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線女主 172節 萬花叢中無處歸(6)

作者 ︰ 夜葳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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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很好,」太師大喜道,「就是這樣最好,萬不可做那出頭的和拖後的,那還有一事呢?」她略帶急切地問道,又更加和顏悅色地囑咐,「都坐下,慢慢說。」

母親一向嚴厲,嫡出的二公子還好些,其他的三位庶出公子是極少遇到這樣的情形的,「聖上要把這些公子所捐之物換成銀子拿去賑災,十日後要在‘鑫王府’辦個‘拍賣會’,這個事兒聖上交給了花貴君,還另委派了幾位了公子協助,兒子不才,也得了一樣差事。」大公子說。

「哦?」太師站起身來興奮地問,「你得的是什麼差事?」

大公子有些羞赧,「具體還要等明日花貴君分派,只說是巳時遞牌子進宮。」

可這並沒打擊到太師的興頭,「甚好,明日進宮,你定要多出些力,不必有太多忌諱,只要一心做好聖上的大事,細枝末節都可不論,在這之前聖上你們也都見過了,應知並非拘禮之人……」

這一開口太師足足說了一刻鐘,好容易等太師的話頭停了,正夫才急急問道,「只委了你一個人差事嗎?」。他問的的是長子,眼楮卻看著二兒子。

「是的,父親。」大兒子恭敬答道,二兒子的目光卻沒與父親接觸。

「既然明天還有差事,就快些歇著吧。」太師看著大兒子的目光很是和藹,她本想再囑咐些,可又想到,聖上對自己一直不喜,真怕把兒子再教錯了,硬生生地忍住。

從正堂出來後,太師腳步匆匆地往一個得寵夫侍的院子里去了,正夫失落地看著妻主的背影消失後,一把拉住了二兒子,「你同我回房。」和京城里很多出席宮宴的公子們的父母一樣,他們聊到了將近凌晨才歇下。

大兒子慢慢地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秋意已濃,秋夜的風夾雜著干枯樹葉和草葉的特有味道,微苦,偏生能讓人異樣的清醒。

「大哥。」同父所出的三弟從後面趕了上來,剛才在正堂他是唯一一個一言不發的兒子。

大兒子停下腳步,等著和弟弟並肩而行,然後又將兩個跟著他們的小侍遣得遠遠,這才開口問,「小弟想說什麼?」

和在正堂中的沉默不同,三公子此時直言道,「大哥,我想入宮。」目光熱切。

大公子自然明白,三弟說的「入宮」可不是參加赴宴甚至象他這樣領差事那麼簡單,「剛才你也听到二弟說了,明年的選秀未必能成的。」

選秀每三年一次,參選男子的年齡在十三歲到二十歲之間,今年十七歲的二弟,十六歲的三弟和十二歲的四弟,都是可以參加的。

「那我寧願再等三年,或者,大哥,你幫幫我吧」三公子眼中顯出狂熱,上前一步拉住了大公子的袍袖。

大公子冷冷地看著這個最心愛的弟弟,為了護他,大公子耽誤了自己的婚期,才造成了今日在家中的尷尬地位,可是現在,卻換來了這樣的結果,「如果三年之後也沒有呢?你又待如何?」

「我……,我,我定要試試。」三公子囁嚅道,攥著大公子袖口的手沒有松開。

宮中選秀除了出身官宦人家的「秀子」以外,還有來自平民的,容貌或技藝出眾的「采子」。在這個男子多如牛毛、卑賤如野草的世界中,出身高貴的還好一些,那些生在普通人家的男孩兒,生存之艱難,簡直是一言難盡。

為了生存和上位,選秀競爭通常異常激烈,或者說慘烈,莫說各個品級的妃子,就是當個宮侍,也是能讓很多人趨之若鶩,舍命相拼的機會。

但凡出身好些的官宦人家,只要是真心疼愛兒子的,通常會在選秀之前提前訂婚,以免把兒子們送到那場吃人不吐骨頭的爭奪中,當然了,心懷「大志」的母親們除外。

「試試?既然要如此,何必當初?」看著面前的弟弟,大公子心中大痛。

太師家的六個兒子中,有兩個形容尚小看不出來,年紀較長的四個中,只有三公子的容貌最為出色,太師在朝中多年沒混出成果,正夫就把主意打到了三兒子的身上,左右不過一個庶子罷了,百般慫恿後,太師終是答應。

