下碗筷又繼續打坐。直到夕陽西下時分,太原雪齋才開口道︰「你們可以走了,明天再來吧。」
竹千代納悶地想︰「這拜師的第一天就算教完了嗎?」但懾于太原雪齋的氣勢,卻不便冒然詢問。
和那位師兄一起彎腰出了幽室,走在成蔭山茂密的叢林中,听著臨濟寺悠揚的晚鐘,那少年武士挺著胸脯和善地問道︰「你是松平竹千代吧?我是飯尾連龍,是雪齋師父的大弟子。」
「師兄好,今後還請師兄多多指教了。」竹千代拱手道。在幽室里不敢隨便說話,現在總算可以聊聊了。
看著竹千代與飯尾連龍遠去的背影,太原雪齋微微點頭︰「竹千代麼,比飯尾連龍的資質要高很多,這飯尾連龍剛來的時候可是整天呱噪不休的…」
太原雪齋暗喜收到好徒弟,一身所學有望後繼有人。當初今川氏真剛踏入這間幽室就嚷著要回去了,而飯尾連龍雖然要好一些,也還難以讓他感到滿意。竹千代的表現,總算讓他感到一身所學等到了可以傳承的人了。
回到自宅,酒井忠次滿懷希冀地問︰「主公,今天學到了什麼?」
「師父說要心靜如止水。」竹千代回答。
「心靜止水?兵法應該是機智多變才是,這樣才可以面對情勢做出最有利的判斷…」酒井忠次顯然還無法理解這種智慧。
「嗯,我覺得也就是要定心忍性。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不明白啊不明白。看來,這大師的智慧,可不是等閑之輩可以輕易理解得了的…」
雖然無法理解,酒井忠次和鳥居元忠懾于太原雪齋的威名,也只得學竹千代一樣陪他一起在房間中打坐。顯然,這兩個人的智慧和忍耐遠不如竹千代。只坐到半夜就困倦襲來,隨便歪倒在床榻上睡著了。
竹千代端坐到凌晨,也感到實在不下去了,這才上床睡覺去了。三人都感到,這打坐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啊…
上分類新書榜了名次還是墊底的,兄弟努力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