那時的大公子年已十六,正是風華正茂的好年紀,太師已經給他訂了親,是朝中正二品大員的庶女正夫,倒也門當戶對。

可為了不讓三弟參加選秀,大公子苦苦哀求太師由自己進宮,代替三弟,想到大公子的容貌稍遜,又已有婚約,太師為此十分氣憤,哪成想大公子護弟心切以死明志,還想出了兄弟宜嫁的主意,搞得家中雞飛狗跳。

後來,這消息又不知怎麼被大公子的親家知道了,怒而退婚,而他們病弱的生父,也因此事,憂急之下散手人寰。

太師自然大怒,再不提給大兒子說親的事,打定了主意,想將兩個兒子都送到宮里去,任他們自生自滅,其實以往大公子這麼拼命阻攔三弟入宮的原因,也是因為母親職位雖高卻借不上力。

結果,峰回路轉,第二年的選秀因先皇病著,強鑫不知所蹤,強澤又沒資格主持,硬生生地取消了,可母子間的間隙也形成了。

正夫更是對這兩個兒子恨得牙根兒癢癢,四年來,對他們極盡苛刻之能事,如果沒有哥哥護著,那時年方十二的三兒子恐怕早已被折磨至死了。

看到大哥的表情,想到那些過往,三公子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大哥,求你成全,只要出頭之日,小弟定不會忘了哥哥的大恩大德」聲音已是哽噎了。

大公子心下不忍,將弟弟扶起來道,「有什麼話慢慢說,在這個家里,我們總得當心些,」他們沒有父親,又被母親和正夫所不喜,「大哥不圖你的報答,只願你平順一生,想來爹爹也是這麼想的,你且說說因何變了主意?」

這個弟弟自幼乖巧听話,尤其是對他,簡直是言听計從,他叮囑三弟萬事不出頭,三弟便從不多言,就象方才,無論母親是何表現,都能忍得一言不發。

三公子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小聲道,「沒有什麼,只是當今聖上風采實在……」話沒說完,臉便已經紅透了,「況且,今時不比往日,我看母親最近似是得聖上的青睞。」

大公子默然不語,腳步緩緩而行,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個笑聲清亮的女子,她高挑動人的身姿總是那般灑月兌自在,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間,只要看到她自信的笑容,就讓人覺得,世間的所有困難都可交與她解決。

年輕、有為、容貌更是從沒見過的好,這樣的女子別說是皇帝,就是放在平常人家里,也能太多男子趨之若鶩。

進了自己所居的小小正堂,大公子才遲疑著開口,「弟弟的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可若是比起花貴君來,還是相差太多,」他輕抿一口熱茶,借以驅散滿身的涼意,「兩屆的‘秀子’、‘采子’加起來,爭奪又何嘗激烈?」

想是同樣喝了熱茶,三公子臉上剛剛褪下的紅暈又再度爬上了眉梢眼角,「我怎敢和那些天人樣的貴君比,想來哥哥也見了,就是對平常的公子,聖上又是何等樣的態度,我听二哥炫耀,近來母親也頗得聖上器重,現在恐怕連二哥也起了入宮的念頭,只可惜哥哥的年齡大了。」

大公子今年二十,明年的話就是二十一了,剛好錯過了選秀的年齡,「都怪我,害了哥哥,只希望我能得了聖上的垂憐,哪怕只是一絲絲,也定能幫上母親,有助于大哥的」

三公子想起聖上對諸位公子的溫柔態度,又道,「聖上與其他女子是不同的。」那種對男子發自內心的敬重和愛護,讓她成了所有男子的夢想,寧可舍了性命也要去拼一拼。

三公子說的這些,大公子又何嘗不知,可大公子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被漏下了,是了,疏離,為何這些公子們只是讓那美貌和溫柔耀花了眼,卻沒看到那雙璀璨的杏仁眼中的冷漠呢?

「聖上那樣的女子,自然是好的,可現在想進宮的公子到底有多少,誰都說不清,」大公子注意著措辭,「只是照我看來,所有人都是沒機會的。」見弟弟不解,又問道,「弟弟可曾發覺,聖上對哪位公子表現出過不同?」

「呃,」三公子微頓,並沒打消熱情,「無論喜與不喜,聖上的後、宮猶空。」一正君、四貴君、八側君、此外還有各種品級的小主,加起來就要過百了,名額實在不少。

「就算是不選秀,也有其他的法子,聖上早年也是個倜儻的女子,」可說是紈褲之名在外,就算是轉性兒了,總不能連該娶的都不娶,「現後、宮之中全憑四位貴君主持,寒貴君是個說不上的話,風貴君和豹貴君又不參與此事,所以我才來求哥哥,借明日之機,想法子為弟弟美言幾句。」三公子想了不是一天、兩天了,說起來頭頭是道。

大公子放下手中的茶碗,看著面前的小弟,他想勸阻卻又無從開口,且不說小弟說的這些都是對的,就是他自己又何嘗沒有在見到聖上的時候心生漣漪呢?

當初力主小弟不入宮,是因為女皇年事已高,且宮中妃子又多,傾軋相當厲害,現在情形已經大變,況且,不入宮,他們又能嫁與何人呢?

這天下的女子,哪個不是三夫四侍,就是他曾經被退掉的那門親,听說那女子在他和定親前也不知收了多少通房,連孩子都有了三個了,只等他這正夫進門,那些側夫就會如雨後春筍般地一個個冒出頭來。

如果有可能,大公子真想一生不嫁,哪怕孤獨終老,也好過在所謂的大宅門中苦苦掙扎,可母親和父親又怎可讓他這般丟家人的臉,以往留著他,不過是因為二弟的年齡未到成婚之時,才不急著嫁他而已,男子的命運啊,從來就不曾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放下茶碗兒,大公子站起身來,緩緩道,「三弟明日同我一同入宮吧」

三公子的眼楮驀然瞪大後,又向後縮著,「不可,不可,我來求大哥,只是因為大哥素日是個聰慧有主意的,可不想因此給大哥和家里惹出禍端來呢」

大公子微微一笑,這個弟弟心里還是有他、有家里的,「不妨,哪個大家公子出門不帶個侍兒,你穿得簡單些就好了,一旦問起來,只說是隨身侍候,想來也沒人會怪罪。」

三公子長出了一口氣,喜形于色道,「謝謝大哥。」起身便去了,他以往的衣服原本就比侍兒強不了多少,服侍人更是不在話下。

第二日進宮時,他們在這些公子的侍兒中,見到了太多熟悉的面孔,看來想到這個主意的,並不是只是他們而已,花貴君也恍若未見,就不知是真的沒看出來,還是不屑于問。

差事一樣樣地分派了下來,想來平日里花貴君這些事做得也不多,差事分派得有些亂,這些公子中有阿諛的,有想出風頭的,也有懷了輕慢之心的,提出了各種各樣的建議,花貴君俊俏的臉上就現出了迷茫之色,一個勁兒地點頭應是,這下就更亂了。

眼見著到了用午膳的時辰,還沒商量出個結果來,花貴君就安排公子們下去休息,看樣子是等著下半晌再議。

從花貴君的宮中出來,這些公子無一例外地都面帶喜色,有些膽大相熟的,便小聲議論起剛才的所見所聞和心中感觸,漸漸地,言辭中對花貴君的不恭敬也顯露了出來。

「無非是仗著幾分姿色,現在才知是個又弱又不曉事的。」

「花無百日紅,就是生得再美,天天看著,也會厭吧」

「想想出身,也難免做起事來,一副小家子氣,不過就是命好。」

「早該照我說的辦,偏偏是個沒主意的,這要是耽誤了聖上的差事,知道的是沒人做主,不知道還當我們不盡心,哎——」

太師家的大公子和三公子跟在這些人的後面,相互看看,憂色中帶著疑惑,不過始終沒言語,再往一旁看看,若有所思不參與談論的公子,可不是一個兩個,心里更加暗暗吃驚。

因為用飯的地方都集中在一處,兄弟二人始終沒機會私下里說話,倒是冷眼旁觀了不少,飯罷才有宮侍引著他們到了休息的房間,不過也是兩人一間,侍兒自然是在外間侍候,沒有午睡的床鋪。

有些假扮的侍兒這時就顯出了原型,商量著怎麼安歇,畢竟立了一上午的規矩,這些皮嬌肉貴的公子們都累了。和太師家公子分到一間的那位公子,侍兒也是假扮的,兩人合計了半天後,都是面露怒色,最後一個坐在床頭,一個蜷坐在床尾,誰都不搭理誰。

大公子溫文地走上前去說,「我今晨起得遲了,現在還不想歇息,如果公子不嫌棄,可在我的床上安歇。」

那兩個公子立即面露喜色,床頭的那個三步兩腳地跳了過去,倒是床位的那個站起身來道謝。他們相互之間都是听說過來自哪個府上的,只是身為庶子的大公子和三公子都很少出門,外加太師是個沒什麼實權的孤臣,交往就更少了,所以彼此之間並不熟悉。

大公子淡淡微笑著致意,然後便出了內室,三公子在後面跟著。

「大……」三公子見唯一的床鋪被讓了出去,心里不太高興,他們昨夜歡宴回家後睡的很晚,今天一早起來折騰到現在,哪有不累的道理,他不過是不舍得和大哥爭搶罷了。

大公子搖搖頭,這內室和外間不過是隔了一道屏風,說什麼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門外還立著宮侍呢。

三公子委屈地窩在外間唯一的一張窄榻上假寐,大公子則坐在桌前,問宮侍要了筆墨,細細地寫了起來。

「貴君,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鬧得實在是太過份了,奴才現在就去把他們統統叫來,好好管教一番。」被派去收集記錄各位公子言行的宮侍,此時正站在花顏面前,忿忿不平地稟報著。

這宮侍是為數不多的,知道花顏掌管「顏門」的貼身侍兒之一,他真想不明白,這一點點小事,還用得著貴君親自出手嗎?他一個人都能辦得妥妥帖帖

也不懂聖上讓這些沒用的公子來做什麼,更想不通,貴君因何在這些人面前示弱,受到了這樣的冒犯也不言語,就算聖上久未召貴君侍寢,也輪不到這些混小子來欺辱。

花顏不語,只是搖搖頭,目光看向窗外,他這宮中的景致都是按照原來他所居的宅子設置的,就是強弱弱去仙鳳山那三年,他一個人獨居的宅子。

花顏想起,強弱弱從仙鳳山山谷中出來後,最先去找的就是他,然後也是這樣的深秋季節,她們又出發去藥醫神谷找寒冰玉和凌風,此後,就再沒回到過那里,宅子的地契還在他的手中,想來那里此時也是相同的景色,只可惜,他已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各色的花朵在已滿是涼意的風中搖曳,絢麗中帶著孤寂,仿佛要抓住這最後的輝煌,哪怕只是徒勞,多過一天就似賺到了。那時的他就象這些花一樣,多麼的希望強弱弱能留下,不做什麼王女、太女和皇上,只守著他一個人,過神仙般悠哉的日子。

是強弱弱的憂煩和阿豹的無私,讓他有了放手的勇氣,其實他是得到了的,這兩年來,雖然過得波折不斷,可妻主對他的那份好,他又何嘗不知?受再多苦都不算什麼。

只是,太短暫了,煙花般耀眼的光華卻轉頭就散了,「容顏未老恩先斷」,這本是她做給他的詞啊,說不願讓那些男子們藏在這深深的後宮之中,白白耽誤了青春。

他听到這話後,是多麼的慶幸和欣慰啊,他遇到了這世間最懂得男子的女子,還成了她的夫侍。

可他不懂她的心,尤其是現在,他想不出用什麼法子才能讓她開心起來,她不要他,也不要旁人,四個隨她出生入死情比金堅的夫侍,都幫不了她。

或許,該是他們為了她的歡喜而做點什麼的時候了,花顏暗嘆著。

「貴君,聖上說,今日在前殿用午膳了。」一個宮侍前來稟報。

「傳了什麼人去嗎?」。盡管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花顏還是忍不住問。

「不曾。」宮侍面帶安慰地回道,花顏的眉頭卻緊緊地皺了起來。

隔了一會兒,貼身的侍兒問,「貴君,吩咐傳膳吧。」

花顏剛要搖頭,他實在是沒胃口,可還沒開口,阿豹已一陣風似的刮進門來,「你傳膳了沒有,我一個人吃很無聊的。」花顏便對侍兒點了下頭。

午膳很快擺了上來,花顏遣了人,窩在榻上沒動,阿豹一個人坐在桌前吃著,「你不吃嗎?」。

花顏不語,阿豹繼續說,「冰塊子不說話,凌風不說話,現在連你也不講話了,我一個人都快悶死了,你不吃飯,她就能來看你嗎?」。

花顏的沉默並沒影響阿豹的食欲,也沒擋住他的嘮叨,「不過你們都比我強,好歹都有事做,冰塊子管後宮,現在又得為開這些亂七八糟的宴到處選園子,」隨著天氣和主題的變化,宴會隔陣子就要換地方兒。

「凌風那家伙跑動跑西地查看人手。」雖然後宮中有專門的侍衛,但是因為最近宴請頻繁,來的人又多又雜,凌風得了強弱弱的話,負責後、宮守衛的督察之職,這個差事很繁瑣,責任也大。

阿豹又問,「你今兒不是要帶人辦什麼‘拍賣會’嗎?」。

「嗯。」花顏應了一聲。

「那是不是要出宮去王府?帶上我可好?」阿豹問道,等不及花顏回答,又問,「你說弱弱會不會去,那畢竟她住了那麼久的地方。」(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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